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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何其荒謬

2023-12-22 05:22:48 作者: 粉色甜甜圈
  沈亦遲從城牆邊躍了上去,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經進了宮內,侍衛只覺眼前有人影一閃,想要再看時已經不見。

  疑心自己眼花,也未細究。

  沈亦遲已經翻過了牆頭,站在了宮廷內圍,入目是大片深紅的牆磚,和夏凌不同,赦雲崇尚紅色,正紅色也只能皇家有資格使用。

  沈亦遲提步往前走,繞開了巡查的侍衛,走進偏門。

  偏門後是大片青蔥的綠,水榭樓台,雕梁畫柱。

  他幼時曾隨父皇來過一次,如今還能依稀記得方位,憑著記憶往前殿找去。

  彼時前殿燈火通明。

  陸朝歌看著手邊的心,面上帶著玩味的笑。

  問著身邊的洪雨順道:「這信都有誰見過了?」

  「回皇上,這信從小公子的房中找出來,便被送來前殿,除了皇上,還沒人看過呢。」洪雨順低頭應著。

  陸朝歌將信件放到火上燒了個乾淨,嘴角緩緩揚起一抹笑意:「想來那孩子感念母妃的恩情,可母妃卻想著如何同他撇清關係,也不知此事叫他知曉了,還會不會這樣賣命。」

  洪雨順不由的心生好奇,出聲問道:「皇上,那信上都寫了什麼?」

  「不該你問的是,別問,今兒還沒有跪夠嘛?」陸朝歌淡掃他一眼。

  洪雨順忙乾笑道:「奴才記下了!」

  殿外,有內侍抱著幾罈子酒走了進來,洪雨順看著那些酒,有些詫異:「皇上這是?」

  「去年釀的醉桃娘,也到了時候了,總不能沒人陪便不喝了,豈不是糟蹋了美酒?」陸朝歌面上划過失意,對著那些內侍招招手,示意他們將酒放到自己的面前。

  殿外,沈亦遲也憑著記憶找了上來,門外守著三五個提刀侍衛,侍衛瞧見他身影便高喊道:「什麼人?」

  「你們皇上要見的人。」沈亦遲冷聲開口。

  幾人面面相覷,顯然不信服,開口問道:「可有御旨?」

  沈亦遲在石階上站定,眸色淡然,他自是拿不出御旨,僅憑那一封書信,也不能叫這些侍衛相信那是陸朝歌的手筆。

  幾人見他不做聲,認定了沈亦遲是刺客,高呼著沖了上來。

  沈亦遲拔了劍迎上去,不消片刻,幾人便敗於劍下。

  有人吹響了隨身的銀哨,整個皇宮的御林軍傾巢而出,朝著前殿趕來。

  沈亦遲被這些御林軍團團圍住,頗有些孤立無援。

  陸朝歌聽著殿外的動靜,眉心輕皺:「外頭是什麼動靜?」

  「奴才這便去瞧瞧!」洪雨順說著正要退下。

  陸朝歌卻揮了揮手:「罷了,朕自個去看!」

  說罷,起身往外走去,前殿的門被打開,陸朝歌負手走了出來,瞥見人群里的沈亦遲,有片刻的晃神。

  良久,醒悟過來他的身份,笑道:「原以為還要再送上幾次信件,卻不想你今夜便來了。」

  「以誠心方才能換誠心。」沈亦遲悠悠開口。

  陸朝歌聞言拍手叫好道:「好一個以誠心換誠心吶。」

  「你們都退下!」陸朝歌對著身邊的御林軍揮了揮手。

  侍衛長有些遲疑,走上前壓低聲音道:「皇上,是否要搜身?」

  「他敢只身前來,怎的,朕連這點膽子都沒有了?」陸朝歌淡掃他一眼。

  侍衛長心下一沉,正要解釋,陸朝歌卻頗有些不耐道:「帶著你的人退下,今夜之事,便爛在這前殿,若是華安宮知曉了一星半點,朕便要了你的命!」

  「是!」

  御林軍漸漸散去,陸朝歌打量了沈亦遲半晌,輕笑道:「久仰大名!」

  說罷,朝著殿內走去,沈亦遲收起劍,提步跟上。

  殿內空無一人,侍奉的宮人早已被陸朝歌遣散,只留下幾罈子酒,並一把古琴。

  陸朝歌在塌上盤腿坐下,打開了面前的酒,剎那間酒香四溢。

  「你來的巧,若是再吃些,朕喝醉了,那便無人救你了。」

  陸朝歌替自己倒上一碗酒,對著沈亦遲舉杯。

  沈亦遲俯身在他對面坐下,看著他將碗裡的酒喝了乾淨,開口問道:「你見過我?」

  「沒見過,不過瞧你的模樣,像是能討她歡心的。」陸朝歌抹去唇邊酒漬,笑得玩味:「她同朕提起過你,將你誇的天上地下獨一無二,如今看來,卻也不過爾爾。」

  說罷,正要替沈亦遲倒上一杯酒,卻發現他面前空無一物,放下了酒罈,有些悵然若失。

  「原以為今夜只能一人獨飲,你能來,倒是意外之喜。」

  說罷,將酒罈推到了沈亦遲面前:「左右只有你我二人,用杯盞多沒趣,不如就著這罈子暢飲,一醉方休!」

  沈亦遲看著面前那罈子酒,眸中看不出情緒。

  陸朝歌挑了挑眉:「怎麼?怕朕下毒?」

  拿過酒盞猛灌了一大口,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酒嗝,方才將酒罈遞了回去。

  沈亦遲伸出手,拿過陸朝歌手邊還未開封的一壇,將壇口起封,抱起酒罈喝下一口。

  陸朝歌有些微怔,倒也不介意,將酒罈抱了回去,笑道:「你同她的性子當真是像極了,她是個喜怒都言於色的,半點不知變通,這樣的性子在外頭是要吃虧的,早些年有朕護著她,現如今……」

  搖頭笑開,兀自呢喃道:「說起來,她還是被朕逼走的。」

  「她能掌管千軍萬馬,戰無不勝,自然不是靠的運氣,所謂喜怒言於色,也不過是因著信任罷了。」

  「信任……」陸朝歌喃喃開口,良久,方才回過神來,抬眼看向沈亦遲:「她可曾同你提起過我?」

  沈亦遲面上划過幾分譏諷:「提或不提,有何要緊?」

  陸朝歌唇邊揚起一抹苦笑:「從前得到時總是不知珍惜,如今都失去了,方才知道後悔。」

  「可這道理,朕明白的太遲了。」陸朝歌眼眉低垂,一雙手顫的厲害,再握不住酒罈。

  沈亦遲看見他面上的悔恨,心中生不起憐憫,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今這一切,不過是他咎由自取。

  窗外刮進來一陣風,將岸邊的一盞風鈴吹得叮鈴作響,陸朝歌回身望去,面色少見的柔和。

  「那盞風鈴,是心愛之人留下的,想來小五應當也同你提起過。」

  「太傅獨女,姓顧名思苒,才情斐然,即便是身在夏凌,也有所耳聞。」沈亦遲淡淡應著。

  「是啊,才情斐然。」陸朝歌緩緩閉上眼睛,也只有在聽見這風鈴聲時,他方才能感到一絲慰籍。

  風過無痕,叮鈴聲漸漸平息下來,陸朝歌睜開眼睛,一股腦的將壇中酒喝了乾淨,喝的太急,不出意外的被嗆到,直嗆得眼淚都落下來,唇邊仍帶著笑。

  「這酒是小五最喜歡的,只可惜她不能喝,便每每問朕要了打開去聞,這酒開封便要立飲,否則便失了醇香,朕愛酒,到後來便不肯再給,可她仗著武藝高強,從後宮搬了不少出去,每年都要糟蹋不少,如今她不在了,這酒也沒人喝了,今年朕在桃園埋了幾百壇,你出宮時,記得給她帶上幾壇。」

  陸朝歌似乎有些醉了,眼神都迷離起來。

  沈亦遲抬眼看他:「靈兒不是沉溺於舊事的人,赦雲的酒雖好,卻也敵不過外頭數以千計的好酒,想來皇上今夜叫我前來,也不會是為了敘舊。」

  「你這人當真是不知變通。」陸朝歌倒在桌上,痴痴笑開:「朕現下喝醉了,真情外露,你若是服軟,興許朕會將赦雲的江山收拾好送給你,省去你廢諸多功夫,豈不妙哉?」

  「你若真的那樣的人,當初也不會大肆侵略。」沈亦遲毫不客氣。

  陸朝歌不由的笑開:「你還當真是不留情面!」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看著窗邊的上弦月開口道:「你就這樣來了,真的不怕朕對你動手?」

  「若我在赦雲身死,落人口舌的便是你,你不會做。」

  一國之君,輸也要輸的體面。

  「她如今在何處?」緘默良久,陸朝歌忽然出聲問道。

  沈亦遲自是明白他口中的這個她指的是誰,淡淡道:「赦雲是她的故土,有些事她難免會心軟,所以此事她不會參與。」

  「這倒是可惜了。」

  沈亦遲站起身,凝神看向陸朝歌,開口問道:「昨夜軍營里來了個少年,孤身一人闖入軍營,說來也奇,並未傷我軍分毫,卻一心求死,不知皇上是否認識這位少年。」

  宮門大開,陸朝歌送進軍營里的信,以及那來歷不明的少年。

  樁樁件件堆積在一起,實在是叫他不得不多心。

  陸朝歌輕笑道:「說起來那少年,朕倒是熟的很,想來也能明白他為何要去你的軍營。」

  陸朝歌轉過身,眸中有微光划過:「不論你信與不信,如今這皇位,朕坐的膩了,再不想再做這個皇帝,所以,想要助你一臂之力。」

  沈亦遲的眼神剎那之間變得很是精彩,何其荒謬?他當初可是費盡心思想要擴大疆土,不惜永失所愛,如今落得這樣一個孤家寡人的下場反倒願意放棄了,實在是得不償失。

  陸朝歌迎上他的視線:「你不必這樣看著朕,若不是經歷了這麼一遭,只怕朕也不會輕易放棄。」

  大抵得到的總不知珍惜,可若是失去了,便知追悔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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