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無事殷勤

  這日，他端著一盤菜，跟在紅鸞身後小聲問道：「紅鸞姐，我這易容的面具屬實有點痒痒，你能不能讓我將它拿走？」

  那人回頭瞥了他一眼，翻了個白眼道：「你可就知足吧，這不過是在你鼻尖上和下頜上粘了點東西，還不是全臉的面具嘞！當心被王爺發現，現在就收拾了你！」

  「嘿，他敢！老子也是王爺！」阿遠立時憤憤的鼓起了腮幫子。

  進門前，紅鸞小聲又飛快的念叨了一句：「我可沒見過你這麼厚顏無恥的王爺。」

  今日是他們來為路遙與顧琮遠布菜，這還是阿遠來琮王府以來，頭一次直面顧琮遠，他不由得有些緊張，給人端菜的時候手都是哆嗦著的：「王……王爺，醋溜魚！」

  顧琮遠還是頭一次瞧見這架勢的，不由輕描淡寫的瞥了人一眼，道：「知道了，撂下吧。」

  路遙一臉悔不當初，好端端的，今日怎麼輪到了紅鸞當差？紅鸞當差，必然會帶上這廝的！

  顧琮遠與她如今正在用膳，保不齊以琮王二殿下這實力，一會兒便給看穿了！到時候說什麼都沒用。

  紅鸞倒是渾然不覺，她只顧著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靜候他們用膳。

  而阿遠便不一樣了，他跟個餓死鬼轉世似的，光是瞧見桌上那玲琅滿目的菜餚，便不由食指大動，口水都快淌下來了。

  路遙見這狗東西竟是這般急不可耐的表情，不由恨鐵不成鋼的掩住了臉，心道：「千萬別被發現了……」

  「那什麼，」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故作鎮定的道，「我和王爺要用膳了，你們在旁邊盯著，我不自在，出去吧，之後我們再叫你。」

  紅鸞倒是無所謂的，得令便要走出去，誰知那阿遠腦子缺根經，他竟然憨頭憨腦的擦了一把口水，義正詞嚴的道：「王爺王妃，奴婢還是退後十步吧，離你們遠點兒，你們就自在了！」

  他為自己盯梢美食找了充足的藉口：「你們二位若是有什麼需要，我站在此處也能隨時傳喚我，在門外的話，難免會聽不清的。」

  「罷了，用膳。」見下人如此熱絡，顧琮遠也懶得阻止，自顧自拿起了筷子來。

  路遙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一個勁兒用眼神擠兌那人，無聲的怒罵：「你是餓死鬼嗎？這個時候留在這裡，生怕自己不被發現！滾滾滾！」

  然而阿遠卻是嘿嘿嘿的腆著臉笑，他就是喜歡看那桌上的菜品，吃不到看看也行的那種。

  這頓飯將路遙給吃得如坐針氈，她坐立難安的時不時便向阿遠那邊瞥，只想用眼神儘早將這個作死的貨弄死算了！

  他倒是很懂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道理！

  阿遠如痴如醉的看向那八仙桌，就差和顧琮遠坐在一塊兒了。

  路遙對阿遠擠眉弄眼的動作當真是太過明顯了，很快的，正在用膳的顧琮遠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起初，他以為路遙只是眼皮抽筋，或者隨意看看。

  可是越到後來，顧琮遠便越是發現，路遙就是在看那站在不遠處的小廝，這動輒傳過去的眼神當真是令顧琮遠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

  他驀地撂下了飯碗，面不改色的問道：「遙兒在看什麼？」

  路遙反應十分遲鈍的將視線從阿遠身上抽回來，她當然是在看那個真假莫辨的麻煩精了，然而她並不敢說，便笑嘻嘻的道：「隨便看看而已。」

  「隨便看看？」顧琮遠想了想，到底還是冷下了聲音來，「從方才開始，你便一直『隨便看看』，當真有那麼好看？是秀色可餐還是怎麼？」

  路遙怔了怔：「王爺你在說什麼……」

  很快，她明白了，終於後知後覺的知道了王爺發現她正在盯著阿遠的事實，乾笑著找了個藉口搪塞道：「哪有王爺你秀色可餐，你別介意，我真的是瞎看看！」

  顧琮遠也側首看去，那小廝當真是生得不錯。

  鼻樑挺拔，下顎尖削，他先前從不知府上還有這號人物，不由問道：「這是誰？」

  「回王爺的話，我叫阿遠，是新進府的小廝，跟著紅鸞姐姐做事的。」阿遠越是心驚膽戰，便越是演得自然。

  路遙和紅鸞當真是為他捏了一把汗。

  這廝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顧琮遠面前，也能鎮定自若，即便是腿肚子已經不住的哆嗦了起來。

  阿遠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樣，分明自己才是琮王府的主子！可是如今到了眼前的這個顧琮遠面前，光是在氣場上，他便被人給狠狠壓下了一頭去！

  「新來的？」顧琮遠冷笑了一聲。

  阿遠覺著這一笑，頗有些要將他弄死的預兆，那人定定瞧了他一眼，從齒縫間高冷的吐出了一個字來：「滾。」

  「滾？滾……滾哪去？」阿遠躊躇不定的握著托盤。

  顧琮遠瞧見路遙一直偷看這新來的下人，心裡早就打翻了醋罈子，也不好因為吃醋直接將此人掃地出門，便只好道：「門口候著。」

  「奴才想為王爺和王妃……」阿遠還想掙扎一下，他很久很久沒吃過四喜丸子了，一會兒收拾碗筷的時候，說不定能偷吃兩口他們剩下的。

  他真怕紅鸞給那剩下的四喜丸子搶走了！殊不知紅鸞可不似他，才不會去撿剩飯吃。

  「讓你滾，你便滾。」顧琮遠不滿的皺起劍眉來。

  先前還從未見過路遙對哪個小廝那般眼神，如今驟然來了這麼個東西，當真是讓顧琮遠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感和危機感。

  阿遠這下子直接被支到了別的地方去辦事，晚飯那頓四喜丸子他沒撿到剩的，當真是夙夜難眠。

  路遙也真是佩服這廝的辦事能力，分明是個要飯的，可是在府中一天能打碎八個盤子十個瓷碗，再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大事的。

  尤其是那人前一天晚上的晚膳之時，死皮賴臉的要留在顧琮遠身邊侍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別有用心呢！

  路遙急得第二天便找到了阿遠，單獨將人揪到一邊去瘋狂訓話。

  「我說你現在怎麼一點兒著急的感覺都沒有？」眼前之人風輕雲淡，路遙卻是一腦瓜子的汗，她戳了戳那人的肩膀，「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阿遠摳了摳耳朵，心不在焉的道：「聽見了聽見了，那又有什麼用呢？現在你是能指望我殺回暗影閣，逼迫顧淮說出事實真相，還是希望我和顧琮遠……和他互相表明身份，然後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戲碼？」

  路遙一時無語，硬是讓他給噎住了。

  阿遠看人這反應，很是理所應當的一攤手，道：「看吧，你也知道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你偏偏又想再去調查一番，那你就做你自己的事情，讓我在這王府里好好生活不好嗎？我如今紆尊降貴的，從王爺一下子變成了個端茶倒水的小廝，我心裡也很不好受的好吧？」

  路遙聽出了他話中的弦外之音，不由高挑眉梢，問道：「等等，若是我不去調查……你還想做什麼？」

  一直巧舌如簧的阿遠忽然說不出話了。

  「你一路從暗影閣逃出來，悄悄跟從我們的隊伍先是去了南疆，又偷偷爬上別人的馬車，回到京城，從頭到尾你都在跟著我們，其實是知道我在暗中調查這件事，早就想要尋求一個庇護了吧？」路遙淡淡的道。

  阿遠遲疑了一下，乾笑道：「還真不愧是那殺神的老婆，果然料事如神。」

  「你也知道，我沒什麼本事，若是不鋌而走險，尋求一個幫助的話，恐怕我早就死了。」他嘿嘿一笑，「再說了，我還不是看你人美心善，一定不會將我趕盡殺絕，才故意湊到你這邊來的嗎？」

  路遙一臉無語，頓了頓，頻頻搖頭道：「你就不怕顧琮遠一劍將你趕盡殺絕了。」

  「你是不會讓他那麼做的，不是嗎？」阿遠胸有成竹的道，「而且，我現在已經過得很憋屈了，連吃飯都要看著別人吃，你就別欺負我了行嗎？」

  路遙擰起了那人的耳朵，絲毫不帶手軟的：「你要是還有點良心的話，就不要在王爺面前亂晃，也不要妄圖找到皇上去說這些事，以你現在的本事，怕是還沒進宮門便被一腳踹出來了。」

  「……」阿遠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本事，道，「這倒也是。」

  「你又明白了？」路遙很是不放心，猶豫再三，又問道，「你真的不會去皇上面前告狀？」

  阿遠認真的點點頭：「不會。」

  「那你點什麼頭？」路遙給了人一巴掌，橫眉立目道，「最後警告你一次，想活命就要聽我的。」

  阿遠也總歸也是個軟弱無能的，否則當初也不能讓太子欺負到大冬天連個火盆都沒有。

  他自然是乖乖答應了路遙的要求，他們二人在這裡閒談了沒多久，誰知卻要死不活的被幾個多事的丫鬟給看去了。

  如此，路遙和阿遠的關係瞬間便成了她們茶餘飯後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