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群狼

  「我保證不同外人說，你快同我說說！」余英出聲催促。

  鍾靈輕咳兩聲道：「好，那我便同你說說！」

  向陸朝歌求婚約的是她座下的先鋒，也不比她年長几歲，也是城中的貴公子，自小被他母親捧在手心裡養著，連投身軍營的事也是瞞著他家裡做出來的。

  倒不是為了精忠報國，而是為了兒女情長。

  想當初一戰告捷，鍾靈拉著他們一起喝酒，還是灌醉了這位先鋒後，聽到了這段曲折離奇的故事，才知道皇城裡竟還有他這樣的痴情種。

  為這事她嘲笑了他許久，從此後見到他便要喚他一聲小郎君。

  家世顯赫本是好事，可這位先鋒卻愛上了青樓里的一位姑娘，他母親說什麼也不肯成全他們，只道那女子恬不知恥，勾引了她不知世事的傻兒子，這姑娘也是個硬氣的，被他母親上門恥笑之後便不再見他，走投無路之際他竟背著家裡人投身軍營，想著立下軍功後換取陸朝歌賜婚，到時他母親便再無話說。

  「那小子才來時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後來竟真的練成了一身好本事，坐上了先鋒的位置，其實憑他的本事是不能立下軍功的，還是我大發慈悲幫了他，把軍功讓給了他，他這才有福氣娶了那姑娘做了大娘子呢！」

  「那位公子是個重情重義的，那姑娘可當真有福氣！」余英滿臉艷羨。

  想來一個青樓女子能當上大戶人家的大娘子，在尋常人看來已經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了。

  鍾靈輕搖了搖頭：「那姑娘原是家境沒落後被賣進了青樓，原先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即便是到了青樓也寧死不屈，憑藉著一身才藝當了青樓里的台柱子，逼得老鴇答應她只賣藝不賣身，娶了這樣的姑娘才是那位公子的福氣。」

  余英興致勃勃道：「果真要待在軍營才能知曉這些個盪氣迴腸的故事，那免死金牌的事呢，你快同我說說！」

  「免死金牌的事說起來便更加叫人匪夷所思了，那人本是個伍長，上頭的百夫長苛待下屬，他忍無可忍，帶著手下的兄弟揭竿而起殺了那百夫長，還一路往上爬，做了千夫長，營長，他有本事，對手底下人也好，那些人竟也幫他瞞著，連我都不知情，可他日日殫精竭慮，生怕事情敗露，立了軍功後便迫不及待的向皇上要了免死金牌，保住了他那條小命。」

  鍾靈說起軍中的事便口若懸河，又有餘英這樣配合的觀眾，說起來便沒個止境，說了一個下午，直到口乾舌燥方才停了下來。

  余英也後知後覺的餓了起來，桌上還放著宮女午時送來的飯菜，早已經涼了。

  余英用了塊酥餅墊了墊，開口道：「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等吃完了咱們再接著說！」

  說罷，翻身下了馬車。

  鍾靈對待吃食沒有以前那麼挑剔，用了幾塊點心後便已經飽了，躺下來閉目養神，從前的事情在她腦子裡奔涌而過，悉數記起，只可惜那樣叱吒風雲的日子到底是過去了，赦雲再沒了戰無不勝的鐘靈，只怕她如今在故土早已是人人喊打了罷。

  馬車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躁動，鍾靈睜開眼睛一躍而起，牽掛著馬車外的余英，想也未想便跳下了馬車。

  馬車外，是一片平原，無數雙眼睛泛著幽光，是狼群。

  侍衛們已經提劍沖了上去，只可惜這群狼一個勝似一個的勇猛，那群侍衛沒多久便處在下風，宮女們已然亂成一片，只顧抱頭鼠竄了。

  鍾靈轉過身看見皇帝的馬車被一對侍衛互送走，唇邊揚起一抹冷笑，感情是留下這些嬪妃們餵狼，自己好脫身呢。

  眼看著那群侍衛就要撐不住，鍾靈深吸一口氣，在人群里搜尋著余英的身影。

  終於在一堆人里找到了余英，余英想要往外走，只可惜身邊的宮女只顧逃命，她只能隨著人群往前走，面上滿是焦急。

  「馬車上還有人，你們讓開！」余英奮力掙扎著，只可惜於事無補。

  鍾靈邁步上前，衝進了人群里拉住余英的手，余英看見她激動不已：「小五，你總算是來了！」

  「走！」鍾靈手上暗自用力，將余英從人群里拉了出來。

  身後有慘叫聲傳來，鍾靈往後看去，只見一個侍衛被一頭狼撲到，毫無還手之力，被那頭狼往森林裡脫去，嘴裡發出絕望的嘶吼，身下已然是一片血肉模糊。

  余英嚇得死死的抓住了鍾靈的手，顫聲道：「小五，我害怕。」

  「不怕，跟緊我！」鍾靈轉過身，扔了把匕首到余英的手裡。

  身後那群狼顯然是餓極了，撲倒了人後便在原地撕扯起來，被侍衛們舉刀砍上皮肉也不躲。

  鍾靈冷聲道：「是群餓狼，不好對付！」

  余英聞言登時更害怕了：「那……那咱們該如何是好？」

  「跑，越快越好！」鍾靈說罷，往身邊看去，不遠處的樹下有兩匹馬，狼群們都聚在有人的地方，現下是去牽馬的最好時機。

  鍾靈轉過身看向余英：「我記得你會騎馬。」

  「會，可我……」余英身子抖得如寒風中的落葉，這樣的情形，她實在是怕自己使不上力氣。

  「待會你只管騎馬，你放心，我一定能帶你衝出去！」鍾靈說罷，拉著她往樹下跑去。

  身後卻猛地竄出了一匹狼追著她們而來，余英嚇得大叫起來：「小五！」

  鍾靈加快了步伐，將手裡的短匕扔了出去，斬斷了馬脖子上的韁繩，將余英扔到了馬背上，轉過身對上那隻狼陰森的目光。

  那是一頭母狼，肚子出奇的大，和鍾靈對弈著，鍾靈暗道不好，只怕是免不了一場惡戰了。

  馬背上的余英帶著哭腔喊著鍾靈的名字，鍾靈對她輕笑了笑，翻身上了馬，將短匕刺入馬屁股上，馬兒吃痛，發出一聲嘶鳴，拼了命往前跑去。

  身後的那匹母狼也飛快的跟了上來。

  馬兒往山谷的方向去。這周圍成片成片的草原，山谷里卻是廣袤的茂林，眼下天已經黑了，兩人身上只有兩把刀，以及身下這匹馬，身後還有個窮追不捨的母狼，生死難料。

  馬兒飛快的鑽進了茂林，余英陷入了絕望：「小五，若是我們回不去了……」

  「不會回不去，當年我可是在狼群里撿回了一條命，今日自然也能帶著你殺出去！」鍾靈打斷她的話，回頭看了眼窮追不捨的母狼，眸色嚴峻。

  「我答應過懷寧，我還要等著他八抬大轎來娶我，若是死在了這裡，死在了狼嘴裡，連個全屍都找不到，他會不會難過？」余英死死抓住手下的韁繩。

  鍾靈腦海里回想起沈亦遲的話，靈兒，我實在是怕再失去你一次。

  她還沒能見到他呢，即便今日是在修羅場，她也要殺出一條血路去找他！

  鍾靈放聲笑開：「你可知漠北的男兒的成年禮是什麼？是殺一頭狼，只有帶回狼的屍首，部落才會承認他已經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所以漠北男兒長到十六歲後，便會被父親帶著深山茂林里，度過一個個與狼為伴的夜晚，那些晚上最醒耳的就是呼呼的風聲和狼嚎，他們只有同狼群搏殺，只能憑著冷靜沉著的態度、亦或是比狼更殘忍血腥的野性，殺出一條血路來，我也跟著那些人在這樣的夜晚待過，那時候我都能殺出來，何況是今日！」

  余英聽了她的話，一顆心定了下來，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鍾靈。

  「我信你，若是能殺出重圍，來日去了赦雲，你我定要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怕是不行，那酒啊，我一滴也沾不得！」鍾靈故作輕鬆的同餘英說笑：「原打算到了半路上讓暗衛出手，做了一齣好戲給皇帝看，讓他以為咱們都死了，今夜這狼群倒是成全了我們，只要殺了這頭狼，咱們便能直奔著赦雲去了！」

  話音剛落，身下的馬兒便因著失血過多不堪重負的倒了下去，余英驚呼一聲，在到底之前被鍾靈拉了起來，穩穩的落在了地上，身後的母狼停下了腳步，離二人只有幾步之遙。

  二人動也不敢動，唯恐那狼突然撲上來。

  馬兒在發出幾聲絕望的嘶鳴後永遠倒了下去，鍾靈將余英護在身後，出聲告誡道：「待會那畜牲若是衝上來，你便什麼都不要管，只管跑！」

  母狼嘴裡發出兩聲戒備的嘶吼，提步朝著二人撲來，鍾靈猛地推了余英一把，怒吼道：「跑！」

  說罷，便提著匕首朝著母狼沖了上去，一人一狼扭打在了一起，對比之下更顯得鍾靈身形單薄。

  短匕到底不及長劍，只傷的了母狼的皮肉，傷不了筋骨，幾下之後，鍾靈彆扭被那頭母狼壓在了地上，母狼在她頭頂發出嘶鳴，鍾靈幾乎能聞到它嘴裡腥臭的味道。

  咬緊了牙關將短匕送上了母狼的咽喉處，鮮血噴涌而出，濺了鍾靈一臉，母狼痛呼著，聞到鮮血的味道反倒愈發興奮，張嘴便朝鐘靈的脖頸處咬來，鍾靈抓住時機，拿起匕首插入母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