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白紗落地

  美夢被人叫醒，鍾靈方才發現現實竟然如此殘酷，她穿這鬼玩意兒穿了一個多時辰，沈亦遲卻愣是從頭到尾連臉都沒露過一下，想想真是叫人窩火。

  「陛下呢？」鍾靈隨口問道，李嬤嬤猶豫了片刻才搖了搖頭：「回娘娘的話，奴婢不知。」

  「不知?明日就是封后大典了……」說到一半，鍾靈腦中突然被某種可怕又離譜的念頭占據，她頓時深吸了一口氣：沈亦遲該不會逃婚吧，撇下我和孩子跟別人私奔?

  鍾靈邊想邊撫摸起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滿臉惶恐和委屈的模樣。

  婚都結了，要逃也不是這次才逃吧，婚前恐懼症真是害人不淺。

  「哎呀算了算了，胡思亂想什麼呢。」鍾靈自己安慰自己道。

  李嬤嬤真是一頭霧水：「娘娘說什麼?」

  「哦，沒什麼，我是說這衣服若是沒問題了就幫我脫下來吧，穿著實在是太重了。」鍾靈邊說邊使勁聳了聳肩膀。

  想想明日還要穿著這身面對文武百官，走幾百級的天梯、行無數道禮節，她簡直頭疼到不行。

  李嬤嬤這才帶眾人上前幫鍾靈一層一層、一件一件地脫下那些服飾，得，這一脫又是一個時辰，她又能睡上一覺了。

  來來回回換個衣服就折騰了半個上午，鍾靈簡直疲乏不堪，打發走了李嬤嬤，她這才終於能再回到那張她心心念念的大床上，只是此刻卻早已沒了睡意。

  不知是這些日子經歷的太多讓鍾靈對萬事有了戒備，還是說只是大典前沒來由的恐懼，她總隱隱覺得現在的一切太過平靜、平靜到反常。

  腦子裡要思慮的事情太多，鍾靈方才還心煩意亂的，此刻倒是早已不知不覺地又睡了過去，再睜開眼時，視線便是徑直落在了榻前這個高大又熟悉的身影上。

  鍾靈迷離的眸像是被對面這束燦若星辰的光映襯得發亮，頓時一閃：「阿遲?」

  雖說早上試禮服的時候沈亦遲沒來，鍾靈還挺生氣的，可此刻見到他，她卻依舊滿心歡喜：「阿遲，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陣了。」沈亦遲的墨眸如同泛著碧波，溫柔地凝視著鍾靈的嬌顏，應答的聲音也如同春風拂面一般酥酥軟軟，若非蹉跎了兩世才習慣，她說不定還以為自己又進入了另一重夢境呢。

  「那你幹嘛不叫醒我啊，一個人坐著多無聊。」

  其實是鍾靈多日未曾好好看過沈亦遲，不想浪費和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吧，想想方才他就一動不動地坐在這裡，自己卻睡得昏天黑地，她簡直覺得罪過。

  沈亦遲卻微微揚起嘴角：「聽說今天李嬤嬤叫你試那禮服了？很重吧。」

  說起這個鐘靈就來氣，她隨即從床上彈坐起來：「哇我跟你說，你知道嗎，那個禮服真是太重了，加上頭飾最起碼得有十斤，我這肚子裡還有一個，你們皇家的規矩都這麼變態的嗎？」

  鍾靈忍不住朝沈亦遲一頓吐槽，這真實的反應逼得他簡直哭笑不得。

  笑了一陣，沈亦遲這才溫柔地摸了摸鐘靈的額頭：「好啦，今日著實是委屈你了，皇家禮數確實繁雜了些，可我們如今身在其中，也只能慢慢習慣了。」

  雖說沈亦遲已是九五之尊、萬人之上，可畢竟時代不同，他也總不能讓鍾靈穿一襲白裙去出席封后大典吧，不被人罵成是居心不良、傷風敗俗才怪了呢。

  鍾靈自然知道要入鄉隨俗，抱怨歸抱怨，到頭來也還是只能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垂頭喪氣之間，鍾靈的目光忽然被某一處打眼的東西吸引過去——又是一個熟悉的紅木盒子，難怪鍾靈一見到它便不由地毛骨悚然。

  「阿遲，那是什麼。」鍾靈下意識地往後縮了半寸，手指著紅木盒子的方向滿眼惶恐地問起。

  沈亦遲回頭看了一眼，隨即起身朝著那盒子走過去。

  鍾靈頓時忐忑不安，看樣子白天真沒少折騰到她。

  沈亦遲抱著那紅木盒子走到鍾靈跟前，只見她二話不說便拿被褥將頭蒙了起來：「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鍾靈渾身都在抗拒，沈亦遲也大概猜得到其中緣由。

  「靈兒莫怕，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禮物，與李嬤嬤等人無關。」沈亦遲一語中的，果然鍾靈如今就是怕了李嬤嬤。

  不過聽見是沈亦遲送給自己的禮物，鍾靈這才試探著將頭伸出來：「真的?」

  沈亦遲滿臉真誠地點了點頭：「千真萬確，快打開來看看吧。」

  鍾靈這才掀開被子，下床走到那紅木盒子跟前，猶豫再三才鼓起勇氣打開，映入眼帘的一切卻讓她嘆為觀止。

  只見一襲白裙正整整齊齊地放置在那紅木盒子裡，像極了二十一世紀的婚紗，不，這就是一件婚紗、一件沈亦遲特地準備給鍾靈的婚紗。

  鍾靈頓時傻了眼：「這是……」她不解地看向沈亦遲，卻見他微微一笑，隨即伸手提起那件婚紗、展開到她眼前。

  「喜歡嗎？」沈亦遲笑意盈盈地問著，鍾靈簡直驚喜到做不出半點反應，只怔怔地朝著那白紗裙看著。

  見鍾靈這副傻眼的模樣，沈亦遲倒是不由地竊喜起來，果然，這世上就沒有一個女人能抵得住婚紗的誘惑，鍾靈也不例外。

  愣了許久，鍾靈這才敢走上前去、試探般地伸手撫上那件在這時代只應天上有的婚紗，只是細細端詳之下，這手感和細節卻與二十一世紀的西式婚紗相去甚遠。

  許是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沈亦遲隨即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有些難為情地解釋道：「這裡不比我們那裡，沒有歐根紗和雪紡那些新式材料，工匠師父們也研製不出來，我只好用些綢緞和金線勉強替代了。」

  沈亦遲一個大男人竟然還知道歐根紗這種東西?看來他之前便做過某種打算了吧。

  只可惜鍾靈此刻早已沉浸其中感動到不行，哪裡還顧得上細思這些。

  還沒等沈亦遲反應過來，鍾靈已經情難自禁地朝著那枚冰涼的唇吻了上去，閉上眼睛的一瞬間，眼角的熱淚終是忍不住地洶湧澎湃。

  「阿遲，謝謝你。」鍾靈隨即將頭埋進沈亦遲的懷中、奮力掩飾自己這副哭的亂七八糟的模樣。

  沈亦遲聞言深感欣慰，隨即將鍾靈從自己懷中抓出來，溫柔地為她擦去淚水，目光之寵溺，如同對著稚氣未脫的孩童一般：「好啦，你喜歡就好了，快換上給我瞧瞧。」

  鍾靈這才收起感動，隨即接過沈亦遲手中的婚紗，剛要聽他的話換上，卻又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麼，隨即轉頭朝著他壞笑道：「你，出去候著。」

  沈亦遲先是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鍾靈的用意：「跟我還要這麼神秘?」

  鍾靈滿臉嫌棄：「你懂什麼，這叫儀式感，快出去快出去。」也不管沈亦遲願不願意，鍾靈隨即連推帶趕地將他轟到了外殿去，自己則滿心歡喜地看著眼前的婚紗，簡直愛不釋手。

  東宮一眾宮女太監眼巴巴地看著鍾靈將沈亦遲從房裡趕出來，個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本以為會惹得龍顏大怒，卻見他反而笑眼如斯，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

  竟還有人犯起了花痴：「陛下對咱們娘娘也太溫柔了吧，娘娘都將他趕出來了，他竟然沒有一絲氣惱，娘娘上輩子這是積了多大的德啊！」

  旁人自然以為鍾靈能得沈亦遲這般垂愛乃前世修來的福分，可前世種種痛苦波折，除了親身經歷之人又有誰能理解呢？

  眾人正躲在一旁和沈亦遲一樣翹首以盼著，想看看鐘靈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忽見房門打開，一抹靚麗的白色劃破暗夜的深沉。

  鍾靈滿心期許，夢中的場景就是現在了，快瞧瞧沈亦遲的反應如何。

  可還沒等沈亦遲說什麼，李嬤嬤卻已經是大驚失色，著急忙慌地朝著鍾靈衝過來：「娘娘這是什麼打扮，萬萬使不得啊，快快隨奴婢換下吧。」

  鍾靈簡直被嚇得不輕，頓時一陣哆嗦：「哎喲我去。」

  不過李嬤嬤不說，鍾靈倒是忘了，這西式婚紗有些暴露，在這個時代必然是有違禮法的，更何況白色乃不祥之色，除國喪之外宮中都勒令不得穿著。

  鍾靈此刻兩條都犯了不說，還是如此明目張胆地在皇帝面前，李嬤嬤被嚇破了膽也實屬尋常。

  沈亦遲明白李嬤嬤在擔心什麼，隨即攔住她：「無礙，你退下吧。」

  李嬤嬤不解，心中仍是惶恐，可皇命難違，她揣度不了聖意，也只能乖乖遵旨：「是，奴婢告退。」

  沈亦遲這才將鍾靈拉進去，她卻滿臉失望。

  「怎麼了？方才不是挺開心的嗎？這會兒怎麼反倒成了苦瓜臉?」沈亦遲一臉迷茫地朝著鍾靈詢問著，還以為是自己送的婚紗不合她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