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水上

  八仙鎮因為這大大小小的渡江碼頭而生生不息，漸漸步入繁榮。從這兒水路需要大約七日，便可抵達臨安城。江邊上形形色色的商人們常常往來至深夜不絕，這碼頭附近的集市更是開足了十二個時辰不歇息。此處不受宵禁制約，船工，腳夫，小販在這兒可是有做不完的活，接不完的買賣。在這兒，只你要你下得了辛苦，便能迅速的過上吃飽穿暖的好日子。

  千燁遠遠的便看到了那高高的桅杆，以及碼頭上絡繹不絕的人潮。然而，當她真正站在碼頭上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將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從未想過，八仙鎮這樣一個小地方竟然會如此繁華。

  看著她看傻了眼，同行的一名八仙鎮的衙役不禁笑道：「哥兒是沒見過這熱鬧吧！不過咱們這兒和臨安相比可是小巫見大巫啊，到了那兒，你連眼睛都不能眨一下，生怕漏看了什麼好玩兒的東西呢！」

  臨安城乃是江南重鎮之一，更是往來水路貿易中，灕江上最大的一個中轉站。江南的茶葉需要經由這裡坐船去往北地，而北地的棉花則要經由水路而下抵達臨安在走旱路發往江南的各個地方。由此說來，若說京城是北地最大天子腳下，而這臨安城則是江南最大魚米之鄉的典範。

  撲面而來的江水味兒傾入鼻間，千燁曾經聞過幾個月海水的咸腥味兒，倒覺得這江水的味道清清爽爽很有水草的感覺。

  碼頭上已經有了不少貨船進港，工人們正在抓緊時間從船上卸貨，大大小小的貨物堆在一起，被一輛輛馬車運到了各處。

  同來的衙役指了指碼頭最前方的一艘大船說道：「這便是你們此行所乘的白龍號。」

  「白龍號？」千燁喃喃道，這入水的船舶大約都選擇一個霸氣又同水親近的名字。而這白龍號，自然也是如此。

  眼前是一艘長約四丈有餘寬約兩丈的大型船舶，此船甚為宏偉，怕若是放在海中馳騁亦不渺小。船身漆成了清一色的墨色，船身碩大的三個大字，正是——白龍號。

  之餘這白龍號為何通體黑色，大約是因為這通體白色有些看起來不吉利了些，故而如此。但仔細看去，才發覺船身並非全是黑色，在靠近船桅的地方，用紅色沿著船線漆了個半圓形。

  「這便是白龍號？」趙捕頭咂舌不已，這老縣令的手筆委實太大了一些吧！

  那衙役看到他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禁自豪道：「還不是我們縣太爺看你們這夥人太多了，這才特意給您們準備這艘船的。」

  可是不，這夥人中，除卻了押送犯人的捕快衙役十餘人，還有囚車中男男女女幾十人呢！因這張文一案牽涉頗廣，不然也不會如此麻煩了。這群女犯中，光是各家的家眷青樓的老鴇，就十多人。

  趙捕頭看看自己的身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咱們不是沒坐過這麼大的船，稀奇嘛！」

  那衙役也是個好相與的，當下便笑道：「不怪不怪，人活一輩子又不是什麼東西都能見過，什麼事都能經歷過。」

  千燁覺得這衙役委實是個有趣的，這說話更是頗有道理。

  「縣太爺見你們押送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又從我們這兒給你們調集了十人過去，省的路上危險。」

  聽他這麼一說，趙捕頭不由得感動道：「老縣令這麼多年來，還是這樣心善啊！」關於老縣令的事跡他在樂城也略有聽聞。據說這老縣令乃是一名孤兒，後落拓成乞丐，都靠這八仙鎮的百姓們救濟。長大後，便來到這碼頭附近做工。那時的八仙鎮也有碼頭，卻不是如今這般繁華。直到後來，一場洪水席捲而來，在奪去了幾十人的生命後，也將這河道拓寬了。從此，八仙鎮便逐漸走向了繁榮。而這老縣令在洪水中，救了百餘人，特被朝廷嘉獎為此地的縣令。只是，他一輩子沒有成婚，說是怕自己日日只為了百姓冷落了人家姑娘，幾十年便這樣過來了。老縣令一輩子為了百姓，深得民心，頗受百姓們的尊敬。

  而趙捕頭不知道的是，眼前的這白龍號為老縣令個人所有，是一艘頗具規模的造船廠，特意送給他老人家的。說願老人家向這龍王一樣長命百歲，好給百姓們多多帶來福報。

  在碼頭上站了一會兒，這衙役就連忙催促著幾人上船了。「別在這兒磨蹭了，趕快上船去吧，這押解人犯進京可是要緊事呢！」

  若說千燁自扶桑歸來後，看到的最多的便是這裡人的熱情。也許是因為遠離了大的城市，人們對於財富的感知並沒有太過明顯，才讓他們保有了一顆真摯而又單純的心靈。為此，千燁沒有一刻不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因為那艘貨船，她才能來到樂城，從而得到了這麼多的溫暖。

  「這船上雖然有備下廚房，但廚子也就是些船上的水手，要想吃些好吃的，可沒有人會煮啊！」衙役笑著開起來了玩笑，「不過，要是想吃些魚蝦的話，卻是管夠的。」

  這灕江中最不缺少的就是魚蝦了，新鮮的江魚大蝦活蹦亂跳的，仙美極了。在行駛的船後掛上一條特質的掛網，一路上拖拽著，保準兒能收穫不少呢！

  馬車的軲轆壓過舢板，在眾人的幫助下，終於落到了甲板上。千燁上了船，回身看著遠處的景色，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

  上了白龍號，囚車上的犯人們戴著腳鐐手銬，被分別關押在了不同的船艙中。這白龍號可以用做貨運，因而在最下方的船艙便是用來堆積貨物的。而如今，正好給千燁等人帶來了便利。馬車同犯人們被趕到了船艙里，有專人守著，也安全了不少。

  千燁在貨船上待了數月，卻也未曾看懂一絲半點兒，大約是天生便不是走船人的料，所以索性便在這方面不開竅。

  白龍號的船長是位虬髯大漢，一把濃密的鬍鬚看不出年紀了。此刻他正站在船頭，觀察著遠處江面上波浪的形狀，命令手下人開船，出港了。

  千燁在一旁看了一會兒，便無甚興趣的轉身看向了別處。倒是那虬髯大漢在她轉身後，偷偷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儘是好奇。

  大約是在樂城中已經習慣了，千燁已經忘卻了自己生著一張好相貌。在八仙鎮縣衙中，因為有老縣令在，眾人不敢造次，只能偶爾偷偷盯上一眼。而在這白龍號上便不同了，處處引著人去看似的。

  這虬髯大漢名為洪波，卻也是覺得這千燁的樣貌生的委實太好了些，白皙的膚，烏黑的發，紅潤的唇，更別提那一雙略帶冷意的鳳眼了。只不過，這好看歸好看，卻是個男的。洪波舔了舔唇，覺得有些可惜。一個娘娘腔而已，不值得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