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針尖麥芒
2023-12-22 13:09:13 作者: 人間暖陽
她呆愣愣的指著自己,對於一個素來沒有任何繪畫天賦的人來說,忽然之間被點名上去提筆作畫也無異於將自己推進了火葬場。
路遙滿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顧琮遠,疑惑的問道:「她剛才叫誰?是叫了我一聲嗎?我沒聽錯吧?」
顧琮遠搖了搖頭,冷靜的看著她道:「夫人沒聽錯,的確是在叫你。」
他也未料楚懷玉會突然之間在眾目睽睽之下點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莫名其妙。
與此同時,這位心思素來敏銳凌厲的琮王殿下直截了當的道:「她這是在找茬兒。」
路遙原本和這位名動京城的楚懷玉從未見過面,今日還是第一次相見,未料那人便會尋釁滋事,一開始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顧琮遠都如此篤定了,那還有什麼好說?
就因為她是琮王側室,就連這種做遊戲的無聊環節都要將自己拎出去嗎?
路遙心下不由得有些煩悶了起來,心情頓時糟糕一團,道:「這叫什麼事兒……」
楚懷玉這麼赤裸裸的點名,眾人就算是不想注意到路遙恐怕都難了,那上百道視線頓時齊刷刷的看了過來,就算是這位琮王側妃再怎麼處變不驚,她都下意識的身體緊繃了一下,頓時如芒在背。
楚懷玉見路遙果真慌亂了起來,一雙杏眼之中透露出了幾分得逞的壞笑。
講道理來說,這樣陰損的神情本不應該出現在這世人吹捧的書香門第大小姐臉上。
可事實上,越是這般位高權重,受盡萬人寵愛的人,便越是打心底里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優越感,好似是日子過得順遂,便與生俱來帶著那股子傲氣。
這讓路遙很是不舒服,她皺了皺眉,又飛快的收斂了那對楚懷玉的不滿,道:「楚小姐,遊戲之所以是遊戲,是為了讓大家開心才對吧?按照你這麼說,豈不是強制參與的了?那還有什麼意思?最終得獎之人也是你。」
有不少被艷壓下去的女子其實已經暗暗的流露出了不滿的神情來了,但是一直忌憚著楚家嫡長女的身份,不敢表現出半分的不滿來。
見路遙如此說,有不少女眷開始小聲議論了起來,並且窸窸窣窣的附和道:「誰說不是啊,楚家小姐本來就會拔得頭籌,還硬生生的叫人上來,不是侮辱人嗎……」
楚懷玉卻是全然不在乎的,她巴不得路遙現在就衝上來送死。
畢竟這滿座座無虛席,卻無一人敢明目張胆的反駁她,但是路遙這一番話說得屬實不是很客氣,楚懷玉嬌媚的面上不由扭曲了一下,旋即恢復了往日的笑容,道:「琮王妃這又是何苦?今日本就是賞菊良日,不若開開心心的一起來玩,大家都玩了,你又不來,這豈不是掃興?」
路遙面露為難之色,她素來都不會作畫的,讓她畫畫,也無外乎上去丟人現眼了。
可是那人說得又那樣振振有詞,仿佛不去就是不給楚家侯爺面子一般,讓人左右都下不來台,很是尷尬和難堪。
不上去,楚懷玉會帶著眾人言辭激烈的說她是在掃興,白白攪和了人家楚侯府的一番興致,可若是毫無顧忌的上去了,必然要顏面掃地,到那時丟的可不止是路遙的顏面,更是琮王府的顏面。
原本她千辛萬苦樹立起來的形象,那代表了同福商號與琮王府的形象,難不成就要一朝崩塌了嗎?
路遙緩緩的捏緊了衣襟,掌心已經慢慢的滲透出來了汗水,她渾身都僵硬了,並且不安的隱隱泛著滾燙,難受至極。
難道就要這樣在眾人的目光之下,走上去嗎?
實在是太讓人難堪了,眾目睽睽,朗朗乾坤之下,琮王側室提筆龍飛鳳舞的畫出一幅四不像來,倒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到那時路遙指不定要被安上怎樣一個可笑的罪名來。
她閉了閉眼,咬了咬牙,道:「好,我……」
「既然楚小姐如此想讓人前來作畫,不若本王一試?」就在此時,身邊一直一言不發的顧琮遠冷冷開口了。
那人如此為難自己的夫人,路遙屢次三番的想要推拒,可是楚懷玉卻是鐵了心的前來為難,他豈能坐視不理?那還算是個男人嗎?
見琮王殿下忽然開口,這當真是一個令人震驚的轉機。
楚懷玉也近乎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那淡然起身的顧琮遠,他身上永遠都帶著從容不迫的氣勢,而且多年過來,他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顯得有些羸弱的小殿下了,他如今近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楚懷玉的心開始砰砰的跳了起來,且愈發的不可收拾了。
她忽然很是後悔,當初兒時戲言,她卻是如此直白的將那小有好感的琮王給拒絕了,如今時來運轉,楚懷玉想要和顧琮遠攀點關係,卻要無所不用其極,當真是今時不同往日。
楚懷玉面色很是疑惑,旋即道:「琮王殿下,真的可以嗎?」
「我家夫人都可以,我又有何不可?」顧琮遠對身邊的路遙輕輕的笑了笑。
他對外人或是在公共場合鮮少會露出笑意,往往都是一副冰冷而不近人情的模樣,但是對於路遙,顧琮遠卻是絲毫不吝嗇自己的笑容和溫柔。
路遙方才還在腹誹這琮王實在是太過腹黑,就會在王府里欺負自己,可是如今才發覺,那人護短起來,也是讓人不由自主的心動啊……
她還是緊張,下意識的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柳眉緊蹙道:「王爺,我……」
「你什麼?」他伸出一根手指來,輕輕的點了一下她眉心,道,「既然楚小姐盛情難卻,我們自然也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本王前去便是了。」
楚懷玉皺了皺眉,上上下下將人給打量了一番,見二人黏黏糊糊的,心中頗為不快的道:「琮王殿下,這恐怕不合適吧?」
「有何不合適?」顧琮遠慢慢的將人的手腕托起來,過來見到了那上面綁著一道細細的綢緞,他緩緩的道,「我家夫人右手受傷了,不能作畫,楚小姐方才的行為,才是不合適吧?」
楚懷玉未料路遙受傷,如今乍然被人給點破,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幾分難為情的神色來,這倒是很顯得她咄咄逼人了。
「我……我倒是不知情。」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琮王殿下請。」
顧琮遠大大方方的便走上了前去,道:「既如此,本王便不客氣了。」
路遙看著顧琮遠那愈發堅定的身影,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的,她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綢緞,心道:「這分明是你方才給我系上的,難不成你早就料到了楚懷玉會咄咄相逼?」
這位楚家大小姐素來都是心高氣傲,從來都不會正眼看人,因此當初那位卑言輕又不受寵愛的二皇子向她略微表達心意的時候,她幾乎是想也不想便拒絕了。
可是時過境遷,她在外修學的這些年,顧琮遠早已不是當年的顧琮遠了。
非但那身份愈發的抬高了上去,連同樣貌也都愈發的出挑好看了,路遙看著楚懷玉那微妙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
就那含羞帶怯的神情,顯然就是對顧琮遠有意思啊!
路遙方才就這樣放心的將顧琮遠給送上去,豈不是送羊入虎口了?桌下,她那雙微涼的手緩緩攥緊,掌心都微微發痛。
「琮王殿下好膽識。」楚侯爺道。
又不是他心甘情願的,但是無奈,顧琮遠只能故作謙虛的微微垂首道:「這場上基本都是女眷,本王也不過是上來應應景,免得楚小姐覺得我琮王府不出人是在掃興。」
楚懷玉一雙杏眸之中滿是瀲灩的波光,她正看著顧琮遠,早知此人會成為自己未來的夫君,只待宮中皇上那邊說通了便是。
思及至此,她不由喜的微微抿嘴笑了,道:「琮王殿下,請。」
素手執筆,親自的將那狼毫遞了過去,與此同時,還若有若無的撩撥過了顧琮遠骨節分明的手,最是惹人心猿意馬,台下的路遙眼珠子都快給瞪出來了。
這還得了!
「讓讓。」顧琮遠十分不客氣的甩袖皺眉道。
楚懷玉原本想撩撥一下此人,誰知暗送秋波不成,反被那人冷臉相對,不由輕輕哼了一聲,只和眾人一併圍著他看。
這人圍得水泄不通,也不知究竟有誰看見了什麼,一開始鴉雀無聲,越是到後面,才越是有人驚呼出聲。
顧琮遠下筆很快,沒過多久便畫成了一副畫,路遙雖是不懂此道,但是也知曉作畫是需要一定時間的,他這麼快,難不成真能畫出來什麼好東西?
楚懷玉才名過人,見狀不由面色一變。
那裁判帶著欽佩的目光,將那幅畫高高舉起:「諸位請看。」
路遙不由心神微凝,只見那畫卷上只有寥寥數筆——
殘陽下,是染血的紅纓、未斷的長槍以及一朵潔白的菊,煙波浩蕩中,燦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