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峰迴路轉

  「醒了！貴妃！」此人咬字不清，呼哧帶喘的嚷嚷了一大通，「貴妃！貴妃！」

  後來由於過於激動，就只能吭哧癟肚的重複著「貴妃」兩個字了，徐貴妃見狀不由得大怒，加之此人跑得太快太急，險些將徐貴妃給撞到身後的鯉魚池裡，她禁不住火冒三丈的給了人一巴掌：「狗奴才！嚷嚷什麼，有屁就放！」

  小太醫這才定下了心神，一頭汗的連聲道：「醒了！李聖手醒了！他這次是真的醒了過來，半點假也沒摻啊！還能說話，一下子就清醒了！」

  徐貴妃的表情由最初的驚怒，慢慢變成了茫然，又慢慢的變成了難以置信和狂喜，她一把就揪住了小太醫的領子，欣喜若狂：「你說的是真的！？」

  她近乎是下意識就要將這個消息告訴給顧允月，但是又唯恐這消息是個不靠譜的，為了避免讓顧允月空歡喜一場，她再三向那小太醫確認，反覆的詢問。

  包子太醫也像過年了似的，大聲嚷嚷道：「醒了！當然是真的了！李聖手這樣一醒，整個太醫院都炸鍋了！所有的太醫現如今都圍著他噓寒問暖的！娘娘您快將這消息告訴給九公主吧！」

  如今就連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醫師都知道了李昀和顧允月的那點事了，恐怕大家早就習以為常了。

  路遙和顧琮遠不由自主的也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來。

  沒想到這幾天李昀一直在死亡邊緣徘徊，今日總算是應了那句「吉人自有天相」，可算是捨得醒過來了！

  「對、對……得趕緊，趕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小九！得趕緊！」徐貴妃誰也不顧了，轉頭撒丫子就跑，步履如飛，跑得鞋都快掉了。

  她滿心歡喜的半路就扯開了嗓子，道：「月兒——快去看看你的李昀大哥，他這回是真的醒過來了！快去看看啊！」

  路遙和顧琮遠原本也跟在身後，可是眼見那人由於太過激動，越跑越快，最後竟是真的連繡花鞋都甩在了身後。

  路遙莫名其妙的拎著一隻鞋子，揚聲道：「徐貴妃你鞋掉了！」

  「不要了！」徐貴妃就算年輕時是宮中的短跑選手，可是如今年紀終究是大了點，再怎麼跑，也跑不過這喜安宮的山環水繞，她很快就累得氣喘吁吁了，不過眼看九公主所處的宮殿距離自己不遠，又不甘心，道，「你們倆快點跑吧！我算是不行了！」

  路遙：「……」也不知道方才是誰跑得都要飛起來了。

  顧琮遠自是知道妹妹對李昀的心意，她應當是最想知道這個消息的人，然而那小太醫一定是為了圖省事，這才匆匆的找到了離他最近的徐貴妃通報了這件事。

  他二話不說，最先一腳跨進了殿門口，聲如洪鐘道：「顧允月！」

  正神情懨懨的喝茶的顧允月不由得被嚇得一哆嗦，她從未聽過二哥這麼大聲講話，當即便是心驚膽戰，手上一個打顫，茶水灑了一大半在羅裙上。

  「……」顧允月莫名其妙的道，「二哥，你幹什麼？」

  顧琮遠氣勢洶洶的走了過去，幸虧是他手上沒有任何的武器，否則依照這橫掃千軍的架勢，顧允月多半會以為他是因為自己說不想活了，前來給自己一個痛快的。

  他一把拉起了顧允月細瘦得像是一段樹枝般的手腕，看樣子難得有些激動，道：「你未來夫君醒了，快跟我走！」

  剛剛趕到門口的徐貴妃和路遙：「……」這麼直白的嗎？

  顧允月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她怔怔的看了顧琮遠好半晌，才瞪圓了雙眼，渾身上下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路遙走了過去，見她那薄薄的、蒼白的嘴唇正在不受控制的打著哆嗦，還以為她要激動的問上一句：「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可是顧允月什麼也沒問出來，只是不斷顫抖著，然後忽然便咧嘴笑了，肩膀都在不斷的顫抖著，越笑越是酣暢淋漓，可是笑著笑著便哭了，她死死捂著臉嗚嗚的痛哭流涕，這種大悲大喜，任憑是誰也會受不了的。

  何況是從未經歷過磨難的九公主顧允月，忽然之間便經歷了這般轉折，一下子將她從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公主，拽到了江湖之中，成為了一個要獨當一面的女子。

  路遙見狀，眼眶也跟著紅了，聽著那人悲痛欲絕的哭聲，她心下一陣陣難受，道：「小九……你……」

  她的手尚且來不及碰到她的肩膀，便見那人猛地尖叫了一聲，狠狠的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雙眼，便拔足狂奔，衝出了喜安宮。

  三人怔在了原地，半晌，徐貴妃都還呆愣著，路遙叫道：「你們愣著作甚？還不跟上去看看小九，免得她一激動掉河裡去！」

  太醫院中，喜氣洋洋的一片，年輕的太醫們都圍在了李昀的房門外，不斷的歡呼雀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過年了。

  而老太醫們紛紛摸著花白的鬍子，滿面笑意的慨嘆道：「不愧是李聖手，當真是再世華佗，連老天爺也捨不得收走他的性命。」

  有人高聲附和道：「奇蹟！當真是個奇蹟啊！」

  就在此時，顧允月已經氣喘吁吁的狂奔了過來，老遠便高聲道：「太醫！太醫！……」

  幾個太醫見這位瘦的不像話的小公主奔了過來，不由得皺著眉頭上下一打量，看樣子是覺得這位小殿下也有必要來看看病的樣子。

  但是那位已經噼里啪啦的開口了，一迭聲的問道：「太醫！李昀大哥怎麼樣了？他是真的醒了嗎？他真的醒了嗎？他……他現在人在哪裡，吃飯了沒有，喝水了沒有？」

  太醫慢條斯理的道：「吃飯？如今他身子虛弱，尚且不能像殿下一般進食，喝水倒是喝水了……我……」

  不等他說完，顧允月便面紅耳赤的打斷他，急匆匆的問道：「老傢伙，你看看我現在這副樣子得體嗎？」

  老太醫上下一打量，十分簡短的評價道：「得體。」

  「哎呀你只知道煉藥，哪裡有什麼審美，我為何要問你？問了也是白問！」顧允月碎碎的念叨著，她心急火燎的道，「哎哎哎，那邊的，你來看看本公主，如今的樣子可還得體？」

  顧琮遠緊隨其後便來了，他尚未看見顧允月風塵僕僕的樣子，不過一聽見她這興高采烈的聲音，便不由自主的笑了。

  「很不得體。」他毫不客氣的道，「公主殿下這段時間以來輕賤自己的身子，細瘦伶仃得不成樣子了。」

  顧允月一聽，匆匆忙忙的將自己凌亂的頭髮捋了捋，又將發頂的簪子拿下來重新盤了髮髻，她忽然便有些後悔沒有畫個妝再來，然而見李昀的心思又急不可耐。

  見人抓心撓肝的傻樣，路遙隔著老遠，便漸漸的停下了腳步，對身邊的徐貴妃道：「果然，心病還須心藥醫，這下子九公主才算是恢復如常了，徐貴妃，您可還滿意？」

  徐貴妃情難自禁的落下淚來，見到了依舊神采奕奕的女兒，這才激動的拿出了帕子擦眼淚，連聲道：「滿意，自然是滿意的！」

  顧允月猶如熱鍋螞蟻，這下可算是沒轍了，禁不住嘟嘟囔囔的道：「那可怎麼辦？我又不能立刻就胖回來，你看我今天穿的這麼厚，李昀大哥不會看出來的吧？」

  她一要見李昀便激動得找不著北，就算是如今的緊要關頭，她還是那副緊張的樣子。

  顧琮遠實在是無可奈何，大抵這妹妹是當真喜歡李昀，遠遠超乎了他的想像，他一把拉開了門，直接將人給推了進去：「別廢話了，快進去看他！」

  顧允月猝不及防的撞了進門，一下子就和病榻上虛弱的李昀四目相對。

  那眼神實在是太過炙熱了，顧允月還以為自己要被這火熱的眼神給烤化了。

  然而下一秒，她想起那個渾身是血，身上硬生生的被人給開了個窟窿的李昀，雙眼便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顧允月眼淚不受控制，噼里啪啦的就掉了下來，像是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珍珠。

  李昀看樣子很虛弱，可是精神狀態還可以，他苦笑了一聲，朝人招了招手，道：「別哭，我這不是沒事嗎？」

  顧允月慢騰騰的挪了過去，她坐在人身邊，看樣子十分委屈，不斷的流眼淚，好半晌才低低的問了一聲：「李昀大哥……你身上的傷，還疼嗎？」

  李昀只道：「不疼的。」

  他細細的看著顧允月，這次險些喪命，他也以為再也見不到顧允月了，因此此時這人真真切切的在他面前，無論是落淚也好，還是嗔怪也好，都讓李昀覺得真實且幸福。

  「你還說不疼，若是昏迷了幾天都不疼，你豈不是神仙了？」顧允月哭哭唧唧的埋怨著。

  李昀一把將人給圈進了懷裡，眼眶一熱，也落下淚來：「只要你平安無事，無論我怎樣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