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情殤深重
2023-12-22 13:09:13 作者: 人間暖陽
不過顧琮遠他們自然不能如此不理智,考慮的因素也比尋常百姓要多得多。
於是路遙在群情激憤之下,給了一個權宜之計,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便有了這麼一出柔然士兵調戲清源村姑的戲碼。
如今那幾個只用下半身思考的蠢東西已經認祖歸宗去了,被降香他們幾個連拖帶拽的就拋回了柔然士兵們的駐地。
那血肉模糊的屍體直挺挺往那兒一丟,顯然就是示威的,讓他們柔然人沒事找事,這下適得其反了,常山和降香下意識看了對方一眼,相視一笑,然而一笑過後,又忽然意識到,他們兩個似乎還在冷戰。
於是這二人又別彆扭扭的回到了清源城,誰也沒跟誰多說一句話。
柔然人的軍備輜重大部分都不如玄機營和天樞營,故而那些士兵也有些紀律散漫,一般沒有那麼講究,想要解手就出來隨意找個地方,方便了就完事兒了。
一個睡眼朦朧的小兵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一隻手不安分的扯著襠下,看樣子是要在這個無人的僻靜角落方便一下了。
「媽的,好事兒都讓那幾個蠢貨占了,憑什麼他們成天能去清源城邊上耀武揚威,順帶還能泡姑娘,老子就要在這兒苦苦守著!」小兵憤憤的怒罵一聲,甩手就要將褲子褪下。
那雙隨時隨地都能膠著在一起的眼睛緩緩睜開,與此同時,他鼻尖敏銳的嗅到了一絲血腥氣息……
在看見不遠處那三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時,他險些尿出來,瞬時之間從頭上麻到了腳後跟!
「啊!這……這是什麼東西!?」他嗷嗷亂叫,心中害怕的不行,連忙揮手道,「你們幾個,快過來看看,這好像死人了!」
另一個軍紀散漫的男子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緩緩走來:「你不是去方便了嗎?瞎嚷嚷什麼,大驚小怪的。」
然而在看清這邊令人作嘔的一幕時,他霎那間也是臉色慘白,好像認出了什麼似的,雙目微微睜大,指著那三具屍體道:「這……這不是,他們幾個今早不還同我們一起吃飯嗎?為何死了!」
解手小兵很快將褲子勒到了腰上,反應過來之後,胸腔頓時翻湧而上一陣難以言說的血意,好像是恨得不行了似的,磨著牙根兒道:「一定是天盛兵,一定是他們那群人幹的!簡直是欺人太甚,天盛氣數不盡,我們當真是一日不能安寢!可汗為何還不讓我們進軍!?」
圍觀屍體的士兵越來越多,不滿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浩浩蕩蕩、群情激憤之下,簡直要吵到了吐賀圖金碧輝煌的宮殿去了。
而那位眾望所歸的新王此刻卻是內心毫無波動,少年身著柔然服裝,眉眼之間帶著北地獨有的清冷和高傲,壓得那五官都格外英挺。
他歪歪斜斜的坐在王座之下的台階上,身邊東倒西歪的擺著一堆空了的酒罐子,偌大的皇宮之中,四處都是溢滿了的酒氣,醉醺醺的,帶著些頹廢的靡靡之音。
階下的舞女們賣力的擺動著水蛇腰,只希望博得這位英俊非凡的新王一笑,然而那人眼神空洞,即便是從始至終都看著她們,也無半分的笑意。
宮殿外緩緩的走進來了一個人,正是那天的三角眼下屬,他瞧見了這歌舞淫靡的亂響,嗅到空中醉人的酒氣,頓時皺了皺眉:「王上。」
吐賀圖沒有理他,那群舞女卻是認出來了這位身份非同尋常的大人,立刻老老實實的列隊兩邊,不敢輕舉妄動了。
好像方才那風情萬種的樣子,不過是鏡花水月,轉瞬就成了空。
吐賀圖不滿的哼唧了幾聲,一把摔了一個酒罈子,怒道:「怎麼不跳了?我是你們的王上,還是他是?怎麼,如今連你們也不聽我的話了?真是一群……真是一群……欺君罔上的敗類!」
這發泄似的一通亂吼,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反正那群舞女是一頭霧水的低著頭,一言不敢發。
「王上,您怎能因為那區區一個中原女人就頹廢到如此境地?」三角眼氣得面頰微微抽搐了一下,道,「她不過是個滿心邪念的女子罷了,而你不同,你是天之驕子,柔然的希望所在,如今你為了她,竟然置柔然百姓於不顧!任憑天盛人來取笑我們嗎?」
他所言字字是真,吐賀圖喝得酩酊大醉,聞言,乾脆就向後輕輕一倒,也不顯那玉石階寒涼,直接趴在了上面。
眼神空洞而茫然,好像是根本沒聽進去三角眼說的話。
「王上!」三角眼急得都要跳腳了,餘光瞥見那群一個個衣不蔽體的鶯鶯燕燕,滿心煩躁的轉頭吼道,「你們都給我滾!都是你們這群紅顏禍水害了人!廢物!」
舞女們一個個委屈兮兮的出了宮殿。
三角眼這才匆匆的走上前去,要將那人給扶起來,誰知吐賀圖一甩手,含混的道:「你也滾。」
「主子,若是屬下再滾了,這柔然的部落……就要完了。」他又上前扶了人一把,勉強將人拽到了王座之上,累得滿身是汗。
吐賀圖看著滿地的酒罐子,復又抬頭看了一眼恪盡職守的屬下,聲音有些哽咽了起來,道:「本王的王妃沒了。」
三角眼萬般無奈的想著:「什麼沒了?又不是死了,不過是一個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賤女人罷了,哎,真是沒有感情經驗!」
然而看見了這位新王傷心欲絕的模樣,他到底是沒好意思將話直說出來,而是安撫一般的道:「王上,你就信卑職一句話,中原女人就是一群無恥的騙子,她根本就不配得到王上您的感情!背信棄義之徒,最是可恨!連忠貞都做不到,簡直是罪無可恕!」
吐賀圖抱著懷中的酒罐子,頭腦暈乎乎的,看著眼前歪瓜裂棗似的屬下,也能看出幾分如花似玉的尹蕙蘭的模樣,一時之間心中更加愁腸百轉。
他像是呆滯在了原地,許久也不給人回應,過了好久方才落下兩行淚來:「是不是本王先前對她太差了?」
三角眼心中其實有些憤恨,舊王在內鬥之中戰死,王子殿下也稀里糊塗的命喪九泉,無奈之下推舉了這個屁事不懂的小毛孩兒上位,本以為這已經是柔然最為荒謬的事情,更為讓人感到魔幻的是,其他的舊臣還偏偏撼動不了他的地位……
也不知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怎麼著,吐賀圖一邊殺人如麻,一邊渾渾噩噩的和中原女子相愛,還能死死的占據新王的位置,手段又狠又辣,硬是讓一群舊部和新兵都不敢在他面前跳腳。
三角眼緩緩回過神來,附和了一句,道:「王上此話怎講?」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見她那春心蕩漾的模樣,索性利用了她女兒家的心思,順勢就與她……」吐賀圖說話斷斷續續的,帶著三分的酒勁兒,「之後她與路遙交好的時候,我讓她幫我給路遙下錢桂草的毒,我想……殺了那個礙眼的女人。」
聽到前半部分,那三角眼就已經嘴角頻頻抽搐,這酒肉關係還能痴情到而今這種程度,他也算是服了這位腦迴路清奇的新王了。
待到聽了後半句,他禁不住驚愕的問道:「那尹蕙蘭幫你下毒了?」
吐賀圖緩緩的點了點頭,承認道:「當時她猶豫不決,我對她也沒什麼真正的感情,只告訴她說,若不幫我,那王妃的位置就是別人的,尹蕙蘭為了我便做到敢與琮王妃反目成仇的地步。」
三角眼渾身都是冷汗,一時之間竟是被這倆小屁孩的智商給感動到了:「看……看來那位尹姑娘也是個剛烈的性子,為了王上,還真是敢上刀山下火海。」
這句「上刀山下火海」直接戳到了吐賀圖的心窩裡去了,他薄唇翕動了幾下,又開始無聲無息的流起眼淚來。
誰能想到,他一開始打算當棋子的女人,最後能讓他牽腸掛肚的如今這個地步?
三角眼原本還想著尹蕙蘭是個有勇無謀的蠢貨,不過他仔仔細細的端詳了一下新王英挺俊俏的五官和那修長精壯的身量,才發現那女子瘋狂的痴迷他,也不是沒有道理。
一時之間,竟是對尹小姐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了。
「她性子剛烈不假,要嫁作他人婦也不假,究竟為什麼……」吐賀圖緩緩攥起了拳頭,手背之上青筋暴起,「我哪一點比不上那個賣弄胭脂水粉的蠢東西?」
三角眼根本不想在這個關頭招惹這神志不清的人,連哄帶騙的道:「原來那是個賣胭脂的?搞不好是尹小姐被迫成親的呢?王上您還是有機會的,實在不行,就去將美人搶回來就是了!看他們怎麼辦!」
吐賀圖倏然渾身上下僵硬了一下,似是對他這個提議有了一些共鳴,然而剛轉頭看了他一眼,便定定的動不了了。
旋即,他手上一滑,酒罈子墜地摔了個粉碎,竟是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