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戰

  江水激盪，那被劃破了頸子的屍體在江面上飄蕩了幾下，便被翻滾的浪花拍打著，沉沉浮浮似乎是要墜入江水之下一般。

  千燁並未收回自己的太刀，任由血色蔓延了腳下的甲板。這是她第一次在大夏抽出這柄刀來，而且也是第一次見血。瞬間奪去一個人性命的感覺並不好，若非被逼無奈，她也不會如此。這群水匪並不若海盜那般猖獗，在浩瀚無垠的大海上，海盜們的行蹤幾乎是無法察覺的。即便有心人想管，也管不了。而不少的海盜往往都會將商船劫掠一空後，再將船上的人全部殺死。故而，海盜們的出現往往都象徵著恐懼和殺戮。但這群水匪不同，即便灕江再寬廣，終究還是有跡可循。這群水匪若真是猖獗的厲害了，怕是朝廷必定會派出大批的官兵出來圍剿。

  自己先發制人，也給了這群水匪一個威懾。即便是開打起來，對方心中始終會有幾分落差。為對方心理上一個壓力，那麼雙方人數上的懸殊或許可以彌補。

  大當家站在船頭，即便是經驗豐富仍舊小小的震憾了一下。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那人是如何出手的，小三子就已經死了。沒想到，在這一群官兵中，竟然還存在著一名高手。

  不消說是水匪這邊，便是趙捕頭這邊都被嚇了一跳。在場的，有哪個殺過人，怕是拿起菜刀殺雞還差不多，怎麼一眨眼的，這千燁便動手了呢！

  千燁看向趙捕頭這邊，無聲的動了動唇，那意思分明是說：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一凜。這群水匪們放出的話來絕對不是假話，如此若是不拼一下，怕是沒命活著出去了。趙捕頭畢竟閱歷豐富，當下便對眾捕快大吼道：「弟兄們！這群人是要絕了咱們的活路啊，我老趙可不想把這條命交待在這兒，家裡的老婆媳婦兒還等著我去抱呢！」

  當下，便是心有膽怯不敢上前的人，便也激動起來。誰也不願意將命丟在這裡，被水匪殺掉了，直接扔進江中，怕是連個全屍都沒有！

  「殺啊！」

  戰爭一觸即發！

  因有了千燁的先機，以及趙捕頭的動員，眾人都是一臉激動，揮舞著手上的兵器只待敵人上前。而因小三子之死，讓水匪這邊遊戲畏懼，先前的兇狠也仿佛不復存在了一般。

  「上！」大當家發話，命眾匪還擊。

  甲板上，手持長刀的捕快們只待有人一將飛虎爪扔上船，便將繩索砍斷。一時間，兵兵梆梆之聲不絕於耳。

  洪波穩穩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只待戰局一變便命人開船。

  捕快們動作雖快，但畢竟非水軍，在船上對敵的機會為零。尤其白龍號橫貫回龍灣，江水起伏不定，也不若平地一般穩妥。因此，馬上就有漏網之魚悄悄潛上船來。

  趙捕頭正揮舞著長刀，奮勇的揮向眼前飛來的繩索，不期然覺得脖子後面一涼，緊接著聽到「噗呲！」一聲，便被溫熱的鮮血淋了一身。回眸看了看身後，見一個正抓著匕首的瘦小男子正朝自己揮舞而來。但有人比他更快，一刀便貫穿了他的胸口。

  「阿燁，你……」他遲疑道。

  千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道：「若不想自己死，便讓別人死！」無論在何時何時，永遠都是這個道理。因此，她從不會去主動挑釁別人，也不會去招惹是非。但若真的有犯在她頭上，她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方才發生的這一幕，被不少人看在眼中。眾人心知，這已是一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死局了。為了減少我方的傷亡，只能咬著牙向敵人拼殺了。

  水匪們登船的動作早已經進行過無數次，駕輕就熟很是快捷，再加上人數較多，合圍在白龍號四周，找到空隙便能登上甲板。但若當他們一登上甲板，殺開一條血路，後面的水匪便前赴後繼的撲上來。

  說起來，千燁等人今日還算是十分幸運的。因為適前兩人窺視白龍號發覺此船船工不多，因此大當家才帶了幾十人，不若以水匪寨子裡的幾千人的規模，今日定然無法生還。

  一名水匪登船，朝著一名身形瘦弱戰戰兢兢的獰笑著衝去。那小捕快驚嚇不已，一雙腿都哆嗦著，臉色嚇得雪白。

  但他知道，今日一定不能死，他還年輕，不能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地方！

  「啊！沖啊！」沒頭沒腦的揮舞著自己的長刀，幾次都撲空了。

  那水匪不禁笑出聲來，笑這小捕快的不自量力。然，忽而背心一痛，胸口也被穿了一個大洞。他的表情還凝固在大笑的那一刻，卻已經永遠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音了。

  小捕快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功的阻攔了一次攻擊，並殺掉了一名水匪。

  「噗通！」水匪的屍體落地後，站在他背後的人露了出來。那人一襲絳紅色官袍，幞頭的流蘇也染上了淡淡的血色，一雙艷紅的唇輕抿，定定的看了那小捕快一會兒，方才道：「只此一次。」不是每一次，她都會看見有人危急衝過來。人的命只有一次，若是連他自己都不珍惜的話，別人又怎麼會在意。說罷，她轉身離去。

  小捕快看著千燁離開的方向，啞口無言。手上還有溫熱的沒有凝結的血跡，他的雙腿還哆嗦著，但目光卻已然堅毅了。是啊，殺人並不難，不是嗎？

  在千燁回頭後，那小捕快正揮刀砍下一名正攀爬上來水匪的頭顱。

  血滴順著船身留下，千燁在阻攔水匪們登船的同時，更多的是在幫助其他人。她不想因為這一次的攻擊，讓有人無法回到家鄉，他們都要好好的，一定會！

  自見血後，便仿佛是發了瘋一樣。這群從未殺過人的捕快，竟爆發了堪比戰場上的殺意，讓人望而卻步，不敢靠近。

  「大當家，這樣下去危險啊！」一旁有人勸道。他們在蘆葦盪里橫行已久，何曾見過這般不要命的殺法，自然是招架不住啊！他們只是一群水匪，而不是亡命之徒。若非為了討生活，又有哪個人喜歡這種生活。

  大當家若有所思，沒一會兒便命人準備下弓箭。

  「不好！他們要放箭！」洪波站在船頭，凜然喊道。

  千燁連忙回頭，見幾艘黑帆船上已經有人架好弓，隨時準備發射。

  「嗖！」萬箭齊發。

  「蹲下！」千燁在開弓同時，便大喝道。

  她這一聲委實頗具威力，穿透里眾人的耳膜，讓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便已經蹲下了身子。

  此刻，船身正好了天然的屏障。

  黑帆船行動速度快，輕巧有餘，卻威武不足。在船身上顯然是超越不了白龍號的，而白龍號寬大的船身此刻便成為了最好的屏障。

  趙捕頭等人趴伏在甲板上，嗖嗖的飛箭便從頭頂掠過，穿透了空氣，牢牢的定在身後船艙的木板上。

  千燁借著船身阻擋，視線卻悄悄注意著黑帆船上的動靜。她心知，這放箭一事不成，對方定然還有後招。果然，在見飛箭不成，竟有人取來棉花和火油，顯然是要火燒白龍號，讓他們無處可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