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不歸人
2023-12-22 05:22:48 作者: 粉色甜甜圈
「我的人,你也敢動?」鍾靈伸手摟過月娘。
那人氣急敗壞的罵道:「你的人?那不過是爺不要的一雙破鞋罷了!」
月娘慘白著一張臉,伸手去拉鍾靈。
「爺,這可是個惹不得的!」
「慌什麼,爺連皇城來的大官都不怕,怎能怕他!」鍾靈拍了拍她的手背,哄小貓似的將人哄到自己身後。
那人支著身子爬了起來,低低罵了一句,抄起手邊的青花瓷花瓶便沖了上來,只可惜卯足力氣的那一下沒能砸中鍾靈,反倒是砸到了牆上,碎瓷片砸到了他的臉上,登時見了血。
鬧的屋子裡一片狼藉,連老鴇都驚動了。
門外聚的人多了,黎公子反倒愈發猖獗了,看著鍾靈,戾氣十足道:「你可知我是誰?我姑父是漠都縣令,在這漠都敢惹我便是同縣令過不去!」
老鴇深知鍾靈也不是簡單的人物,趕忙上前打圓場,賠笑道:「公子莫怪,黎公子是月娘的常客,今兒個見您在,一時心裡不舒坦!」
說罷,又去拉扯那黎公子的小廝,埋怨道:「黎公子定是又吃多了五石散,既如此,你還放他出來做甚?」
「誰說老子吃了五石散?」黎公子罵罵咧咧的要朝著老鴇跑去。
鍾靈一個箭步跨上前,抓住他的手,將人摔在地上。
「想必你還不知道,你那姑父如今可是自身難保了,我奉勸你還是安分些,莫要再給他添堵了!」
到底是打不過鍾靈,一刻鐘後,帶著小廝灰溜溜的逃了出去。
鍾靈又坐了回去,拿著果脯同月娘說笑。
月娘靠著她坐下,拿著團扇給她扇風,舉止雖風塵,可眉眼間卻是清澈。
鍾靈極少能對一個人如此感興趣,揮手遣了身邊揉腿的丫鬟出去,囑咐她們將門關好,側過身子看著身邊的月娘。
挑眉問道:「你猜到我今日會來?」
月娘不動聲色替她倒了杯水,淺笑道:「爺可真是說笑了,我又不是天上的神仙,哪裡能猜到爺會來呢?」
「昨兒個你看出我別有所圖,搶在旁人之前接近我,後來縣令找上門來,你也不意外,倒還願意助我們逃跑,雖說你流落風塵,見識的多,可尋常女子見到這場面定是又驚又怕,哪裡還會有閒情逸緻來同我嬉笑?你到底是誰?」
匕首出鞘,正抵在月娘手腕處,皮下血管隱隱可見,一刀下去,若是血流不止,便要命喪黃泉。
月娘好似看不見那刀,兀自將手抽了出來,掩面輕笑。
「爺下得了手嘛?」
拿下掩面的帕子,一雙染水的眸子斜看向鍾靈:「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鍾靈未曾料到連自己的女兒身也叫她識破,一時怔住,月娘低頭道:「姑娘不必如此防備我,我不過是個流落風塵的苦命女子罷了,昨夜接近你,若說別有用心,倒也不假,不過並不是為了旁的,只是因著你是個女兒身,再者說,你與昨夜那位公子情投意合,必定不會對我做什麼。」
「你如何看出我與他情投意合?」鍾靈有些不自然道。
月娘笑開:「眼神是不會騙人的,那位公子看你的眼神,我也見過。」
「你道因著我是女人才接近我,可你為何要接近我?莫不是那黎公子糾纏你,所以拉了我來替你擋?」
「姑娘真的想知道?」月娘凝神看她。
「你拉了我當冤大頭,我總要知道前因後果,否則不是冤枉的很?」
月娘對著手下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走到門外,將房門掩好。
月娘放下手中團扇,緩緩道:「我是幼時被賣進這春花樓的,那時這裡還沒有如今這樣大的名氣,彼時我不過六歲,來時也是做的瘦馬,包下我的,是一位大財主,比我大上二十歲,待我如父親般好,我原以為,等到了年紀,他便會將我帶回府中,做個小妾,卻不想突生變故,他惹了不該招惹的人,那人找上門來,我記得那夜他待在我這裡,僥倖撿回一條性命,可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都說婊子無情,可這世上愛憎會,求不得,真真是叫人斷了心腸。」
她眸中積了一汪深潭,多年積澱,霧靄沉沉。
回過神,又看向鍾靈:「這些年雖在春花樓,可若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輕易接客,好似這樣便是為了他守身如玉了。」
說罷,自嘲的笑笑:「我原以為此生都難見他,可那日外出,在姑娘身邊,我見到了他!」
鍾靈眉頭輕皺:「你在我身邊,見到了他?」
「他與你離得很遠,可自那次之後,我便記住了姑娘你,昨夜見你來春花樓,自然便迎了上去,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莫怪!」
門外忽然傳來人聲,似乎是月娘身邊那個小丫鬟。
「公子,公子,你不能進去啊,我們姑娘房中有客的!」
鍾靈驟然心虛起來,咽了咽口水,站起身便往窗邊跑。
「我下次再來看你,今夜我沒有來過,記好了!」
說罷,片刻不停的竄下樓,門外,沈亦遲繞開那丫鬟,推開門,只來得及看清窗邊一閃而過的一角衣袍,跑的倒是快。
月娘看見他,抿唇一笑:「公子今夜怎的一個人來了?」
「她何時來的?」沈亦遲淡淡開口。
月娘只當不知,疑惑道:「公子說誰?我這房中自始至終,就只有我一人啊,今夜身子不適,這才叫晚香那丫頭替我回絕了恩客,不過若是公子你,我也不是不能拖著病體侍奉的!」
月娘嬌笑著上前,指尖還未來得及觸到沈亦遲的衣袖,便被他躲開。
月娘笑容愈發深切:「怎麼?公子竟不是來尋樂子的?」
沈亦遲從袖中摸出一錠金子,放到桌上,冷聲道:「她性子單純,這裡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說罷,沿著窗戶跳了下去。
月娘怔怔看著那錠金子,片刻後笑開,起身將窗戶合上,喃喃道:「倒是奇了,一個個不愛走正門,偏愛走我這窗戶。」
「姑娘,今夜可還接客?」丫鬟小心翼翼的開口。
月娘不搭腔,將桌上的金子拿起,走到床頭,床頭上方有一個暗格,暗格里有一個小皮箱,皮箱裡裝滿了碎銀子和銀票,也不知攢了多久,竟有一根手指厚了。
將金子放了進去,換了幾錠碎銀子,朝丫鬟扔去:「將這些給媽媽送去,告訴她,今兒個我身子不適,便不接客了!」
丫鬟看著手裡的碎銀子,輕嘆一聲,這點銀子能做什麼呢?來了個財大氣粗一擲千金的,媽媽自然要將姑娘推出去的。
到底是沒忍住開了口:「姑娘已經攢了不少銀子,替自己贖身也綽綽有餘了,為何還要委身於此呢?」
「我要等一個人。」
「等什麼人?」丫鬟心下驚了驚,她侍奉這位姑娘好些年了,可從不曾聽說她惦念什麼人呢。
月娘揚起一抹明媚的笑:「一個故人!」
自他走後,她的人生,便都用來等他了,若是走了,只怕就再也找不著他了。
好在,就快了,就快再見了。
暗夜長街。
鍾靈一刻也不敢停,要趕在沈亦遲追上她之前趕回胭脂鋪,只要她人到了鋪子裡,再咬緊牙關,認定自己一直待在鋪子裡睡覺,沈亦遲又能拿她如何?
回胭脂鋪畢竟的路上有一條胡同,是塊荒廢的地方,只有幾間廢棄的宅子,白日裡便少有人經過,現下入了夜,來的人便更少了。
鍾靈路過此處,忽然聽見一陣壓抑的哭聲,哭聲不大,可在這夜裡聽起來,也瘮人的緊。
饒是膽大如鍾靈,此刻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停下腳步細聽,居然還聽見了叫罵聲。
「小兔崽子,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往哪兒跑!」
聲音是從宅子裡面傳出來的,鍾靈想了想,還是伸手將門推開了一條小縫,從縫裡往裡看,只瞧見一個人舉著刀子,滿臉橫肉,面目猙獰的厲害。
在他面前的是個身形消瘦的女孩,女孩身子打著顫,可眼睛卻亮的厲害,就在那把刀要朝著女孩揮去時,不知從何處竄出來一個小娃娃,撲了上去,張嘴咬住了持刀人的手。
只聽見那人慘叫一聲,手裡的刀也掉了下去。
「奶奶的!」那人怒罵一聲,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小娃娃的腦袋上,那娃娃似乎是被打懵了,鬆了口,從漢子手上掉在了地上,臉朝上,張大了嘴巴不出聲了。
小女孩發了瘋般朝那娃娃跑去,嘴裡嘶喊著兩個字,小勇。
「兔崽子,左右你們也還不上錢,老子便把你賣進窯子,再把這小東西賣給牙婆子,倒還能填補點空缺!」說罷,伸手抓住女孩的衣領,將人拉到自己身前。
女孩倒是倔的緊,吐了口唾沫到那漢子衣服上:「你做夢!」
「給臉不要臉!」此舉徹底惹惱了那漢子,一巴掌正要落下,卻被凌空飛來的一個石子砸中了後腦勺。
哎呦叫了一聲,朝鐘靈這邊看來。
所謂幫人幫到底,鍾靈見狀,推開門便走了進去,冷冷看著那漢子。
「以大欺小,好不要臉!」
那女孩就勢從漢子手上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