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走投無路

  作為玉家的女兒，她自小養尊處優，一直未曾多卑微過，至此一生，狼狽的在別人腳下求生的日子未曾有過。

  只是今日，少不得為了她的兒子，做出些許犧牲。

  皇后眼眶中最後一滴淚落盡，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堅定起來：「謠言一事，是臣妾一人所為，此等言行，有違祖制，給皇家蒙羞，為天下人之恥笑，故此，臣妾自請廢后，還求皇上成全。」

  一字一句，皆是自我羞辱。這讓一直都要強的皇后有那麼一瞬間竟言語哽咽，幾欲落下屈辱的淚水來。

  但她咬著一口銀牙，幾度將所有的委屈咽進肚子中。

  說完之後，她則俯身，十分謙卑的以額觸地。

  皇帝站在她一步之遙的位置，臉色鐵青。背在後頭的手緊緊攥著，卻仍舊解不了他如今的怒意。

  「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皇帝忍著怒意，垂眸瞪著皇后。

  皇后，用力咬了咬唇，雖然臉上神情痛苦，卻也沒有再反駁，仍舊是跪在地上，重複著方才的話：「求陛下成全！」

  「你胡鬧！！」

  滔天的怒意被宣洩出來，皇后被嚇得身子有些瑟縮，但仍無聲的攥著手心，言語不改。

  「朕不會同意廢后！」皇帝冷聲道。「你以為這個皇后是你相當就當，想不當就不當的嗎！」

  他目光中帶著幾分寒意，被氣的狠了，就連話語都開始往傷人的方向而發展。

  「你身為中宮皇后，將皇子教育成這樣，本就活罪難免！而今朕有要事，不得閒，等過完這一陣，你跟大皇子一個也逃不了！」

  皇帝的話猶如夢魘一般，迴蕩在皇后的耳中，這讓她本就毫無血色的臉上越發的慘白。

  她眼眶通紅，有那麼一瞬間，竟然露出久違的失措來。

  她本以為用自己皇后的位置換，恆鈞就能從輕處罰，卻原來，她，還有她的孩兒，在這個帝王的眼中，都是那般無足輕重的。

  皇后的眼神有些恍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用什麼樣的方法來救自己的兒子……

  心疼的幾欲嘔血，皇后趴在地上，無聲的哭著。

  驀的，殿內轉身即逝的光亮。閃電過後，轟隆沉悶的雷聲卷積著烏雲而過。

  皇帝看著陰沉沉的天，心情也被這天氣攪得煩躁不已。

  「來人！」他高聲喝著。「將皇后送回去，若再看管不當，你們就提著腦袋來見朕！」

  很快便有侍衛湧進殿內，卻也不敢對皇后實施暴力行為，只是弓著腰，面色僵硬道：「皇后娘娘，請吧！」

  皇后抬起頭，有些不死心的看了一眼皇帝。可見到的，不過是皇帝轉身時，那無情的龍袍衣角。

  一旁的侍衛等還在催促著，她緩慢起身，卻發現兩條腿早已麻痹。

  不過很快，便有宮婢上前來將她攙扶起來。可是她並沒有什麼感覺，就好似精神已經游離，所活著的不過是一副軀殼。

  剛踏出御書房，傾盆大雨便落了下來。

  早有宮婢寧願淋濕自己，也不敢叫皇后濕了一點衣裳，於是皇后身上滴水未沾。

  只是她卻渾不在意，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回了未央宮，將自己關進了寢殿中。

  外頭人聲嘈雜，一對侍衛正面色冷漠的闖進浣衣局，對著所有浣衣的宮女盤問著什麼。

  有看熱鬧的宮婢聽見聲音，停下來腳步，在一旁詢問：「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便有一起八卦的宮婢回應她：「聽說今日有宮婢私自放了皇后娘娘出未央宮，然後娘娘又不顧阻攔衝撞了皇上，皇上大發雷霆，正派人四處抓人呢……」

  「是誰那麼大膽子？！」

  正說著，有侍衛突然從下人屋子裡拖出一位驚慌失措的宮婢。

  那宮婢嚇得已經肝膽俱裂，一直在口中說著胡話：「我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你們誰敢動我！皇后娘娘會給我謀一份好差事，我很快就會飛黃騰達……」

  那侍衛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目光譏諷的笑著：「誰不知道如今皇后娘娘不過是一副空架子，被皇上禁足的娘娘，連自己都護不住，又怎麼可能會護著你！」

  那宮婢帶著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驚慌失措的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皇后娘娘不會騙奴婢的！」

  她許是知道了什麼，開始奮力的掙紮起來。

  周圍聚集的宮婢太監們盯著她竊竊私語著：「真是可憐，竟然會做這樣的事情……」

  「還不是自己禁不住誘惑，怪誰！」

  「才十四五歲的年紀罷，也難怪，剛剛進宮的宮婢啊，總有幾個心思單純好騙的……」

  越來越多的聲音鑽進那宮婢的耳朵中，她只覺一陣眩暈，好像是闖了什麼大禍，卻根本沒有人可以幫助她……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就救我……」

  她的聲音漸漸開始悽厲，可直到她被拖走，也沒有那個能來拯救她的人……

  而另一邊，在瓢潑大雨中，未央宮中一片靜謐。

  皇后神色崩潰的趴在自己的寢宮之中，眼淚像是不要錢一般，簌簌的往下落。

  「我的兒……娘應該怎麼救你啊……」

  回應她的只有空蕩的寢殿與急促的雨聲。

  她呆坐一夜，久到身子已經全部麻痹，微微動一下就有鑽心的刺痛自內而外襲來。

  可皇后只是皺了皺眉，而後像是想開了什麼，破天荒的，叫人打水，沐浴更衣。

  外頭守著的宮婢不敢懈怠，皆斂聲靜氣，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去，將本宮那套皇后大妝服製取來……」她坐在梳妝檯前，望著銅鏡中，自己那蒼白而帶著老態的臉。

  服製取了來，她又命人梳妝，穿上了自己最華貴得體的衣服。頭上的鳳冠在初陽中熠熠生輝，這一刻，她竟然有前所未有的輕鬆。

  遣散了殿內眾人，她目光有些不舍的望著宮外的某一處方向，而後從匣子中取出一枚鋒利的髮簪，緩步來到榻前……

  宮門外，一輛馬車停在一旁，而後在侍婢的攙扶下，從裡面鑽出一名婉約秀麗的女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