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油鹽不進

  路遙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顧琮遠一把就扶住了她，低聲詢問道：「你沒事吧？」

  瞧他滿面憂色，想必原本因為顧允月的事情就已經愁破了頭，若是此刻自己還在這裡給顧琮遠添亂，恐怕這觀望台就真的是亂成一鍋粥了。

  路遙輕輕搖了搖頭，嘴唇有些蒼白，無力的笑了笑道：「我能有什麼事？別擔心了，現在先穩定住赤木信陽那個瘋子最重要。」

  「好，你不要勉強，若是你難受的話……」顧琮遠憂心忡忡的在人耳邊絮叨著。

  路遙打斷了他道：「好了，如今小九都還沒救出來，就算是有事，我也不會這個時候發作的。」

  顧琮遠拗不過她，現在這個緊要關頭，也不適合就這麼拋下這個爛攤子直接扶著自家夫人走人，他只能強忍著各種不耐，在原地靜靜的看那赤木信陽搞么蛾子。

  天盛王朝那位萬民之首早已經被那無法無天的人給氣瘋了。

  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任何一個人如此待他，這赤木信陽非但對他毫無禮數可言，先是欺君，後是假借修建觀望台之命來綁架九公主，如今竟然膽敢拿九公主的性命相要挾，真是罪大惡極。

  顧基額頭上的青筋綻了出來，他雙目沉沉的瞪著上方，怒道：「赤木信陽，你這東瀛賊寇，你的不幸，與我女兒有何干係！難不成就因為你們東瀛山高路遠，沒有一位合適的醫師，便將這罪狀怪到了九公主的身上嗎！」

  他甩袖揚聲道：「你這是遷怒於人，簡直荒謬！」

  赤木信陽如今越是冷靜，就越是讓人覺得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瀕死的絕望。

  他靜靜的看著台下烏泱泱的人群，這裡沒有一個人是他所熟悉的，他的故國，他的親人，遠在茫茫大海的另一端。

  然而在那另一端，他也尋不到任何有關溫暖的東西來，反而是如今看著身邊的這個小姑娘，這位養尊處優的小公主，才讓他覺得有那麼一絲真實。

  赤木信陽看他們都在擔心顧允月，原本冰冷的心臟竟然也能騰升而起一陣酸楚來。

  他茫然了一會兒，隨後不屑的輕笑道：「是嗎？皇帝陛下……你知道有多少人求而不得嗎？有多少人也和我有一樣的想法，得不到就毀掉，但是那群懦夫，他們根本沒有那個報復的機會……」

  「而我不一樣！」赤木信陽陡然拔高了音調，揮舞著雙手如同瘋了一般笑道，「顧允月如今近在咫尺，我可以報復她！我沒有那雙清澈的眼睛，可是她有！那我就把她的眼睛挖下來……那就是我的了。」

  「赤木信陽你這瘋子！」路遙忍無可忍的大喊道。

  瘋子又怎麼可能會聽得懂人話？赤木信陽只是痴痴的看著顧允月，另一隻被廣袖覆蓋的手下，握著一把閃亮亮的匕首，吹毛斷髮，無比鋒利。

  就在此時，一直昏昏沉沉的顧允月終於悠悠轉醒，她只知道自己的意識沉沉浮浮，方才好像就要醒了，可是轉眼又睡了過去。

  如今她艱難的睜開了眼睛，瞧見的便是赤木信陽病態而偏執的神情，不由得恐懼到達了頂點，頓時爆發出來一陣尖叫。

  火光通明的夜晚，不斷燃燒爆裂的煙花，還有女子聲嘶力竭的尖叫聲，簡直就是人間煉獄一般。

  聽著這死了心裂肺的吼叫，徐貴妃哭得就要暈過去了，她不管不顧的就哭著要衝上前去：「月兒——！！」

  皇上眼看她要走，連忙伸手一攔，將人死死抱在懷裡，道：「你現在還不能上去，不知道這瘋子要對月兒做出什麼事情來？若你也上去了，保不齊就會激怒赤木信陽！」

  徐貴妃泣不成聲，嗚咽道：「月兒……我們的月兒醒了，她現在和那瘋子離得那麼近，她心裡該有多害怕啊……」

  最初巔峰一般的驚恐漸漸消褪了過去，顧允月頭疼欲裂，她終於緩慢的回想了起來自己方才做過的事情。

  那時赤木信陽走進了她的房間，將一個香粉盒子遞給了她，顧允月以為又是往常那些瓶瓶罐罐的東西，便無所顧忌的打開了。

  誰知打開的那一瞬間，撲面而來的怪異香味直接將她給迷暈了過去，緊接著顧允月就覺得頭腦昏沉，整個人雖是能看見赤木信陽獰笑的臉，卻再也沒有力氣掙扎了。

  就連身上這華貴的東瀛和服，都是赤木信陽給她換上去的。

  如今四處都是煙火，連皇上和徐貴妃都在下方哭嚎，顧允月終於明白了來龍去脈，看樣子事情已經比她想像中發展得還要快……

  她渾身都在顫抖，張嘴要說話的時候竟然險些咬了舌頭，她閉了閉眼，痛苦的道：「赤木……赤木信陽，你……」

  「怎麼了？」男子微笑著緩緩走上前來，就算是顧允月想躲開，可也因為那緊緊綁住的繩索而無法掙扎，只能看著他一點一點的湊上前來，瘋了一般喃喃叫道，「我的公主殿下？」

  顧允月到底是比一般孩子聰明的，回想一下這段時間來赤木信陽對她的態度，簡直像是在豢養一隻隨時可以宰了的寵物，尤其是方才昏睡的時候，她聽見了……

  「你要吃了我？對嗎？」顧允月牙關不住的打顫，她幾乎是崩潰了一般看著那人。

  赤木信陽卻是緩緩的摸上了她的臉頰，道：「九公主，別這樣看著我，你現在這般驚慌，顯得這雙眼睛很可憐，我不想要一雙可憐的眼睛。」

  顧允月顫抖著道：「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從未害過你。」

  赤木信陽笑了：「可若是我想殺一個人，根本不需要問他做沒做過錯事呀。」他動作輕柔的愛撫著那人的臉頰，和往常一樣溫文爾雅，「你不是已經答應要嫁給我了嗎？既然如此，你就是我的人，我想如何對你，不都可以嗎？我想和你，合二為一。」

  顧允月忽然就有些火大，她近乎瘋狂的咆哮了一聲：「你沒病吧！？人家夫妻成婚合二為一的意思是……是合歡！你這算什麼！？你們東瀛的嬤嬤沒教過你嗎，簡直廢物！」

  見人說話都在顫抖，卻拼命的強打精神來嚇唬自己，赤木信陽不由得更加覺得她好笑，於是低低的笑了起來。

  他居高臨下的睨視著那個人，勾起了嘴角：「對，就是這種眼神，你一直這樣看著我就好。」

  顧允月偏過了頭去，躲開了他的手。

  赤木信陽卻是強行的將人下巴扳過來，摸著她臉上的肉，好像正在梭巡哪塊最好下口一般，看上去分外的陰冷。

  「你就乖乖的，和我在一起吧。」他慢條斯理的道。

  這聲音實在是太過陰沉了，顧允月覺得這股寒意已經要滲透到自己的骨髓里去了，實在是難以裝作很堅強的樣子來面對他。

  顧允月的眼淚就這樣緩緩流了下來，她不知昏迷了多少次，就算是知道有人可以來營救自己，可此時也免不得有些萬念俱灰。

  她嗚咽道：「父皇……母妃……你們快來救救我，我真的好害怕……」

  顧琮遠急得就要帶兵衝上去了，然而皇上實在是擔心赤木信陽會傷害顧允月，連忙攔住了他：「住手！逆子，給我回去！」

  顧琮遠焦急的道：「再這樣下去，就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什麼來不及！」皇上吹鬍子瞪眼道，「若是你待人衝上去傷到了九公主，那才叫做來不及！」

  路遙揚聲和赤木信陽談條件，道：「赤木殿下，有什麼話不能慢慢說，非要這般針尖對麥芒？你不就是想治療眼疾嗎？這倒是容易，如今李聖手已經研究出來了治療眼疾的方法，九公主就是一個成功的例子，你不如下來，我們慢慢說。」

  赤木信陽果然動作一頓。

  「這麼簡單的事情，對我天盛來說實在是太過輕而易舉了，您又何必如此激進？」路遙笑了笑，上前幾步，強行撐著那顫抖的小腿，「只要皇上一聲令下，李聖手絕對會盡心盡力的為您治療。」

  「真的？」赤木信陽將信將疑的看著她，「可是我殺了李昀全家，他還能幫我？」

  路遙大大方方的笑了一聲，道：「那您還真是高看他了，只要皇上出馬，難不成他還敢違抗聖意不成？」

  顧基也連忙道：「沒錯！你若是現在放了九公主，朕立刻就讓李昀進宮來為你治病！聽見沒有！」

  然而就在這時，赤木信陽卻是笑道：「滿口謊話。」

  顧基不由得大怒道：「你簡直是油鹽不進！」

  趁著他們周旋的工夫，顧琮遠也一直在旁邊警惕的梭巡，他發現了什麼似的，臉色更加難看，悄悄湊到了皇上身邊道：「啟稟陛下，這周圍的東瀛士兵都是假的，全部都不是正規的軍隊出身，皆是……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