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信任錯付
2023-12-22 13:09:13 作者: 人間暖陽
這些人都圓滑世故,機靈得很,瞬時之間就明白了過來。
在場只有三三兩兩的兄弟舉起手來,都是剛剛換值回來的,本來還在抱怨人家大婚他們當值,這下子心中卻都在想著——撿到便宜了!
陶鴨深深吸了一口氣,看樣子像是快被氣得背過氣去,想要一刀劈了那些逮到酒就往死里喝的飯桶。
他沉聲喝道:「喝了酒的,找個地方趕緊把自己弄清醒了!沒喝酒的,也不要碰一下那些酒,裝模作樣在喝就好……今夜,有可能會有一場大戰。」
此話一出,人心惶惶,方才快活的氣氛全然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一片死氣沉沉。
但是在陶鴨的眼神威脅之下,都還勉強維持著假笑。
清風寨從來沒有拜天地的規矩,向來都是陶鴨看中哪個姑娘,就直接扛回房中——除卻年輕時陶鴨和陶夫人拜的天地。
喜婆也是戰戰兢兢的,忽略了所有步驟直奔主題的道:「吉時已到,送入洞房——」
陶鴨不知是用什麼維持著最後一絲理智的,婚房裡坐著的男子根本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婉兒姑娘,而是一個魔王,陰險狡詐的魔王。
不過好巧不巧的,他陶鴨也是殺人放火、官府通緝的壞人。
針尖對麥芒,他腰上的大刀明晃晃的掛著,不像是成親的,倒像是氣勢洶洶去殺仇人的。
顧琮遠等候多時,對於琮王府的援兵,心中竟隱隱約約的有些沒底——官府辦事不力的廢物們,更不必提。
陶鴨勉強保持著那色迷迷的嘴臉,顧琮遠被蓋頭蒙住,自然也不知那人表情的詭異之處。
他聽見腳步聲,還得裝模作樣叫一聲:「寨主。」
從前陶鴨都是以為婉兒姑娘心高氣傲,高嶺之花遙不可攀,這才說起話來低沉而清冷,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如今卻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因為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男人,根本不會女人拿腔捏調的那一套!
「嗯,怎麼,婉兒姑娘是等得心急了?」陶鴨一手叉腰,另一隻手按在了刀柄上,一如既往的爽朗大笑。
顧琮遠心中直打突突,垂眸淺笑:「寨主說什麼呢?我從不是個心急之人。」
「是,你的確不是個心急之人,可你卻是個心機之人,本寨主都被你套進這迷魂陣里來了。」陶鴨冷哼一聲。
敵不動我不動,顧琮遠不敢貿然行事,生怕提前破壞計劃,導致路遙受他牽連,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裝腔作勢。
「哦?原來我設計勾引寨主的事情,這麼快就被發現了。」顧琮遠聲音嗡嗡然,有些含糊不清。
陶鴨卻聽出了鬼差來敲門的陰森恐怖之感來,臉頰肌肉跳動了一下,冷哼一聲,並無他言。
按在刀上的手已然是遏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不知是怒,還是驚恐。
據顧琮遠所了解,洞房花燭夜,這熊瞎子必然是餓虎撲食,毫無閒情雅致和他談天說地,眼下竟如此反常……
多半是顧琮遠已經暴露了。
陶鴨正在猶豫要不要出手之時,顧琮遠忽然輕笑一聲:「寨主是何時發現的?」
那人顯然被他這心平氣和的話給問得一愣,二人竟沒有想像中的大打出手,而是坐著周旋,如同一條長長的引線,噼里啪啦的帶著火星子,卻不知何時能躥到火藥桶上,炸上個滿堂彩。
「若是無人舉報,恐怕穿著衣服時,我都是發不現的。」陶鴨悶悶的道,話中有三分委屈,活像是顧琮遠欺辱了他這位良家婦男一般。
有人舉報,那多半是路初晨那小雜碎。
顧琮遠第一個就能想到她,先前種種跡象都頗為不尋常,只不過路遙一意孤行,任憑他磨破嘴皮,也無濟於事。
「是嗎?想必寨主也聽過本王做事的風格。」男子的眸子黯淡如寒夜,嘴角一提,「那便不必扭扭捏捏了——」
「拔劍來!」
顧琮遠早就將胸口的倆饅頭丟掉,猛然起身掀翻了紅蓋頭,身上的婚服也瞬時之間拉扯松垮,一番風流做派好像他才是新郎官。
陶鴨不知此人實在何處藏的長劍,眼前寒光亂閃,頃刻之間身上多出幾道血痕來。
「不愧是十六歲掛帥出征的琮王二殿下……」這位山大王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冷冷笑著,臉色愈發的猙獰恐怖。
只聽幾聲刀劍相交的亂響,二人已然交起手來,顧琮遠的武功不必多說,自然不會甘拜下風,而那陶鴨也是剛猛無比,長刀大開大合,手起刀落,震得顧琮遠虎口都麻了。
二人一時之間不分上下,顧琮遠心中本就狂傲不羈,一個山野莽夫,壓根不可能放在眼裡。
誰知那人拼死一戰還要逞小人之志,大叫一聲:「來人!」
瞬時之間,木窗轟然爆破,十餘人已經手持長刀,進到屋中來,很快擺出架勢將顧琮遠團團圍住。
陶鴨冷笑:「你琮王手眼通天、潛入我清風寨又如何?沒聽過一句句話嗎?寡不敵眾。」
顧琮遠橫劍於前,眼神輕慢的瞥過去,「你還真是和我想像中一樣……齷齪噁心。」
路初晨狡猾得如同狐狸,一張有些瘦得脫相的臉惹人心生惻隱,她便是靠著單純可欺的模樣,在路家瞞天過海。
連自己老子都被琮王一刀斷頭,她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卻是能逃出生天,還輕而易舉的取得了琮王妃的信任,可見其本事不一般。
善良無辜是她的偽裝,而兇狠蠻橫則是陶夫人的偽裝。
這位寨主夫人看似潑辣刁蠻,身壯如牛,實則是個柔腸百轉的女子,若是當真如眾人所見那般兇橫,也不會不阻止陶鴨納妾了
此時人家洞房花燭夜,她卻只能在燭火昏暗的小屋裡獨自哭泣。
陶夫人實際上生性自卑,最是不喜歡的便是自己這張肥肉橫行的臉蛋,此刻也在對鏡自憐,心中嗚呼哀哉的都是自己為何沒有婉兒的好樣貌。
她淚流滿面,撫摸著銅鏡里模模糊糊的影子,哀切道:「若是我能有那樣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蛋,也不至於這種下場。」
就在她黯然神傷之時,有人敲了門,陶夫人以為是下人來送吃食,呵斥道:「滾!」
誰知門外傳來了一個細細的聲音,像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兒的聲音,「夫人,小人有話要稟報。」
深山老林里,幹著違背人心的勾當,忽然聽到這麼一嗓子,陶夫人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不受控制的躥了起來。
她神色猶豫了一下,此生除了夫君納妾,她還沒怕過什麼別的,當即就道:「滾進來說話。」
路初晨嘴角掛著陰測測的冷笑,夜裡寒氣逼人,她還穿著路遙給她的那身破斗篷,更加顯得形如鬼魅,推門而入時,還是將陶夫人嚇了一跳。
「你神出鬼沒的做什麼?」陶夫人站起身來,舉起茶杯就要衝人砸過去,想到這畢竟是柔兒的妹妹,賣給那人一個面子,便沒下去手。
茶杯被猛地拍在桌上,茶水四濺,暗紅色桌布漸漸被洇濕。
路初晨的眼睛晦明難測,她很乖覺,自然看得出陶夫人的心思,想不到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沾一沾路遙的光。
她恨路遙,恨那人出身不凡,恨那人順風順水,恨那人光芒萬丈!
「有些話想要告訴夫人,只是不知道寨主和您說了沒有。」路初晨露出一個乖順的微笑來。
陶夫人莫名的品出一些不懷好意來,狐疑的擰起眉毛,又想到那人的姐姐如今已是二房夫人,心中禁不住抽痛了一下。
她平日不太注意這孩子,也不知此人究竟是更偏向柔兒還是婉兒,索性問道:「你不趕緊去巴結你大姐,跑來我這裡裝腔作勢,和老娘玩兒猜燈謎?」
路初晨將斗篷緩緩拿了下來,陶夫人剛露出鄙夷厭惡的神情:「快穿上,老娘不想看到你那一臉爛瘡!」
誰知斗篷之下,竟是一張乾乾淨淨甚至有些眼熟的臉。
陶夫人愣住了,才回過味來發覺自己被欺騙,怒道:「怎麼回事?你柔兒姐姐糊弄老娘,這不是啥事沒有嗎?若是為了你來求醫投奔我,我也能理解,可我信任她,就不應該有所隱瞞!下次這種破事,早些告訴我!」
路初晨笑容之中也不知是何意味,恭敬乖巧之下,儘是綿里藏針,嘲諷輕蔑,「恐怕等不到下次了。」
陶夫人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您還不知道,看來寨主有話是不會和你說了。」路初晨說話字字誅心,「這姐妹二人,根本不是真心實意投奔的,他們是琮王府夫婦,進來就是為了搗毀清風寨的,而我,則是隱藏在他們身邊的清風寨舊人,夫人這下可明白了?」
「等等……」陶夫人臉色忽然白了下去,也來不及為寨主迎娶新人之事痛苦了。
搞不好,她的色鬼夫君如今已經是琮王的刀下亡魂了。
她忽然想起一事,竟是有些站不穩,摁住太陽穴道:「天牢的鑰匙我交給那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