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同母異父

  他一時之間大腦一片空白，顧琮遠從來都沒有這樣茫然和怔忡過，仿佛現在是黑天白天和他半點關係都沒有了，腦子裡全然都是漿糊！

  遙兒方才說什麼？說誰是皇帝的親生兒子？該不會是他聽錯了吧！

  他實在是不敢想像，他若是如假包換的皇子的話，那顧琮遠這些年來做的都是一些什麼助紂為虐的事情！簡直是暴行！

  路遙瞧見他一臉空白望著自己的樣子，愈發覺得顧琮遠實在是可憐，令人心疼。

  哪有人走到了他這個位置上，還傻乎乎的連自己的真實身份都不知道的……

  一想到這麼多年沒有人真正的陪伴過顧琮遠，路遙便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陣酸楚，她鼻腔發澀，聲音也有些變了調，不知是不是被這個好消息給衝擊的，竟然有一絲絲想哭。

  她看著那人，表情微微有些變得動容了：「二殿下，愣著幹什麼？是這個消息不夠勁爆嗎？還是說……你沒聽清？」

  「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將這個消息再說一遍吧，誰讓它來的太遲了呢？」路遙踮起腳尖來，在人耳邊聲音不大不小的道，「恭喜你！二殿下！這世上只有你一個與陛下血脈相連的二皇子！再也沒有別人啦！」

  顧琮遠的眼眶竟然漸漸的紅了起來，那素日冷淡的聲線不住的顫抖了起來：「這些……都是真的嗎？我真的是琮王？」

  路遙點了點頭，愈是看他如履薄冰，甚至有些卑微的詢問模樣，她心下便越是像被人給攪碎了似的，疼得緊。

  「遙兒，好遙兒，你將這件事與我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我自小到大便生長在暗影閣？真的琮王不應該生長在皇宮裡面嗎？為何顧淮一直讓我叫他父親？為何母妃不告訴我這些？」顧琮遠激動的一把捏住了路遙的肩膀，一時控制不住力度，路遙輕輕嘶了一聲。

  他連忙放開，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又給路遙揉了揉肩頭，歉疚的道：「抱歉抱歉……是本王太著急了，你慢慢和我說，一件件和我說，好不好？」

  「好好好，你想問多少個問題，我都告訴你，誰讓琮王妃這麼聰明伶俐，是二殿下的賢內助呢？」路遙眨了眨那雙澄澈的眸子，顯得有幾分俏皮可愛。

  先前顧琮遠不敢聽真相，唯恐自己就是個冒牌貨。

  還磨磨蹭蹭的要路遙回房間和他細細道來，可是如今忽然得到了這個重磅消息，他當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索性外面不是很冷，溫度適宜，正好讓他感覺到了幾分清醒。

  「第一，你的確是陛下親生，當年新皇登基之時宮中譁變，蕭貴妃三年兩子，先生下了你，後生下阿遠。」路遙慢慢的道，「只不過當年蕭貴妃孱弱又無依無靠，男人們都忙著爭鬥，她剛生下你，便被嫉妒成瘋的顧淮給抱走了，顧淮心知你是皇上的孩子，但是向蕭貴妃保證，不會殺你。」

  顧琮遠面上露出了幾分茫然困惑的神情，但是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

  為什麼顧淮一定要帶走他了……

  就因為他是顧基的孩子，所以登基不成的顧淮才要將弟弟的親生骨肉一併帶走，並且創立暗影閣，一手將弟弟的兒子調教大，這麼多年來不斷的虐打顧琮遠，嘴上說是想讓顧琮遠成才，其實心裡不過是借著鞭撻顧琮遠的藉口，來報復自己的弟弟罷了。

  這麼多年來，顧琮遠一直以為顧淮對他雖然嚴苛嚴酷，但是至少還有幾分父子情份在的，即便是顧淮再怎麼抽他打他，都是為了他好。

  原來……

  顧琮遠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他緊緊閉上了眼睛，聲音嘶啞不堪的道：「是我自作多情，一直以為他是為了讓我成為足夠與太子爭天下的人才，殊不知卻是我認賊作父，我簡直就是……愚蠢至極！」

  「這些都不怪你，你那時候還是一個襁褓之中的嬰孩，況且連蕭貴妃都不能將他如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被他搶走，你那時候又能做什麼呢？」路遙安撫道。

  她頓了頓，見顧琮遠似是微微緩過來了，才接著說：「蕭貴妃一直對在暗影閣中的你十分掛念，便也悄悄的傳書，警告顧淮不要輕舉妄動，之後顧淮強迫他懷孕，再次生下一個孩子來，那便是阿遠了。」

  「這次的，才是顧淮的親生骨肉，對嗎？」顧琮遠徒勞的問了一句。

  他想不通，想不通顧淮這麼多年來喪心病狂的到底做了什麼……強迫貴妃，爭奪皇位，失敗之後便創立暗影閣，這也虧得是顧淮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本王也總算是想明白了，為何阿遠被暗影閣綁架過去那麼久，顧淮不是想要斬草除根，殺掉皇上的孩子，卻是將他關在暗影閣里，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任憑他怎麼胡鬧，也不會下死手殺他。」顧琮遠聲音之中飽含慍怒。

  真相水落石出時候，實在是鮮血淋漓，痛苦不堪。

  他兩頰緊繃，咬牙道：「因為他也沒辦法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死手，他甚至還有一點身為父親的良知。」

  「顧琮遠……」路遙不忍的喚了他一聲。

  顧琮遠卻是連著深呼吸了幾次，好像是一時之間難以立刻承受這種痛苦，他沉聲道：「我沒事。」

  這些年來，顧淮最為虧欠的人便是顧琮遠了。

  「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他垂下了眸子，眼神諱莫如深，隱含深深的痛楚，「曾經我被打得渾身是傷，連著數月也未嘗痊癒的時候，我恨得想要殺了他，但是身邊的人都在勸我，虎毒不食子，閣主都是為了我好，那時我還真的天真的信了，好一個虎毒不食子啊……」

  他漸漸笑了起來，淒楚的道：「好一個虎毒不食子，因為我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他才能如此肆無忌憚的傷害我，將我當成他的劍，偷天換日的改換到了皇城中，將陛下那邊攪得昏天暗地。」

  從頭至尾，顧琮遠都被人當槍使。

  但是如今，他再也不甘心被顧淮擺布了，過去的顧琮遠已經死了，連帶著那些屈辱和悔恨，統統留在了昨天。

  「你能想通就好，我還真怕你不能接受。」路遙搖頭嘆息了一聲，「不過這是一件好事，至少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做琮王了，這裡的一草一木，也全都屬於你，不必再日日夜夜為此擔憂。」

  顧琮遠身為皇帝的親生兒子，一開始就被喪心病狂的攝政王給偷去了暗影閣，而身為攝政王親生子的阿遠，倒是不清不楚的被留在了皇宮裡，當上了錦衣玉食的琮王二殿下。

  命運倒還真是會捉弄人。

  不覺間兄弟二人的差距變得越來越大了，就像是當年的顧淮和顧基一樣。

  攝政王想借著年富力強的顧琮遠前去奪得皇位，然後自己從義子手上接過龍袍，重新登基，殊不知這棋局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他自己也難以掌控……

  顧琮遠輕輕頷首，看向她的眼神裡帶著感激：「遙兒，謝謝你，要不是……」

  「嘩啦」一聲，後院的門中傳來了一陣異響。

  路遙和顧琮遠齊刷刷的向禁閉的大門看了過去，這聲響當真是要了他們的命了，一時興起便聊了起來，兩個素來警醒的人竟然忘記了隔牆有耳這回事了！

  「誰！」顧琮遠沉聲問了一句。

  只見後院老舊的大門被緩緩推開，露出了阿遠淚流滿面的一張臉，地上是他散落的行禮。

  看來是他剛剛想要逃跑，便在門後面聽見了路遙帶回來的消息。

  這猛烈的衝擊直接將阿遠給嚇得七葷八素，他還跑什麼？又能跑到哪裡去？

  就算是去了天涯海角，他的親生父親都是那個謀反的攝政王，而非是如今的皇帝陛下，他也並非是真真正正的琮王二殿下。

  阿遠一開始以為自己當真是王爺，才胸有成竹的在琮王府撒潑打滾，一直幻想平反之後，再度搬回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宅院來。

  可是路遙的幾句話，卻是將他所有的幻想都打得支離破碎……

  還回來什麼？他再也沒有家了！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阿遠緩緩跪倒在地，他將臉埋在雙手裡，肩膀一抖一抖的哭了起來，「我根本……不是琮王，為什麼……」

  「為什麼老天爺要這麼對我！」他泣不成聲的哭道。

  路遙和顧琮遠走上前去，他們對視了一眼，一時也不知道應該如何來安慰他。

  因為顧琮遠和阿遠的身份實在是太過尷尬了，如今真相大白，更加讓人無法開口了。

  畢竟誰都想要琮王這個位置，誰也都有點野心。

  「早些年，我在皇宮過的生不如死，一直被顧子宴欺辱，十六歲之後，我便被關進了暗無天日的暗影閣，每日除了吃飯就是挨罵，日復一日，我從未還見過太陽。」阿遠渾身開始發顫，「我活得就像是一個笑話，顧琮遠你有路遙為你捨生忘死，可我……卻是一無所有！」

  「原本我便是一個懦夫，處處都要靠著別人幫我，就指望著有朝一日能有再度回到王府，即便是當一輩子的閒散王爺……」他深深抽噎了一聲，「可我現在什麼都沒了。」

  顧琮遠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聲嘆息道：「別這樣，要不然你也沒有。」

  想要安慰卻欲言又止的路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