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執念深藏

  啟初聽到這軟綿綿、懶洋洋的聲音的時候，路遙猝不及防的頓了頓腳步。

  分明這帶著少女嬌憨的嗓音就是顧允月的，這世上根本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可是路遙下意識的便覺得怪異非常，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總覺得那人是生病了。

  「小九，是我啊。」路遙輕輕的笑了一聲。

  顧允月原本還一動也不想動，此刻乍然聽見這熟悉的聲音趕緊起身回過頭來：「嫂嫂！」

  她一轉身，朝人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和往常別無二致，那一瞬間的恍惚讓路遙覺得方才奇怪的感覺不過是自己的錯覺罷了，轉眼那人便已經奔至眼前來，起身一跳就撲在了路遙的身上，活像是個猴子一般掛在她脖頸上晃來晃去：「嫂嫂你終於又來看我了！」

  路遙揉了揉那人的頭髮，無奈的笑道：「才來了沒幾天呀？怎麼就這麼想我們？」

  她一邊說著一邊艱難的向里挪步，顧允月依舊像是沒骨頭一般勾著她：「當然想啦，畢竟我現在就是人家籠子裡的金絲雀，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赤木信陽拽出來掐死。」

  「你這個比喻……」路遙汗顏，轉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問道，「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赤木信陽可有為難的？」

  顧允月見她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看樣子很是嚴肅，便連忙也端正了態度，起身站直了身子，道：「沒有哇！」

  路遙困惑的看了過去，只見這小丫頭片子臉色紅潤、氣色很好，整個人都是一副精神煥發的模樣，全然看不出來任何的憔悴，反倒是自己這段時間來勞心勞力，一直擔心著顧允月的安危，活生生的都要熬成了黃臉婆。

  「沒有嗎？」路遙喃喃自語一般的道，「那赤木信陽當初要死要活的將你留下來是為了什麼？」

  顧允月一聽這話，嘖了一聲，道：「嘿！嫂嫂，你還真指望他對我做點什麼不成？」

  她雄赳赳氣昂昂的掐著腰，雙目瞪得比方才圓了整整一圈，這才看得出來幾分生動的意味，可以往在他們面前活蹦亂跳的九公主終於沒了分別。

  剛才這小姑娘的模樣雖是紅潤，但是一直都讓路遙覺得她的精神狀態並不是很好，總像是身體抱恙，性情懨懨的模樣，嬌兒軟無力的姿態。

  此刻這樣不依不饒的鬼吼鬼叫起來，路遙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道：「你沒事就好，我當然不希望赤木信陽那畜生欺負你了，這段時間你過得還好嗎？他們將你留在這裡都說了什麼？」

  顧允月拉著路遙到她軟榻上坐下，路遙甫一坐下便要深陷泥潭似的融進去了，只覺得身下的座位軟和的要命，也難怪顧允月這段時間在此竟是胖了一些。

  「唔……」小九思考問題的時候，下意識就會用一根手指點著唇畔，以往眼神都是炯炯有神的，今日倒像是遲緩了三分，路遙瞧見這副模樣，不由得更加感到疑惑了。

  支支吾吾了好半晌，路遙見人眼神仍然不聚焦，心下不由得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這孩子究竟是怎麼了？

  難不成赤木信陽這段時間天天都給她灌迷魂湯不成？

  她和顧琮遠前段時間從這裡離開的時候分明人還是清醒的，還知道喊打喊罵，可是路遙這次一來，便發現了顧允月的與眾不同之處，分明看上去全無怪異，可是路遙光是坐在這裡一會兒，就感到不舒服了。

  「小九？」路遙伸出手來，在人面前晃了晃，試圖將人的神思給喚回來，「小九！你怎麼了？為何走神了？」

  顧允月這才媽呀一聲，像是被嚇到了一樣，路遙眼看她脫口而出就要問「你為何在這裡」，小九似乎也反應過來了什麼，連忙收聲，撓了撓頭髮道：「哦、哦……我不小心走神了，不好意思啊嫂嫂。」

  路遙微微沉下臉來，聲音也變得冰冷了三分，問道：「小九，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忽然走神？」

  她問的自然不是這個，而是問她為何精神恍惚，是不是赤木信陽對她不利了，但是顧允月沒能理解，反而是勾著她的胳膊，撒嬌道：「嫂嫂你別生氣嘛，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今天知道父皇他們要來，起得太早了，這才腦子不清醒的啦！」

  路遙猶疑不定的看了人一眼，問道：「真的嗎？」

  顧允月立刻舉起了小手，信誓旦旦的道：「真的！我發誓！」

  「好啦好啦，你可就別發誓了，看來你如今在這裡住著到底還是不安心的，不然怎麼會不像以往那樣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路遙說著，眼看顧允月氣鼓鼓著腮幫子就要反駁，她連忙笑著開口堵住了她的話頭，道，「你的太子哥哥，還有你二哥，其實已經來了，正在和赤木信陽周旋。」

  顧允月神情困頓了一刻，隨後問道：「二哥和赤木周旋情有可原，難不成太子哥哥也知道了赤木信陽的狼子野心？若他知道了，一定會告訴父皇的。」

  路遙看她這反應，不由得失笑道：「怎麼了？難不成你還擔心起赤木信陽來了？」

  顧允月將頭搖得像撥浪鼓，忙嗔怪道：「自然不是了！我只是擔心太子哥哥太著急，他遇到我的事情就很著急，總容易將我的大事小情告訴給父皇，若是父皇知道了，直接率兵進來，你們會有危險的。」

  路遙瞧她到底是清醒了幾分，這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道：「你放心吧，太子還不知道，你二哥時刻警醒著就足夠了……畢竟太子現在還以為赤木信陽是他的准妹夫。」

  聞言，顧允月眼中閃過了一絲無奈，很沒興致的趴在了桌上，嘟嘟囔囔的道：「唉，我根本就不喜歡赤木信陽啊……就算他對我再好也不喜歡。」

  想著想著，悲從中來，顧允月憤懣的捶了一下桌子道：「都怪父皇，為了造幾艘破船就將女兒給賣了！簡直荒謬！」

  路遙笑了笑：「分明方才還擔心他們的安危，這怎麼忽然便說上他的壞話了？」

  顧允月似乎想要反駁，但是只張了張嘴，便身形一頓，猛地摁住了太陽穴，看上去就要暈倒了的樣子。

  「小九！」路遙立時緊張了起來，連忙扶住了她的胳膊，道，「你怎麼樣？我去幫你叫下人來？」

  顧允月擺了擺手，虛弱的道：「沒事……我沒事，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我總覺得自己體虛得很，做什麼都沒興致，可能是被圈養在這個鬼地方太久了，心裡也不舒服吧。」

  路遙看著她，已經敢斷定顧允月絕對遭受到了赤木信陽的陷害，她狠狠皺了皺眉，輕聲道：「小九你再忍一忍，今日煙花盛會一過，我們便立刻帶你走，到時候皇上就在這裡，你根本不必害怕，我們都會迎接你回來的。」

  顧允月有氣無力的笑了笑，道：「太好了，我早就想回家了，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做夢，每天都能夢見回家了……有時候實在是太想念你們，我便躺在床上一整天，希望能多多夢到你們。」

  好歹也是天盛王朝的九公主，位高權重，如今竟然要淪落到為了不讓顧琮遠受罰而成了東瀛人的人質，路遙見她這般說，不由得鼻尖一酸：「小九，我……」

  「嫂嫂，沒關係的。」顧允月忽然輕輕的開口了，聲音就要輕得聽不見了似的，「我真的沒關係，能陪伴在你們身邊已經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了，又何必追求盡善盡美？」

  路遙神情動容，她怔怔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孩。

  忽然覺得，天盛王朝的九公主只能是她，除了她之外，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勝任這樣一個燦爛陽光的位置了。

  路遙漸漸冷靜了下來，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問道：「小九，你在這觀望台的時候，有沒有覺得什麼反常？赤木兄妹……赤木兄弟有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

  顧允月仔細回想了一下，吭哧癟肚的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赤木櫻子有時候會和幾個走狗開玩笑，拿要嫁給太子的這件事情開涮，看上去賤死了，也不知道他先前都是怎麼裝的，竟然那麼不要臉。」

  而且，赤木櫻子的事情遲早都會敗露的，原本這樁婚事就是用來交換赤木信陽和顧允月的婚約的話，覆巢之下無完卵，小九的婚事遲早也是要泡湯的。

  到時候赤木信陽可就是有欺君罔上的重罪了，也不知他為何如今還能鎮定自若的在這裡指揮搭建觀望台，籌辦煙火盛會。

  路遙搖了搖頭，道：「赤木櫻子素來都只聽他哥哥的，向來沒什麼權利，他眼界太低，而且就算是想做什麼事情，別人也不會聽他的，根本就是一個烏合之眾，不必理會他。」

  她越想越是不對勁，又問道：「那赤木信陽呢？他這些天做了什麼？或者說在忙碌什麼？」

  顧允月顯然也很不能夠理解，囁嚅著道：「他更是奇怪了，原先對我還比較冷淡，可這段時間按卻是出奇的好，什麼東西都要給我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