第四十六回 火攻

  「什麼？！」洪波一驚，不由叫道。

  「不知船長有什麼好辦法？」若是派人下船，怕是還未走到黑帆船旁邊兒，便被穿成了刺蝟。而且，這船上，怕也只有她一人堪堪能有去有回了。

  「我想起來了。我這船上的倉庫中還有些火油，是準備用來煮飯引火用的，但量不多。」

  「好辦法！」千燁贊道。「不知船上可還有一些水酒？」

  「妙計！」洪波一聽，便明白了她的想法。「你且等等，我馬上便命人準備。」

  「那便勞煩船長了。」

  「說什麼廢話，都是為了活命！」洪波說完，便匍匐著朝倉庫那邊跑去。說是倉庫，卻非平日裡存放貨物的倉庫，而是船工們平日使用，或來放些必需用品的小庫房。洪波一路爬去，一路讓船工們跟隨著自己同去。

  大當家卻還不知這白龍號上已經發生了變故，命人趕快將棉花浸上火油，綁在箭頭上。

  洪波在倉庫中找到了火油，竟還有些平日裡不用的罐子，以及一些小罈子的水酒。

  「一會兒，將罐子裡塞上稻草，火油淋濕在上面。」千燁一邊說，一邊拿過一個酒罈子，估算了一下同對方的距離，才又開口道：「有臂力過人的，便依照我的辦法，將這酒罈子甩在對方的船上，然後將火油上的稻草點燃，然後再扔過去。」她解釋的頗為細緻，眾人沒一會兒便聽懂了。

  而此刻，黑帆船上已經蠢蠢欲動，隨時只待大當家的一聲令下，便會發射。

  「砰！」

  大當家正要開口，忽然便一個黑黝黝的東西扔了過來，見狀忙向一邊躲去。之間那個東西碎裂後，便散發出濃烈的酒味兒。正在不解間，忽然見有火光飛來。他心道不好，卻來不及大叫，只能撲通一聲跳入水中。然而，那黑帆船便沒有這麼幸運了。烈酒遇上火油，頃刻便燃燒了起來。而在大當家的船起火後不久，旁邊紛紛發生異變。

  堵在白龍號面前的船隻竟悄悄的散開，露出了一條可以通過的水路來。

  「開船！」洪波忙指揮著眾人。此刻不走更待何時，若是等那些水匪反應過來時，便糟糕了。

  千燁明了，關注著黑帆船上動靜的同時，更多的是關注白龍號附近。她的手上拿著的是洪波從房間裡取來的一柄弓箭，據說是旁人送給他的禮物，但他本人並不會射箭，便擺在船艙中當裝飾。箭術是千燁在扶桑後學到的，前世她便也只有學過射擊。只是在這個冷兵器的時代，想弄到一把槍是不可能的。而且她也不是精通武器的人，若讓她白手造出一把槍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鳳眸微眯，緊緊的盯著水面的動作，一把弓始終呈現著緊張的狀態。忽然，她動了。搭在弓弦上的羽箭射出。

  「噗！」羽箭入水，然而帶起的卻是一陣陣血色的花朵。沒多久，便有一具被貫穿了頭顱的屍體浮了上來。她猜測的沒錯，這些人見無機可乘，索性便決定鑿穿船底，讓他們葬身水中了。

  身後箭袋中的羽箭大約有十幾支，也不知是何人送給船長的，十分精巧。

  「嗖——」又是一箭射出，正貫穿了一名正要跳下船的水匪的胸膛。

  洪波指揮著船工們操縱著白龍號駛離回龍灣，回頭看到船尾那名瘦弱的小捕快又是一箭貫穿了一人的胸膛，不禁大為訝異。這人身手十分了得，緣何卻只待在樂城那樣一個小地方。

  趙捕頭對於千燁的勇猛起先十分震驚，過後便也釋然了。畢竟，當初千燁出現在縣衙的時候，手上可是提著一名通緝犯啊！

  千燁目光如電，緊緊盯著水面下的動靜，忽然她視線一凝，手指輕搭弓弦，猛地將羽箭射出。

  大當家正準備爬上黑帆船，忽然他的動作一頓，脖子緩緩後轉。近了，似乎都能聽到那咔咔骨頭作響的聲音。倏然，他的雙目大睜，帶著一臉遺憾和不甘的恨意滑落水中，染紅了一片渾濁的江水。

  水匪這邊正慌忙著逃命，不知聽誰喊了一聲：「大當家死啦！」

  頓時，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連遠處的白龍號正通過回龍灣的最後一個轉彎都沒有注意到。大當家竟然死了——所有人都知道，大當家其實在寨子裡並沒有太大的權利，厲害的二當家和三當家才是。但如今，大當家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捕快射殺了！

  當白龍號離開回龍灣許久後，千燁才緩緩收回長弓。此刻，就連洪波也不由得抹了把冷汗。今日他們真是幸運的很，水匪的人數不多，船上好歹也有不少帶刀的捕快，不然今日絕對凶多吉少！

  千燁上前將弓箭還給了洪波，便提著自己的太刀緩緩的走下樓梯。

  守門的小捕快看到千燁時眼睛一亮，隨即便悄悄讓開通道，請千燁過去。適才他聽到甲板上傳來拼殺聲，正欲上前去看，便見千燁走了下來。然，此刻千燁一身殺氣，一雙鳳眸也滿是寒意，讓人無端打了個寒顫，不敢靠近。

  千燁推門而入，豆沙包立即便撲了上來。船艙里的犯人正蠢蠢欲動，船板很厚，以至於他們在最下層的船艙中幾乎不曾聽到外面的聲音。但他們清楚，那名帶著一柄古怪長刀的捕快已經出去了，那麼門口便只有一人看守，正是他們逃跑的好時機。

  逃跑的欲望驅使著他們，讓每個人的眼睛都露出一絲狠辣，放入隨時會打破船板，衝出去——

  但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門響，有人進來了。

  伴隨而來的是一陣陣濃烈刺鼻的血腥，少年精緻的側臉落入了眾人的視線中。一襲絳紅色的官袍略有皺褶，純白的領子上淡染梅瓣，一點紅痣嵌在額頭。『他』的雙目平淡，平淡到已經沒有了身為凡人應該有的任何情緒。那一剎那，有細微的光還未來得及從門板的縫隙溜走，照在那柄式樣古怪的長刀上，煥發出了血一般的色澤。有尚未凝固的液體從刀身上滑落，在地板上凝結成了一塊仿佛永不會褪去的紅色。

  一瞬間，本還磅礴洶湧著的戰意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所有人都不由得後退，緊縮在船艙的角落裡，彼此依偎著，不看抬頭，也不看再看向前方。

  但這一切千燁似乎都未曾注意，她輕輕將豆沙包捧在懷裡，靠著船板坐下，太刀青芙放在一旁。

  豆沙包感覺到了主人有些不一樣，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親近，吐著舌頭舔著主人的臉頰。

  「豆沙包，乖一點。」

  明明是溫柔的話語，在外人聽來，卻覺得不寒而慄。

  輕輕將豆沙包放在旁邊的地板上，千燁將青芙搭在膝蓋上，從懷中取了一塊潔白的帕子，仔細的擦了起來。刀身十分鋒利，大半的鮮血已經順著刀身留在了地板上，此刻青芙只有淺淺的印子。輕輕拿帕子一抹，便乾淨如新，清晰的可以映出人影來。

  千燁皺著眉將額心的血滴抹掉，如此眼中的寒意才漸漸散去。

  許久沒有沾染人血了，雖然時間不長，精神卻高度緊張著，這一放鬆下來，不禁有些疲憊。她素來便不喜歡鮮血，那個味道是沾染過，一輩子都洗不掉的。早在一開始，她的路便已經不會如普通人那樣繼續了。只是，那樣的日子真的很累啊！現在，只要現在這樣就好了，她會小心翼翼努力的維持下去的。維持著她普通人的假象，只是——未來的事情會如她的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