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好心招安

  一邊嗤嗤笑他傻的蘇輕煙一時之間也愣住了。

  原本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二人大可像先前路遙和顧允月那般，嘻嘻哈哈的鬨笑此人滿口謊話便是，然而顧子宴就是微妙的覺得，此人有種難以言說的魔力。

  他說話時那樣篤定，那樣認真，甚至眼底之中還隱藏著某種兇狠，仿佛自己與生俱來的榮光和身份被人硬生生的奪走了一般。

  跟真的似的……

  「你、你再說一遍？」顧子宴表情漸漸嚴肅了起來，眉頭皺得死緊，眉心處深深的皺出來一道溝壑。

  這瘋子說話太像是真的，玄乎其神，他不得不讓此人多重複幾遍，看看那人細微的表情是否像是在撒謊。

  蘇輕煙也驚訝的看了顧子宴一眼，仿佛沒料到他竟是能認真起來了。

  那正在狼吞虎咽的乞丐忽然就一臉驕傲的看了眼他，旋即哼的一聲別過頭去：「我不說！」

  「為何？」

  「我怕你知道了本王的真實身份，嫉妒我，前來謀害我，你是刺客嗎？」乞丐塞了滿嘴的包子，含糊不清，殘渣噴濺。

  顧子宴仍舊蹲在原地，怔怔的看著他，似是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裝傻還是真傻。

  那眼神實在是太讓人不寒而慄了，連一旁的蘇輕煙都感受到了這非比尋常的意味。

  但是那乞丐卻是渾然不覺，絲毫不畏懼這天盛的太子殿下。

  「殿……少爺，這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您又何必與他如此認真？」蘇輕煙輕聲勸道。

  她見太子這神情根本不像是開玩笑，大有要將此人帶回東宮任用的架勢。

  這偌大的東宮，有她和趙清荷這兩個女人難不成還不夠，他還要大發慈悲的撿回去一堆亂七八糟的人？

  到時候人漸漸多起來，走漏了風聲，就算是她蘇輕煙想隱藏自己的身份，也藏不住的。

  顧琮遠但凡知道了半點有關於她的風吹草動，定然直接派人來殺了她！常山也護不住她！

  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於是上前先發制人的問道：「我們家少爺問你話，難不成還會陷害你一個萍水相逢之人？你快快告訴我們，你究竟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

  男子見蘇輕煙氣勢咄咄逼人，很是不友善的樣子，不由得抱著懷裡的包子向後瑟縮了一下。

  她更加不耐煩了：「問你話呢！」

  「你膽敢對本王這麼說話！」男子忽然對她吼了一聲。

  這一吼，幾個人全都愣住了。

  太子訥訥的問道：「你說你是王，你是什麼王？」

  乞丐搖頭晃腦的咬了一口包子，笑嘻嘻的看向了顧子宴，道：「我叫顧琮遠，我當然就是琮王了，難道你們誰還不知道琮王嗎？以前我懦弱無名，現在可不一樣了，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本王的名諱，你們也知道的吧？」

  顧子宴眼神怪異的看著他，旋即慢慢的綻出來一個笑弧，道：「知道。」

  他語調有些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又重複了一遍：「自然是知道的。」這樣子已經近乎神經質了。

  蘇輕煙察言觀色，見太子竟是這般認真了，便也不好插嘴，只好任由他去問話。

  太子表情變幻，忽然就想到了兒時的顧琮遠。

  小時候他和顧琮遠還不如現在這般僵持，甚至還時常混在一起玩樂，但那時候的琮王可不是現在這般冷若冰霜，那個時候顧琮遠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小傻子，整日笑得傻兮兮的。

  他還記得，小琮王喜歡跟在他身後，就算是心高氣傲的太子殿下有眾多擁躉，根本不屑帶這傻子玩兒，那人也死皮賴臉的跟上來……

  也是之後顧琮遠才漸漸變化，變得成熟，變得冷酷無情，變得讓顧子宴全然不認識，變得讓當朝太子感到強烈的威脅。

  仔細想想，好像是十六歲左右，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關係才算是徹底的破裂。

  顧子宴當時不願上陣殺敵，唯恐自己遭遇不測，便千方百計的將領兵之人換成了顧琮遠，誰知那上陣時兩股戰戰的琮王，一回來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一戰成名，天盛王朝上下的百姓夾道相迎，萬人空巷……

  顧子宴嫉妒。

  他嫉妒得要命。

  乞丐看見了陷入深遠回憶之中的那人，不由得嚇得顫抖了一下，而後害怕的向後縮了縮，似乎想要離人遠一些。

  顧子宴忽然表情變得陰鷙狼戾無比，揪住了他的衣領問道：「你，是從何時起開始流浪的？」

  乞丐全然怔住了，看著他，滿臉的空白。

  顧子宴咄咄逼人，一刻也不肯饒了他，接二連三的問道：「你是從何時流浪的！你可否就是琮王？這背後是否有人做了手腳？現在的那個顧琮遠，是你什麼人？說啊！」

  乞丐嚇得嗷嗷亂叫起來，顯然是受驚的樣子。

  蘇輕煙擔心的道：「太子殿下……」

  「你說什麼？你說了那麼多，我怎麼記得你要問的究竟是哪一個！？」乞丐瘋瘋癲癲的道，「來人啊，有人欺負要飯的啦！」

  蘇輕煙急得跺了跺腳，斥道：「混帳東西，別鬼吼鬼叫的，當心來人！」

  乞丐一臉大爺樣兒的翹著二郎腿，道：「你們為何怕有人過來？」他隨即露出一個賤兮兮的表情來，毫無禮數的指著顧子宴和蘇輕煙，點了點，「你們是不是要帶我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你們是壞人！」

  蘇輕煙對此人真是無可奈何，氣得翻了個白眼，就沒再搭理他了。

  她俯身湊到顧子宴身邊，低聲道：「太子殿下，我看此人多半就是一個傻子了，您又何必與這種人苦苦糾纏，不如讓他儘早滾蛋吧？」

  顧子宴神情莫測，有些陰沉，他隨意擺了擺手，道：「沒事。」

  「殿下！」蘇輕煙屬實著急了起來，她萬萬不能理解，為何顧子宴非要和一個腦子不好使的東西較勁，「他就是一個混吃混喝的廢物罷了，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他哪一句話不是在溜著我們玩兒，此人當真是……」

  他就那麼希望找到一個顧琮遠的替代品嗎？

  「好了，輕煙，此事我心中自有定奪。」他目光幽幽，「若想用人，豈能沒有耐心？」

  眼前這個只會裝瘋賣傻的傢伙，若是能善加利用，絕對是能將顧琮遠拉下來的致命武器。

  只要他將此人帶回東宮好好調養訓練一番，日後必然是他手上最為鋒利的一把劍，只要出鞘，顧琮遠必死無疑。

  此人的效用，甚至比那武功卓絕的常山還要大。

  顧琮遠的兄弟，顧琮遠的替身……

  他顧子宴若是能盡數拿捏在手中，豈不是人間一大美事？

  顧子宴越想越是暢快，不由得低低的笑了起來，肩膀不住的顫抖著，越笑聲音越大，最後那癲狂的樣子簡直將蘇輕煙都給嚇到了。

  眼前這個男人的野心，遠遠比她一個青樓妓/女的想像大得多，甚至達到了一種難以估量的程度，著實可怕。

  顧子宴紆尊降貴的拿了一碗熱騰騰的豆花來，遞到了那人眼前，溫和的道：「來，小兄弟，別噎到，喝點東西緩一緩。」

  一會兒瘋癲一會兒正常，他簡直比這乞丐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他靜靜的打量了那人一會兒，見人不吃，便更加殷勤的遞了過去：「吃啊。」

  乞丐嗓子哽得難受，便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喝了，還不住的用那雙同顧琮遠一般深邃的眼睛打量著顧子宴。

  「小兄弟，你在外面流浪，風吹日曬，還沒有飯吃，一定過得很苦吧？」他的笑容絲毫不像其他那樣達官顯貴高傲，而是顯得無比溫文爾雅，像是個教書先生，舉手投足都是和煦如春風。

  乞丐先是點了點頭，又飛快的搖了搖頭：「也不盡然。」

  「平日裡我能撿些東西吃，若是運氣好，遇到有人施粥行善，還能吃一些人家賞賜的東西，這樣就已經很好了。」他道。

  「嗤。」太子忍不住了似的笑了一聲，低下了頭，滿是笑意的道，「僅僅是這樣，就覺得心滿意足了嗎？可有不甘心的時候？」

  「也有。」乞丐很認真的道，「若是遇到其他地頭蛇來搶吃的，我搶不過，便想著……若有一天我發達了，一定要將他們都殺了。」

  「那不如你來我這裡？」顧子宴笑道。

  「你是誰啊？」乞丐呼嚕呼嚕的喝著豆花，滿不在乎的看著他，「你養得起我嗎？」

  「偌大一個東宮我都養活得起，你說我是誰？」顧子宴循循善誘的道，「小兄弟，只要你接受我的招安，為我辦事，我保證，日後你吃香的喝辣的，每天都有花不完的銀兩，我還尊你為客卿，如何？」

  提出這種受用終身的條件，幾乎沒人會拒絕的。

  那乞丐用餘光偷偷的瞟著他，豪氣干雲的將那碗豆花給幹了，然後慢慢抬頭看向了顧子宴，放下了飯碗朝他笑了笑。

  就在顧子宴以為他要答應自己的時候，此人忽然暴起，一把推開了顧子宴便逃了。

  口中還不住的叫著：「壞人！壞人！要把我賣了的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