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日久生情

2023-12-22 14:27:27 作者: 曉閒月
  次日一早,他穿了官服,進宮去。

  天問宗事情辦的很好,除去他們本身領的薪俸,凌天成另賞銀千兩,並給唐庚加官一級,主管刑部所有事宜。

  他還笑著說:「我聽說徐寧可幫了你不少忙,這賞銀回去別忘了分他一半。」

  唐庚嘀咕:「皇上放心吧,現在他才是大爺,家大業大的,明明只養了兩個人,搞的跟養了兩個城似的,已經在我這裡借了好幾十兩的銀子了,這銀子我不給他,他也能給借光了。」

  凌天成「哈哈」大笑。

  從紫辰殿裡出來,唐庚在門口看到一個人。

  穿一件暗紫色大斗篷,把頭臉都遮了個嚴實,一眼看過去除了感覺他個子很高很瘦,別的什麼也看不到。

  李福站在他身邊,畢恭畢敬,也不太敢抬頭看他,但他說話時候,那老奴才一準把腦袋伸向前去,認真地聽著。

  唐庚也只是瞟了一眼,便繼續走他的路了。

  這世界上有很多事,都不需要自己知道的,有時候知道了也要裝做不知道,這樣才能活的更久,更自在。

  李福看著他走遠了,才輕聲對身這的人道:「爺,進去吧,外面冷。」

  溫青應了一聲,跟著他往裡面走去。

  紫辰殿裡也沒比外面暖多少,連個爐子都沒有,也就是多了四壁,沒有冷風而已。

  溫青進去的後,把斗篷拿了下來,往四邊看了一圈道:「你把這兒弄的跟冰窖似的,那些老臣們也願意來,沒到這兒跟你哭訴?」

  凌天成已經從上首下來,走到一側的座位上:「哭是哭了,但我要是不讓他們來,他們會哭的更厲害。」

  溫青搖頭:「哪有你樣的,明擺著折磨人嘛!」

  凌天成挑了一下眉尖,半笑不笑地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我不在這裡似的,我比他們誰都在這兒時間久。」

  溫青瞥他一眼:「你有受虐病。」

  凌天成只笑不語,順手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嘗嘗,這是今年的新茶,我都還沒捨得喝,知道你今兒要來,特意給你準備的。」

  溫青也不多話,端茶喝了一口,細細品過之後道:「確實不錯,不過還是酒更好喝一點。」

  凌天成也端起茶杯,先吸了一口茶香,這才送到嘴裡:「還是少喝酒吧,像上次那樣把你堵在院子外頭,凍上一夜,可不好受。」

  提起這個,溫青的臉色是真的不好看了。

  他與米月清也算是生死與共了,兩人從京城到錦城,又到西北的豐寧,再從那裡回來。

  幾經生死,患難與共,如今好不容易把她的病治好了,他們也過上了傳說中,平凡而幸福的日子。

  可那小女子,看著柔弱,性子卻個強悍的,不知怎的就討厭起他喝酒來了。

  溫青以前喝酒是很隨意的,雖不像個酒鬼一樣,天天大醉,但也是想喝就喝。

  後來因為給她治病,身邊的事情也雜,確實沒了喝酒的興致。

  但日子好過之後,他的心情一好起來,便又想起這這間極品,沒事便想喝兩口。

  每當這個時候,米月清必然反對。

  她的反對跟別人不同,不吵不鬧也不罵人。

  就一件事,不准進屋。

  要喝酒是吧,可以的,去外面喝。

  小喝關在房門外,大喝關在院門外,要是喝醉了,不好意思,家都不要回了,直接拒絕在大門外,可以睡大街了。

  家裡的下人們也都聽她的,說讓怎樣就怎樣,可把溫青給害慘了。

  有一次他也是在城中遇到了過去的一個朋友,兩個人說起話來,不知不覺就喝的多了。

  回去時夜幕都已經降下,冷風夜雪吹的人骨頭疼。

  他才剛把門敲開,守門的一看他醉的樣子,便把門關上了,回他一句:「爺您等著,小的先去回夫人。」

  米月清來的也快,隔著小門看他一眼,確認真的喝醉了,「呯」地把大門一關,再不理他。

  那麼冷的夜,那麼大的雪,他硬是在門口凍了一夜,天亮的時候,都以為自己是塊冰雕了。

  凌天成見他出神,也不打擾,自顧自地喝著茶水。

  滾燙的水溫,把茶葉的香味散開,飄了一室,這種淡淡的香也沒比酒香差多少嘛!

  待溫青回過神來,才轉向他道:「左右今日回去的晚,我在這兒喝上兩口,到家時酒勁都散了,你這裡有嗎……」

  凌天成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確認要喝?」

  「喝兩口,就兩口,你監督我,多了不要給就行了。」

  凌天成喚人拿酒上來,又叫李福去御膳房傳了幾個菜,兄弟兩人就這樣小酒小菜地在紫辰殿吃了起來。

  喝酒的人,開了口,哪裡還忍得住,不知不覺,就多喝了。

  到溫青出來回去時,腳步都有些發虛。

  凌天成倒是體貼,還專門為他備了馬車,趁著天還沒黑,城門還沒關,一路把他送出城去,往他城外的田莊裡送。

  宮裡人把他送回來,夫人總不會不接吧?

  溫青在車上迷迷糊糊的想。

  後來好像是睡著了,醒的時候是被凍醒的,他覺得自己的手腳,還有身上的很多地方,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反正特別冷。

  一睜眼就看到自己躺在一大堆的雪裡,身上還蓋著一層,而他家的門就在面前。

  溫青:「……」

  還是不讓進門?他在車裡睡著了,就這樣把他扔到外面的雪地里?

  這婆娘怎可如此心狠。

  溫青幾乎要哭了,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好幾次因為腿凍的太厲害,都又跌了回去。

  心裡莫名升起一股火,回去怎麼著也要跟那婆娘理論一番,喝點酒怎麼了,他這是入宮,是去看自己的皇兄,兩人還不到情之所至,共飲一杯嗎?

  伸手正要敲門,竟發現大門竟然沒有從裡面閂上,而是虛掩著的,他用手一推,便將門完全打開。

  剛才升騰起的火,立刻就下去幾分。

  她也沒有這麼絕情嘛,還是給自己留了門的。

  但下一秒,溫青便在雪地里看到了一個人。

  她席地而坐,身上像他一樣鍍了一層雪白,已經分不清眉眼,也看不清面貌,只是那身姿,分明就是米月清。

  溫青的心「嗵」地一聲沉了下去,墜入萬丈冰窖,冰到他生疼,比在外面躺了半夜還要冷,還要寒,還要心疼。

  他二話不說,過去就把米月清抱進懷裡,一邊手忙腳亂地把她身上的雪撲下來,一邊慌亂地責怪:「你是傻了嗎?為什麼要坐在這裡,這麼大的雪……」

  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好,硬生生梗了一下,把臉貼到米月清的臉上:「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喝酒的。」

  可是,兩張凍透的臉,能有什麼溫度呢?

  溫青將她抱起來,往屋內走去。

  屋裡暖和多了,燒著爐子,關著門窗,到處都是暖暖的,可他們真的太冷了,所以溫青直接把她放到床上去,拉了一條被子過來,把她嚴嚴實實地包住,自己隔著被子,也抱住她。

  不知暖了多久,米月清緩緩睜開眼睛。

  她的眼裡一片清明,甚至還得著一點溫柔。

  她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輕輕撫了一下溫青的垂在額前的亂發,又用溫暖的手撫了撫他的面頰。

  這才開口:「睡吧。」

  溫青心裡梗的要死,看著她的臉問:「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坐雪地里,我知道自己錯了。」

  米月清朝他一笑。

  那笑又淺又甜,像她平時一樣,話也說的輕輕柔柔:「你我是夫妻,本該同甘共苦,你既要在外凍上一夜,那我定要陪你一夜的。」

  溫青:「……你不必如此,是我錯了,我以後不會再喝酒了,一點都不會再沾,真的,我向你發誓。」

  米月清搖頭。

  「你沒錯,是我錯了,是我把你害了。」

  她這話一出口,簡直比往溫青的胸口捅刀都厲害了。

  在米月清之前,他是經歷過感情的,他知道得到的美好,也知道失去的痛苦。

  他以前對米月清不算上心,所以導致後來做很多事情的時候,都好像是在補償她。

  可日久生情。

  他們經歷了太多,磨合了太久,如今終於找到了最好的相處模式,也終於發現對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這個對溫青來說,是無比珍貴的。

  兩個人的日子裡,他除了喝酒,幾乎所有的事都是由著米月清的。

  但她今天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讓溫青頓時就生出一種恐懼來。

  只有平等的感情才能一直走下去,如果米月清真的有這種愧疚之心,那麼就算他們現在不出問題,將來有一天也是要出問題的。

  這個問題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把米月清重新抱進懷裡,緊緊地抱著,抱到自己都要虛脫了一樣。

  聲音說法在她耳邊:「你沒有欠我什麼,你為我做一些事,我也為你做一些事,我們互不相欠。我們在一起,是因為我們彼此相愛,彼此需要,跟那些愧疚感激沒有任何關係。」

  米月清默了片刻。

  然後聲音極輕極輕地說:「你還記得我哥哥是怎麼死的吧?」

  溫青的身子一下子僵在那裡,半天都動彈不得。

  米懷安?!

  他當然知道米懷安是怎麼死的,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件事,因為不是誰都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去護別人周全的。

  米懷安是絕對是他見過的,為數的不多的好漢之一,而且是最仁義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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