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六扇門

  而此刻，幾匹快馬擦破這濃霧，穿過城門，徑直朝縣衙的方向趕去。

  義莊位於城郊的位置，周圍沒有住戶。房屋已經有些年紀了，但卻仍舊還能遮風擋雨。屋檐下，破敗的招牌搖搖欲墜的，沒準兒下一刻便會掉落下來。

  「大人，便是此處了。」

  「趙寧，你同我一起去看看。」

  「是，大人。」

  推開義莊那扇嘎吱作響的木門，展現在眼前的便是幾張簡易的木板床。這上面一般是用來停妥棺材，或者是用來放置屍身的。

  木板之上，只有一口薄棺，想來屍體便放在此中。

  一襲玄衣的少年上前去欲將棺蓋掀起。就在此時，忽聽門外有人大叫道：「你們是何人！怎麼會出現在此處！」

  兩人一聽，紛紛回過頭去。

  只見那敞開的門板後面，走進一人。

  但見此人，身穿絳紅官袍，頭戴深色幞頭，帽上垂下兩條同色細帶，長垂胸前。腰系黑色腰帶，腳下一雙薄底黑色官靴。那是一名少年，身形略微消瘦，膚色雪白，面容俊美，那眉宇間略帶幾分冷色，一張紅唇緊抿，幾分嚴肅。

  此人一進門，便握緊腰間式樣古怪的長刀，神情戒備：「何人，報上名來！」

  再看這少年面前，分明是兩名穿著黑色衣袍，頭戴黑紗幞頭的男子。一名少年，面容英俊，唇角儼然一副愛笑的神情。再看他身邊另一位，身形挺拔，寬肩窄腰，面容普通，一雙淺褐色的瞳仁卻是意外的冷然。這雙不含情緒的眼眸緊緊盯著少年，似無聲的醞釀著怒氣一般。

  平心而論，在場三人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樣貌。但卻生生是一副劍拔弩張，一言不合便會兵戎相見的模樣。

  趙寧看了眼自己身邊因為被打擾，顯出幾分怒氣的總捕頭大人，無聲的嘆了口氣，對那少年解釋道：「我們是六扇門來人，此次便是為這案子而來。」

  少年動作不見，只有一雙略微秀氣的眉輕顰，「腰牌拿來。」

  趙寧連忙從懷中取出一隻銅製腰牌，遞到少年面前，那上面端正刻著：六扇門，三個字樣。

  少年如此，才收回長刀，說：「我是樂城的捕快。」

  這少年正是千燁，這案子是在她的轄區內發生的，自然便這看管屍身，督促案件進程一事便壓在了她的身上。方才，她不過是回家換了官服，便見這義莊中多了兩個陌生人。

  上官明心淡淡的打量了一眼這名名叫千燁的少年，冷嗤一聲。

  千燁不以為然，只道：「既然是京城六扇門中的來人，這辦案手段想必自然不會一般。為此，千燁拭目以待，還請兩位儘快還樂城一個太平。」說罷，抱拳一躬，便轉身離去。

  趙寧見她離開後，不覺訝異。「『他』怎麼不在旁邊繼續待著了。」

  上官明心冷冷道：「自然是有了看管之人。」

  「咦？」

  千燁出門後，便對不知是剛剛出現的趙捕頭說：「六扇門的大人正在裡面辦案，還請捕頭多多關照。阿燁還要去巡街，就先行一步了。」

  不待趙捕頭反應，便率先邁開大步，朝崗下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趙捕頭欲哭無淚，他本是將那兩位京城來的大人帶領到了這義莊，本以為剩下的事由交給阿燁便是，哪裡想到這小子竟然先走了。他真的很怕屍體啊！

  上官明心同趙寧僅是簡單看了看那屍身，便同趙寧返回了驛館。隨行人中，便有擅於勘屍的能人，人稱周大夫。不僅勘屍厲害，便是醫術也是一等一的好。

  一路上著急趕路，幾個人都略有疲態，婉拒了縣太爺準備的接風宴，便各自去休息了。

  當夜色降臨大地，萬籟俱寂之時，幾道火光在漆黑的小路上搖搖晃晃。遠遠看去，便會讓人一驚，以為是看到了那鬼火一般。

  像這種在夜晚勘屍的情景，眾人早已經習以為常。只待此案完結，早些回去才是。

  一行五人，緩緩靠近義莊的大門，為首的便是那一身冷意的上官明心。

  義莊中沒有燈燭，在這漆黑的夜裡，更覺可怖。隱約覺得，連四周的風也愈發的陰冷了。只是，對於這情形，幾人卻似乎並沒有感覺一樣。

  「吱——呀——」

  老舊的木門發出痛苦的聲音，在夜色中尤為清晰。一打開門，立即便湧出了這義莊中特有的古怪味道。義莊已經年久，雖時常打掃，卻還是有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腐臭味道。

  月光並不明亮，躲藏在烏雲中，只隱約有著幾道光亮，讓一切都籠罩上了一層漆黑的顏色。樹影重重，微風過時，地面上模糊的樹影便似在張牙舞爪一般，將這義莊襯托的陰森可怖。

  周大夫挎著勘屍的工具，這時從懷中取出了一小包切割好的薑片，遞到了前方的幾人手上。幾個人心照不宣的接過，含在舌下，這才走了進去。

  這樂城的縣衙實在狹小，竟然連一個像樣的停屍館都不曾備下，這受害者的屍身便擱在此處，只能說不知是無知，還是無懼。若那兇手想要毀去屍身，又豈是這一個小小的義莊能阻攔的了的。

  周大夫沒少見過屍體，夜半到停屍館也不是第一次，不過這樣破敗的義莊卻也還是第一次見到。身邊幾人過去將攜帶的燈燭點燃，屋子裡霎時便明亮了許多。

  居中的便是白日裡看到過的那口薄棺，趙寧朝周周大夫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周大夫此刻已經穿好了厚布袍服，頭髮也被頭巾包裹著，更是帶上了一張口罩，手上則套上了特製的手罩子。「開棺。」

  「是。」兩名年輕力壯的男子上前去，欲將那棺蓋打開。

  「咔嚓咔嚓！！」

  安靜的空間裡，忽然出現了好像是咀嚼食物的聲音。幾個人雖見多識廣，卻仍舊不由一驚。

  「何人在搗鬼！」趙寧仗劍，怒道。

  然，他的聲音落下後，便忽然安靜了下來。

  眾人等待了一會兒，這才開啟棺蓋，將屍身挪到了一旁覆蓋著白布的木板上。

  空氣中燃燒著特質薰香古怪的味道，一名男子已經取出一本冊子，拿好筆墨，準備記述周大夫的勘屍經過。

  周大夫飛快的解開了屍體上的衣服，便看到了已經被泡的有些腫脹發白的屍體。因為是泡在水中，減緩了屍體腐敗的過程，不然即使是這春天，仍舊會快速的腐爛掉。方才他注意到，這棺材裡有些冰涼，觸手略有濕潤，似乎是在屍體下放置了冰塊。不知是何人為之，但確實做的極好。

  因死亡已經超過了兩天以上，屍身各處都已經出現紫紅色的屍斑，屍身亦已經軟化。

  屍體上的衣物被清除的一乾二淨，可以看見，這名死者身形略有瘦弱，肩胛腹部，都能看得到根根骨頭，由於腹部被屍氣充斥，微微隆起，模樣有些噁心。

  正是二十幾歲的年紀，人生才剛剛開始，卻驀然被殺害，著實有些可惜。

  「驗，死者年紀約二十幾歲，身高七尺有餘，身體上沒有明顯傷痕，疑似頸部創口為致命傷。判斷死亡時間，應為六日前的戌時。另備註，死者缺少一對眼珠，疑為被魚類齧咬而致。」

  周大夫的目光又繼續在死者身上巡察了一番，才道：「去取工具來。」

  尖利的刀子劃開死者的腹部，頓時一股惡臭便涌了出來，同時伴隨著的還有已經開始腐敗的臟器腸子。雖然在水中泡了一夜，又被妥善的保管著，但這具屍身還是難免會出現腐敗的情形。

  然，隨著周大夫這一刀劃下去後，忽然便自那屍身傳來一聲痛呼。

  鋒利的小刀劃破死者的肚腹，一股惡臭便撲面而來。

  安靜的義莊中，忽然傳來了一道讓人冷汗津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