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發狂

  泡好腳後，沈亦遲拿起一塊方巾，細細替鍾靈將腳上的水漬擦拭乾淨，囑咐她快些上床，免得又見了涼氣。

  外頭風雪交加，身邊暖玉在懷，沈亦遲忽然覺得，答應了鍾懷寧的請求是件極正確的事情。

  至少今兒晚上還能光明正大的抱著自家嬌滴滴的小娘子。

  一晌好眠。

  第二日。

  連綿細雨。

  鍾靈聽見細雨落在窗台上的聲音，睜開眼睛，便見沈亦遲正站在窗前負手站定，只著中衣，隱約能看見衣衫底下精壯的背脊。

  鍾靈撐著頭，正待細看，沈亦遲卻忽然轉過身，將她的神色一覽無餘。

  鍾靈不禁有些尷尬，輕咳兩聲，作勢要起身，聽見沈亦遲低笑了兩聲。

  「總算是起來了？我叫他們備了紅棗羹，起來用些？」

  在這陰雨連綿的天氣用一碗紅棗羹自然是好，可這裡是軍營，哪裡來的棗子？

  沈亦遲迎上鍾靈疑惑的視線，開口道：「是我下令讓璇璣閣的人送來的，都是上等的棗子，用來做羹最為合適！」

  「為了我如此大費周章，你叫旁人怎麼想？」

  「左右當初我為了尋你不人不鬼的模樣已經傳遍整個華遠大陸了，如今不過是個棗子，又有什麼要緊？」沈亦遲走到她身邊，伸手將人擁住。

  外頭冷風陣陣，可他的胸膛卻是滾燙。

  殿外響起叩門聲。

  「殿下，有急報！」

  沈亦遲不捨得放手，鍾靈推了他一把，方才依依不捨的放開，伸手取過床邊的黑色衣袍披上，走到門邊，將門打開。

  門外人跪倒在地上。

  「皇上，是皇宮的消息！」

  沈亦遲眸色微轉，開口道：「你且說罷！」

  「皇城裡的兄弟來報，說陸朝歌今日有意出宮去後山的廟裡燒香祈福！」

  「知道了，你且退下罷！」沈亦遲輕點了點頭。

  將房門關上，轉身看向身後的鐘靈。

  方才的話，鍾靈自然是悉數聽到了，欲置之不理，可對上沈亦遲的目光，還是有種被看穿的侷促。

  不滿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這消息能傳到我這裡，隔壁的漠北夫人自然也聽到了動靜。」沈亦遲走到鍾靈面前坐下。

  鍾靈只覺煩躁，皺眉道：「外頭下著雨，他就非得挑今日去祈福？從前不覺得，如今我人不在赦雲，他竟變得矯情起來了，如今這局勢，是他燒幾柱香就能變好的嗎？」

  沈亦遲只笑不語，去過手邊爐灶上煮沸的山泉水，又取了些茶放進杯盞中。

  鍾靈深吸一口氣，不耐道：「左右與我無關了。」

  「娘子莫惱，他既然敢出宮，身邊自然是帶了侍衛的，那些侍衛都是赦雲人，遠比漠北夫人的人熟悉地勢，即便真的打起來，漠北夫人也未必能討到好處。」

  鍾靈輕點了點頭，帳外，有婢女端著紅棗羹走了進來，將羹放到鍾靈的手邊，便又退了下去。

  紅棗的香甜在帳中飄散開，鍾靈卻只覺沒了胃口，沈亦遲的餘光掃過鍾靈的臉上。

  鍾靈忽然放下手中的湯勺，開口問道：「今日是什麼日子？」

  「今日是十五，燒香拜佛的好日子！」沈亦遲隨口答到。

  鍾靈猛地睜大了眼睛，嘴裡喃喃道：「原是這樣……」

  「是哪樣？」沈亦遲抬眼看她。

  鍾靈輕嘆道：「今日，也是思苒的忌日，怨不得他非要挑今日出宮。」

  沈亦遲微怔，心下暗自感嘆陸朝歌高明，為了讓鍾靈進宮見他一趟，竟連故人都搬了出來。

  鍾靈低下頭，冷哼一聲道：「他便是以死謝罪都不為過，以為上山一趟便能贖清罪孽嘛？殊不知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輕賤！」

  沈亦遲凝神看她，瞥見鍾靈緊鎖的眉頭，輕笑開，他便知自己的小姑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的再厲害，心下到底還是擔心他的。

  既然她要面子不肯踏出第一步，那自己便幫她一把。

  新茶在沸水裡舒展開，茶香裊裊。

  宮中。

  陸朝歌手邊擁著個婢女，抬眼看向窗外的陰雨，懶懶道：「下雨了。」

  宮女極殷勤的遞了點心到他嘴邊，嬌笑道：「皇上，既然下雨了，那今日咱們便不出宮了，在這寢宮裡吟詩作對，豈不快哉？」

  「吟詩作對？那你都會那些詩啊？」陸朝歌轉過身，面帶玩味。

  細看之下，面前宮女的眉眼間竟與顧思苒有些相似。

  宮女抿唇一笑：「奴婢才疏學淺，自是比不上皇上，只是能在皇上吟詩時給皇上彈曲兒！皇上說，好不好？」

  「你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陸朝歌唇邊揚起一抹笑，只是笑不及眼底。

  宮女有些好奇，她不知今日是什麼日子，只是去年這日子，皇上也出宮了，自那以後，便再不踏足後宮。

  於是大著膽子問道：「皇上，今兒是什麼日子？」

  「憑你，也配問朕？」陸朝歌冷笑一聲。

  宮女登時嚇白了面容，正要跪下請罪，殿外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洪雨順焦急不已：「娘娘，這會子你可不能進去啊？」

  「不能進去？本宮如今竟連皇上的寢宮都不能進去了嘛？」敏妃怒不可遏。

  對著身邊的綠翠大吼道：「綠翠，把他給本宮攔住！」

  「娘娘，娘娘！」

  洪雨順還欲再攔，卻被綠翠一把拉住了。

  綠翠笑道：「公公，我們娘娘如今有了身孕，脾氣可是大的很呢，您便體諒體諒，讓她去見皇上一面罷！」

  「這……」洪雨順面露難色，哪裡是他不讓敏妃進去，而是裡面的場景他實在是怕敏妃見了，經受不住啊！

  看著敏妃急匆匆往殿內走的身影，洪雨順暗暗替她捏了把汗，暗想著，敏妃娘娘，這可是您自己要進去的，可怪不得奴才啊！

  殿內，那宮女也聽見了外頭的吵鬧聲，不由的心生怯意，她雖一直在前殿伺候，可敏妃善妒打死幾個宮人的事，她也是知道的，這會子嚇得渾身發顫。

  欲跪下告退，卻被陸朝歌拉住了手，淺笑道：「你這麼害怕做什麼？難不成朕還護不住你了？」

  「皇……皇上……」宮女抿了抿唇，方才陸朝歌還欲對她動怒，這會子卻又像是變了個人，實在是叫她畏懼。

  殿門被打開，那宮女嚇得忙躲進陸朝歌的懷裡。

  敏妃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一時間氣的眼中都快要噴出火來。

  指著那宮女質問道：「皇上這幾日不來臣妾宮中，便是為了這個賤人？」

  說罷，作勢便要衝上來。

  卻在殿下被陸朝歌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喝退：「敏妃，這宮裡只有你一個女人不成？」

  「皇上……」敏妃停下腳步，頗有些難以置信。

  抬頭看向帝王，對方的眼裡卻早已沒有往日的脈脈情深，唯余冷酷。

  「敏妃，你如今懷著身孕，朕寵幸旁人也是常事，你需得認清身份才好，這宮中，可不是任由你放肆的地方！」陸朝歌低下頭，輕撫著懷中的鬢髮。

  敏妃被這一幕刺激到，剎那間淚如雨下。

  「臣妾腹中還懷著龍嗣，皇上怎麼能這樣對待臣妾？」

  陸朝歌卻不看她，對殿外喚道：「來人吶！」

  洪雨順忙不迭的跑進了殿內：「皇上，奴才在！」

  「敏妃今日有些糊塗了，你將人帶下去罷！」陸朝歌淡淡開口。

  洪雨順聞言便要帶著敏妃退下，敏妃卻在殿上撒起潑來，指著那宮女大叫道：「一定是你這個狐媚子勾引了皇上，讓皇上這般對待本宮，本宮今日便要殺了你！」

  說罷，不管不顧的要衝上來。

  變故來的太過突然，洪雨順一時也未能反應過來，待醒過神後，敏妃已經快要到殿前了。

  洪雨順暗道不好，趕忙衝上去將敏妃攔住。

  「娘娘，使不得！」

  敏妃正在氣頭上，洪雨順顧念著她懷有身孕，亦不敢唐突，糾纏間，被敏妃手上尖利的指套劃破了面上肌膚。

  陸朝歌面色陰沉下去，怒吼道：「傳朕指令，敏妃御前失儀，朕念她懷有龍嗣，罰禁閉，產子前幽閉青暉殿，不得出！」

  敏妃總算是冷靜下來，呆立在原地，怔怔的看著陸朝歌，不曾想到他竟會這般無情，明明幾日前他還恩准了自己的母親進宮，還有之前的那些海誓山盟，難不成都是假的不成？

  敏妃想開口質問，卻瞥見陸朝歌眼裡不加掩飾的厭惡，整個人都頹敗下去，被洪雨順拉著退了下去。

  殿上一片死寂，良久，那宮女怯生生道：「皇上！」

  「你且退下罷！」陸朝歌鬆開手。

  宮女被這變故嚇得不輕，此刻亦不敢久留，對著陸朝歌行了個禮後便退了下去。

  陸朝歌閉上眼睛，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落在案上。

  洪雨順派人將敏妃送了回去，又折返回來，猶豫道：「皇上，怎麼說敏妃娘娘如今也有了身孕，您好歹也顧念著她腹中的龍嗣啊！此事若是傳去了太后那裡，只怕太后又要斥責您了！」

  陸朝歌抬眼看他，看見他面上的傷，只覺滑稽，忍俊不禁的笑開。

  「若是由著她，只怕這會子朕也要同你一樣了！」

  洪雨順抬手撫上自己的臉，燦燦笑開。

  陸朝歌站起身，問道：「馬車可都備好了？」

  洪雨順也知陸朝歌今日非得出宮乃是為了顧思苒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