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前塵往事

  她悄悄想，果然在降香這個呆瓜這裡，還是要主動一些才對……

  沒想到這次千里迢迢的趕過來，反倒是讓那人心疼了，楚懷玉對此大為滿意，認為自己先前在路上受的那些苦都值得了。

  「總說不疼？本小姐可是最怕疼的一個人了，先前有點風吹草動，我都要哭一場的。」楚懷玉抿著紅唇，笑容有些暗喜，「我哪裡總說不疼了？」

  降香也輕聲笑了笑，歲月早在他身上布滿了柔和溫暖的特性，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容忍這位大小姐到現在。

  他說：「我不是在說你……而是在說一位故人，她也是個姑娘，卻很堅強，比我見到過的任何人都要堅強。」

  聞言，楚懷玉原本洋溢著的笑容禁不住凝固了，她的心也跟著咯噔了一聲。

  因為楚懷玉下意識便想到了那個故人是誰，除了降香曾經的那位心上人，還能有誰？

  剛才還抱著她，一副要處處留情的樣子，現在居然捏著她的腳踝，想著別的女人！？

  楚懷玉頓時便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但還是極力克制著自己，即便心中酸澀，面上也看不出來，只是垂了垂眼帘，看向了那仍舊專心致志替她揉開淤血的高大男子。

  「哦……那是誰啊？」她心不在焉的問了一句。

  想了想，楚懷玉似是感到憋屈，又撅嘴問道：「以前從來都沒聽你說起過，你還有哪個故交是姑娘家，平日裡也不看你和女子接觸，她是不是對你很重要？」

  她全都是明知顧問的，明明這件事情早就在常山和宛雙那裡了解得一清二楚了，但是聽降香親口提起，心中的感覺便是怪異無比。

  楚懷玉實在是難以接受，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一直以來想著的卻是別人，這感覺實在是太痛苦，她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酸楚的滋味兒。

  甚至包括她看見顧琮遠與路遙膩膩歪歪的時候，都未嘗有過這樣的感受。

  若說當時非要在從王府有一席之地，在顧琮遠面前晃來晃去，那全然都是為了楚家的面子和她楚大小姐的一身驕傲，為了她自小便強盛的占有欲，那麼現在……

  楚懷玉便是真真切切的在吃醋。

  連面前的降香都感受到了她語氣中的不對勁兒，他抬起頭來，眼帶笑意的看向楚懷玉，好像覺著她幼稚好笑一般，輕聲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和其他女子接觸？難不成你一直暗中觀察我？」

  「我……」楚懷玉頓時啞口無言。

  她的確有在悄悄的觀察降香，平日裡見不到他，便會親自到府中轉悠，只要能遠遠看上他一眼，便心滿意足的回院子睡覺。

  今日乍然讓人給戳破了窗戶紙，楚懷玉面子上掛不住，頭腦也是嗡然一聲，緊跟著俏臉便漲得通紅，怒道：「誰稀罕看你了！本小姐不過是……不過是……」

  「不過是什麼？」那人笑意更深了。

  慢慢地，楚懷玉連耳朵都跟著紅了起來，聲勢卻遭不住了似的，弱了下去，扯了一個無比荒誕得理由，說道：「不過是有時候看見你獨來獨往，我便覺著姑娘們不敢靠近你罷了，瞎想什麼，本小姐怎麼可能偷看你！」

  「好吧，你說沒偷看，便是沒偷看吧。」降香低下了頭，語氣輕飄飄的。

  但是楚懷玉看見他嘴角應當是勾著的，她莫名有種被人調戲的感覺，可分明降香半點逾矩的動作和話語都沒有，臉紅的倒一直都是她。

  為了掩蓋自己的尷尬，楚懷玉摸了摸鼻子，傲嬌的一揚下顎，道：「既然都說道這裡了，你就給我講一講，她是個怎樣的人吧？」

  降香的眼神漸漸黯淡了下來，眸中的笑意也消失不見了，可是唯有那一抹溫柔，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她……是我的搭檔。」他頓了頓，道，「我們一起出生入死，一起長大，那是我見過性子最堅強而溫柔的姑娘，生得也漂亮，是當時暗影閣的一枝花，每個殺手都想與這個美麗又強大的姑娘組隊，可她唯獨選中了我。」

  楚懷玉難得見人不再迴避自己，而是敞開心扉，自然強壓下了心中的酸澀，問道：「為什麼？既然有那麼多殺手，她為何選中了你做搭檔？」

  降香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嘴角彎了彎，道：「她說喜歡我。」

  楚懷玉怔了一下，心底更是難受。

  她也想不通，自己究竟為什麼和一個已經與世長辭好幾年的人較勁，但就是別彆扭扭的感覺不對勁，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失落的表情。

  「她叫半邊蓮，是我的第一個搭檔，也是最後一個。」他緩聲說道，「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有什麼好，她會愛上我……她短暫的一生風光無限，可遇見我，或許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敗筆。」

  「誰說的！」楚懷玉激動的說道，「既然她那麼愛你，那遇見你才是人生之幸，遇不見你才是人生敗筆，你……千萬不要責怪自己。」

  聽她這麼說，降香原本是不以為意的，只是一笑而過。

  可也就是沉默的那一瞬，他竟然湧起了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連忙帶起一個話題，囫圇的將此掩蓋過去：「當時我不知愛恨，更不明白她為何喜歡我，一心只想著效忠於王爺，成為門中最出類拔萃的殺手暗衛。」

  楚懷玉眉睫低垂，落寞的想著：「那我呢？會不會現在你也不明我的心意？」

  他繼續說道：「可是直到一次任務，她死了。」

  死了？楚懷玉心驚肉跳，驚愕不已的看著他，甚至連問問題都忘了。

  降香顯然不願意提起這件事情，只用一句話帶過，道：「她為了保護我，永遠的留在了十八歲的晨曦里，也是從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以來百般抗拒她，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愛得比誰都要刻骨銘心，也是那時候，我才理解了什麼叫做萬劍攢心。」

  楚懷玉有些恍惚，這段過往聽上去便是一段惹人垂淚的悲劇。

  「人死不能復生，你……」她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可是忽然便想起了，自己前段時間用彈弓打壞的，是一個人一生的回憶，也是降香多年來唯一的安慰，不由心如刀割，京城第一才女頭一回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只會怔怔的看著那人，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究竟幹了什麼蠢事……

  對不起。

  楚懷玉很想和他說一聲對不起，但是張了張嘴，死活便是說不出口，嗓子乾澀得要命，骨鯁在喉似的。

  降香卻是風輕雲淡的笑了，輕快的道：「已經過去好些年了，我沒有最開始那樣難受了，你也不必安慰我，這些年我聽了太多，早麻木了。」

  一隻冰冷的手忽然覆在了降香正在塗藥的手上，那人猛地一怔，抬眼對上了楚懷玉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幾乎是遏制不住的想要牽住他的手，或者是，抱住降香。

  但是如今這樣已經足夠曖昧了，再這般胡鬧下去，只會給琮王府和降香的名聲帶來世人的諷刺……楚懷玉咬咬牙，到底還是將手從他手上拿了下來。

  「那個……」她乾笑了一聲，道，「你能看得開就好，不過聽你這麼說，這個姑娘應當是一個很好的人，怎麼會和我這種驕縱任性的大小姐相似呢？」

  降香見人這樣，不由忍俊不禁：「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多少人想和你這位才女相似，都學不來。」

  「之所以說你和半邊蓮很像，是因為……」話到此處，他忽然猶豫了起來，似是在考慮要不要說。

  於是降香模稜兩可的說了一句：「對了，她性子很溫柔，你能想像一個整日追捕殺人的女子，還能有那樣溫柔的性子嗎？」

  「……不能。」楚懷玉被他岔開話題，說得一怔，她下意識便反駁道，「性子溫柔，我也可以啊，本小姐什麼學不來！」

  降香的眼神似是有些躲閃，楚懷玉很敏感，一下便發現了他的迴避。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降香一定有事情隱瞞著她。

  可是連和半邊臉的舊事都告訴她了，還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嗎？

  「降香，她漂亮嗎？」楚懷玉問道很突然。

  分明他方才說了，半邊蓮是暗影閣數一數二的美人，這位大小姐也不像是記性不好的樣子。

  降香怔怔的道：「漂亮。」

  「那有我漂亮嗎？」楚懷玉面上帶著淺淡的笑意看著他，見降香沉默不語，她心道果然如此，暗暗嘆息了一聲，「還是說，我和她……生得一樣？」她果然聰明。

  「原本不想告訴你的，這個沒什麼可說。」降香替人收拾好了腳傷，又貼心的默默給她穿好鞋襪，貼心得就像是一個老媽子。

  可是楚懷玉一想到這樣的溫柔，其實全都是因為，她生得與那人前任相好一模一樣，這份好都是霸占了別人的，楚懷玉心中便一陣難受。

  她有些落寞的道：「多謝你幫我處理傷口……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