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遺憾

  探春樓的老鴇站在門口，目光茫然，肥碩的身子竟有些蕭瑟。

  「這倩碧可是打算同那段衍私奔的，只因為一具清白的身子。」

  老鴇一怔，忙看去，卻只看到一襲絳紅色的官袍，以及一個略顯瘦削的背影。

  千燁漫不經心的跟在隊伍後面，忽聽旁邊說：「你為什麼要告訴她？」不知不覺走到她身邊的吳大人，似乎有些好奇的問。

  「大概是見不得只有她一個人好好的吧！」自視清高，同那個段衍果然是一丘之貉，渣男渣女。一個騙財騙色，一個自以為是。你說她骯髒，卻又比她乾淨多少。莫非便以為身子沒有被別人碰過，便是乾淨的了。一日入得這娼門，竟還妄想清白離開不成？也就只有那愚笨的倩碧相信，若是她真的跟了那段衍，怕日後有她受的。不過，若是以這兩個人的話，若想逃離這探春樓，可不容易啊！

  大約是因為今日心情不好，以至於千燁一路上的表情都是冷冷的，一張精緻的容顏也生生的露出了幾分殺意。等待夢蘿的下場，大約是送入京城處斬吧！千燁如此想到，心中不禁有些惆悵。幽幽長嘆一聲，心中暗暗道：女子，悲也！這世間的女子，大多只要沾染上了情愛，便會變得不一般。只是，每一段未知的情感到底結局如何，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大約自己是因為夢蘿有些矯情了，連性子也軟弱了不少。暗暗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千燁讓自己強打起精神來，跟隨著囚車一同來到了縣衙中。

  交接完畢後，千燁便無事一身輕了。挎著自己的愛刀，趕快回家裡去。也不知道把豆沙包自己擱在家裡，又咬壞了她多少東西。

  「阿燁捕快，請留步。」

  千燁皺眉，回頭看著那張平凡的容顏，眼中的不喜已經無法掩藏。「不知吳大人還有什麼事需要千燁效勞的！」快些滾蛋，不要再打擾老娘的生活才是！

  『吳大人』淺淺一笑，愈發的讓千燁覺得古怪至極。「阿燁捕快，你這樣的人才不應該局限在樂城這裡的小地方里。」

  「哦？」細長的眉挑起，千燁笑問：「那麼大人以為千燁應該待在哪裡？」

  『吳大人』似乎對千燁的話有些滿意，便道：「京城六扇門才是你應該盡力的地方！」

  「是嘛。」千燁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來。只是那笑分明有著幾分不屑，幾分不耐，還有幾分冷然。「大人又非千燁，豈知千燁的意願。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大人，樂城才是千燁的歸處，而京城的繁華和喧囂並非千燁心愿之地。況且，六扇門乃是眾矢之的，千燁惜命，還準備靠著這條賤命謀得溫飽，頤養天年呢！大人還是早些上路，免得日頭正高，曬壞了您一身嬌嫩的肌膚才是。」最好是曬死你才好啊！紅果果的挖角被自己拒絕了，周大人你一定要給屬下漲工資啊！

  『吳大人』一怔，神色間流露出幾絲玩味來。「沒想到阿燁捕快對本官觀察細緻，連本官肌膚嬌嫩都探察到了啊！」

  臉皮好厚啊！千燁暗自腹誹，面上卻是笑容滿面。「大人說笑了。像大人這樣如女子細嫩的肌膚，是人都能看得到啊！大人，千燁還是那句話，大人早些上路吧！」

  聽聽，這句句都好像是在送他去死一般！『吳大人』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好笑，嘴角生生扯開了一道詭異的弧度，看的千燁悄悄後退一步，像看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般。

  「既然阿燁捕快不願，本官便也不再多言了，可惜了啊……阿燁捕快這樣的身手……」遺憾的搖著頭，看向千燁的目光多多少少有些戀戀不捨。

  雞皮疙瘩悄悄起立，眼角抽搐了一下，「承蒙大人錯愛了，千燁無以為報，只願大人一路順風。」最好是半路失蹤，永遠不要再出現在老娘的視線里啊！

  「阿燁捕快這樣關懷本官，本官深感榮幸。如今話雖到底，本官還是期待有朝一日能在六扇門中看到阿燁捕快的身影。」

  「大人，天色不早了，還請快快上路吧！至於京城一行，千燁暫且沒有打算。」

  「是嘛。」『吳大人』輕輕挑眉，似笑非笑的說：「但願日後阿燁捕快還能記得自己今日所說之言。」

  千燁輕笑，眉宇間儘是不在意。「自然不會忘記的。」

  此刻日頭已經有些高了，當幾匹駿馬載著遠方的來客，在囚車壓過石板路發出的悶響聲中，此案終於告破，至此落下了句號。

  而千燁，自然也恢復了以往的生活，平淡卻安心。

  「豆沙包，你竟然將我唯一的一件內衫給咬壞了！」午後，一聲怒吼打破了平靜。

  抬頭看看，天氣無限晴好啊。

  六扇門的來訪對於千燁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影響，除了那位時不時變幻情緒，疑似有人格分裂的『吳大人』外。對於此人，千燁是再也不想見到，怎麼會有一個人擁有這麼多的面貌，或冷酷，或圓滑，或平和，或狡詐……

  像川劇中變臉的絕活一樣，讓人目不暇接，你永遠不知道那下一張面具下會是什麼樣的表情。這個『吳大人』好像是朦朧的水霧，看似存在著，但若要仔細去觸摸卻什麼都摸不到。真是一個怪人，要是六扇門裡都是這樣的人，怕還真是一個疑似精神病的集中營啊！

  今日，依然一襲官袍在街道上巡視，腳跟亦步亦趨跟著的自然是豆沙包。只是，這小東西最近有些萎靡，耷拉著小耳朵的模樣看起來是被欺負了一般。事實上，千燁已經好幾日未曾給它吃過肉了。原因，她唯一擁有的一件可替換穿著的內衫，便被那一排鋒利的小牙給撕扯的乾乾淨淨，破的不能再破，碎的不能再碎，連想捻起一根線去縫起來都是沒有辦法的。

  內衫這種私密的衣衫，大多都是自家準備的，即使有成衣店販賣，大小也不一定合身的。千燁這件，已經穿了有些年頭了，卻仍舊珍惜的。雖然針腳稀疏，卻是她的第一件女紅作品。即使，因為這件內衫，她的手指被戳了一個個的小洞，冒著血珠子看起來十分可怕。

  她現在身上這件內衫已經穿了好幾日了，站在成衣店門口徘徊了一陣，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鋪子裡只有一名婦人，模樣很是普通，一臉和善的模樣。看到千燁進來後，連忙笑著招呼著。「阿燁捕快，來買衣服啊！」

  千燁輕輕點了點頭，說：「你這鋪子裡，可有……內衫賣……」雖然她的性別為女，但對外的模樣可是男人，當著一名婦人的面說買一件內衣，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窘迫的。

  婦人也只是一怔，便笑著說：「自然是有的。」對於千燁來，她並沒有過多的想法，不過是一位模樣好看一些的孩子罷了。「不知道阿燁捕快要什麼樣的？」

  千燁躊躇了下，說道：「想要質料柔軟輕便的。」

  「這咱們的鋪子裡可沒有，不如阿燁捕快看中哪塊布料了，給您訂做一件可好？」鋪子裡販賣的大多都是普通的衣衫，尤其內衫更是少之又少。前來購買的，大多也是家中沒有女人操持的漢子們。自然需要便宜些，耐磨一些的。

  稍稍想了想，千燁便痛快的點了點頭。「除卻內衫，再做幾件夏衫吧！」她總不能一直穿著自己從扶桑帶來的衣服。她的衣服不多，因為衣袍大多需要訂做，便也只有一件狩衣，兩件單衣罷了。這等衣袍在扶桑倒是平常，若是在樂城便有些引人注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