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真相如何
2023-12-22 13:09:13 作者: 人間暖陽
孩子們的想法極其單純,他們很少會將黑的說成白的,就算如此,也是漏洞百出,閱歷多的大人,一眼便能揪出孩子們的小九九來。
茹茹此刻的神情無比真誠,就像是在說某種客觀事實一般,不見半分的玩笑。
「什麼叫做……」她第一次如此吃力的理解一個孩子的話中含義,凝眉道,「他不是陌生人?」
路遙禁不住浮想聯翩了起來,她臉色微微有些凝重了。
難道說,這吐賀圖先前曾勾結過清源城的百姓或者官員嗎?這才讓一個孩童給瞧去了?
可是,一個不知人情世故的孩子,有心之人又怎會讓她撞見來龍去脈的?就不怕天下悠悠之口嗎?
她覺得自己越想越遠,越想越亂,細細的眉不由自主的糾結成了一團。
美婦人見王妃面色如此陰沉,頓時嚇得不行,連忙一把捂住了茹茹的嘴巴,呵斥道:「茹茹!怎麼什麼話都說,那人是屠殺我們百姓的柔然王,你怎麼說得那樣親密!」
「唔唔!」小孩兒不滿的掙扎了一下,氣鼓鼓的撇嘴道,「可是我還沒說什麼呢!」
「大哥哥人很好的,我先前和朋友們在城中遊玩的時候,時常能遇到他,他還給我們麥芽糖和桂花糕吃!」區區一點零嘴吃食,就輕易將小女孩兒收買了。
她嘰哩哇啦的不停的在為吐賀圖說話,其中內容,大都是吐賀圖肯在兵荒馬亂的關頭,還不吝惜銀子,給他們買吃食。
路遙深深的看了茹茹一眼,她沒有那麼蠢,第一反應自然不會是「新晉可汗心性純良」,而是吐賀圖三番五次幫助清源百姓,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因為強行推翻邊關房屋,掠奪百姓糧食,而良心過意不去了嗎?
這麼做簡直是自相矛盾!
路遙腦海中亂糟糟的一大片,糾結在一起,她太陽穴都跟著微微發漲了,禁不住抬手揉了揉。
婦人見王妃依舊沉悶不語,免不得擔心了起來,連忙也拉下了臉,道:「茹茹,柔然人就是柔然人,只要他是柔然的,那便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你記住了!」
小女孩憤憤不平,想要為吐賀圖說好話似的張了張嘴,在母親嚴厲兇狠的目光之下,悻悻將話都吞回了肚子裡。
「人家太子,琮王和琮王妃,才是真真切切幫了我們大忙的好人善人!」婦人苦口婆心的對孩子道,「你要多多感謝王妃他們才是!以後不要再和那種稀奇古怪的人扯到一起,聽見沒有?」
茹茹半知半解的頷首:「知道了。」
婦人偷偷用眼角餘光打量著路遙,似是在瞧她還生不生氣一般,然而路遙悲喜不定,面無表情,婦人心中委實沒有著落。
她只好繼續教育茹茹,道:「那些兇狠殘暴的柔然人,實在是粗俗鄙陋,要不,我們為何叫他們是蠕蠕蟲子呢?」
茹茹想了想,不知自己名字的緣由,有些好奇,但如此嚴肅的場面之下,還是沒敢問。
「好了,我知道你們的心思。」路遙忽然淡淡的開口,「不要嚇到茹茹,起來去裡面歇息吧。」
這中年美婦說得的確誇張了一些,放佛將京都殿下們捧成了天上謫仙,而那柔然皆是賤民蠕蠕。
不過話雖誇大,其中對柔然人的厭惡反感,卻是情真意切的。
路遙可以斷定,眼前的這一家子百姓,絕對和柔然無關。
「茹茹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說得不能假。」她如此想著,馬車車夫已經叫了她三四聲,「那麼柔然的吐賀圖,究竟是好是壞?」
「王妃,到了。」車夫第五遍無奈的重複道。
「好。」她終於回神,立刻掀起車簾躍身下車,「勞煩你走一趟邊關了,這荷包里的銀兩都是賞你的。」
那車夫見了大便宜,笑得合不攏嘴,路遙拒絕了他一會兒還來接她的請求,直接提步去哨所找顧琮遠。
路上,她依舊心猿意馬,垂眸想著:「那群百姓和騎手縱然愚昧無知,可吐賀圖身為首領,還能紆尊降貴的給孩子們分吃食,倒未必像個十足的混帳了。」
然而尚未走進哨所,她的渾渾噩噩便驟然被一陣血腥味兒打斷。
路遙十分敏感,頓時一驚,一把拉住了一個行色匆匆的小兵,問道:「怎麼回事?誰受傷了!?」
她話音剛落,便是聽見了一陣聲嘶力竭的哀嚎聲,聽起來無比悽厲痛苦,路遙都打了個哆嗦。
遠處快速的跑過來兩個抬著擔架的士兵,擔架上躺著一個面容清俊的少年小兵,他表情猙獰而痛苦,頭上儘是豆大的冷汗滴滴滾落,隨時會暈過去的樣子……
因為他失去了一條腿!
路遙還算是頭一次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頓時胃中不適,忍了忍,杏眸圓睜看著面前的悲慘境地。
待那兩個抬擔架的士兵飛速靠近後,她便看清了躺著嚎叫的人,正是前幾天跟隨她救下落難母子的一個小兵!
她那時對此人印象頗深,少年郎氣血旺盛,滿腦子都是為了天盛獻身殺敵的熱血……
誰成想才一轉眼,竟是毀了一條腿。
路遙一時之間有些站不穩了似的,晃了兩晃。
顧琮遠不知何時走過來,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將她往一側帶去,低聲道:「不該讓你看到這些的。」
一股子血腥的味道躥進了鼻腔里,極其濃烈而放肆,她立刻反手抓住顧琮遠的手腕,厲聲道:「你受傷了!?」
「皮肉傷罷了。」男子聲線平穩,緩緩放下手。
那小兵被其他同袍們送去醫療營帳,口中還不斷咆哮道:「殺光柔然人……」
路遙第一次覺得自己距離戰場如此之近,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便覺得從生理到心理的不適感,而顧琮遠要在戰場上見識無數駭人場面,尤其是那劫後戰場,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能見到。
他該有多難捱?
「他這是怎麼了?」路遙顫聲問道。
顧琮遠看向醫療帳的眼神有幾分悲愴:「柔然人包抄,這小孩兒主動作誘餌引敵,我們趕到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沒保住他的那條腿。」
她感到無比的恍惚,柔然可汗都還在清源城之中如同一個閒散少年四處閒逛,邊境便已經打得不可開交了……
看來事情果真並沒有她想像之中的那麼簡單!
醫療帳中的呼喊之聲漸漸弱了下去,路遙緊張道:「他……他死了嗎?」
顧琮遠拍了拍她肩頭,唇邊掛著血跡,映襯得薄唇格外蒼白,道:「不會的,這小子是本王見過新兵里命最硬的,昏過去了。」
路遙稍稍鬆了一口氣,然而輕鬆一瞬,又有不盡悲愴油然而生。
她看了眼渾身狼狽的顧琮遠,心中又氣又急又擔心,道:「軍醫們估摸著都去忙碌那小兵了,你的傷,我來看看吧。」
顧琮遠頷首,轉身將人帶進了軍帳之中,命人取來了簡單的藥物。
顧子宴在另一處巡防,聽聞柔然欺人太甚,竟傷了天盛京都派來的士兵,頓時怒從心頭起,當即便大手一揮,浩浩蕩蕩的命天樞營眾將士死守邊關。
他武功不弱,霸道的替換了顧琮遠巡防的領地。
琮王得知此事後,正好偷得半日閒,不咸不淡的便接受了那人的好意。
相比他的淡定從容,路遙就顯得焦躁不已了,她幾乎是顫抖著雙手,將顧琮遠破爛的衣袍給解了下來的。
由於他們只是去簡單巡防,未料會突生變故,故而顧琮遠也只是穿著單薄衣衫,簡單的戴了倆護手和肩甲,連輕甲都不曾裝備完全。
這下子受傷受得毫無防備,則是顯得有些狼狽。
「怎麼會這樣……」路遙聲線微微發顫,眼眶也不由自主的紅了一圈。
她對吐賀圖以及柔然搖擺不定的心思終於定了下來。
傷了她的夫君,傷了她天盛百姓,柔然野蠻,著實可恨!
顧琮遠卻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收拾,眼神輕佻玩味,悠然自得好似不曾受半分的傷害。
「想想都要疼死了,你怎的還能笑得出來?」她嗔怪一句。
勉強將人上半身的衣衫褪去,這才震驚的發現,此人身上竟是有數不清的淤青和細碎傷痕。
這該是受了怎樣的圍攻,才會到了這種地步?
「這已經算是好的了,夫人不必擔心,本王早已習慣。」他乾巴巴的一句安慰,似是起到了反作用。
路遙原本還在眼眶打轉的淚水,撲簌簌落了下來。
她哭腔怒道:「你傻不傻啊……你作戰經驗豐富,百姓們稱讚你是天盛戰神,你竟然連個輕甲都不穿,未免太自視清高了吧!」
路遙原本羅里吧嗦,有一堆的話要說,結果顧琮遠這時候卻知道裝可憐了,嘶嘶兩聲,她兇狠呵斥道:「現在知道疼了!」
可手上的動作卻是不由自主的輕柔了下來。
負責送傷藥的親兵護衛走了進來,見到王爺受了不少的傷,免不得有些難過,低頭道:「這次真的多虧了王爺,若非是您在,估計兄弟們一個也逃不出來了。」
路遙驚詫道:「怎麼回事?」
她硬生生忽略了顧琮遠那威脅的眼神,沉聲對親兵道:「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