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有意隱瞞

  「跟著我來的將士都被我遣回去了，人多口雜，待來日拿著兵符，便可召集他們回來！」林宗鎮中將虎符交到沈亦遲手上。

  沈亦遲看著手上的虎符，有片刻的晃神，這一世他誓死都要坐上那個位置，後來他坐上了，也有一堆宏圖大志，要指點江山。

  視線緩緩落在鍾靈身上，可如今，好像都沒那麼重要了。

  「老將軍，我不是找你來商議沈天御的事的，那皇位，我如今不感興趣了！」

  說罷，將虎符遞迴到林宗面前。

  林宗等了這麼久，沒成想是他會是這麼個反應，一時也愣住了。

  反應過來之後，不由震怒。

  「殿下好生糊塗，那沈天御是有德之人嘛？夏凌國江山落在他手上，早晚也是他人口中的魚肉，更何況他還與他國勾結，對待骨肉血親更是毫不手軟！」

  鍾靈在一旁吐了吐舌頭，暗暗腹誹，老將軍還是和從前一樣，脾氣實在大的很。

  沈亦遲也不惱，淡笑道：「我從前執念太深，一心想要替我母族討一個公道，可最近我總夢見母親，她叫我放下執念，老將軍，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遠比坐上王位來的重要，我從前不懂，如今我懂了，有些事，便沒有意義了！」

  良久，聽得林宗長嘆一聲。

  「殿下，老臣也做過許多執迷不悟的事情，如今幡然醒悟，想要替蒼生謀劃謀劃，你總要給老臣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沈亦遲悄悄攥緊鍾靈的手，他不是大皇子沈亦遲，他只是鍾靈的沈亦遲，要他舍家為國，他實在是沒那個覺悟。

  二人走出房門，鍾靈小聲道：「我覺得他氣的不輕！」

  「自然是氣的不輕！」沈亦遲淡笑。

  鍾靈抬起頭，怔怔看他：「你方才說的，是認真的？」

  「自然是真的，捨身取義的事情，我再不想做了！」沈亦遲正色開口。

  他可還清晰的記得鍾靈那日決絕跳下山崖的場面，差一點，永失我愛……

  有小廝和他們擦肩而過，險些撞到沈亦遲，鍾靈趕忙扶住他。

  房門被推開，都來不及關上，於是二人將裡面的聲音聽了個清楚。

  「將軍，不好了，沈天御下令讓宮外未婚的女子全部入宮，有百姓不滿，去了宮門外直呼不公，沈天御他竟派了弓箭手在城門上放箭，已經死了好些人了！」

  「什麼！」

  隨即傳來轟然一聲巨響，緊接著便傳來那小廝驚呼的聲音：「將軍，將軍！」

  「快去叫洛羽凌來！」沈亦遲對著鍾靈開口，自己撐著拐棍往房裡挪動。

  鍾靈點點頭，片刻也不曾耽誤，不多時便將洛羽凌找了來。

  林宗已經被攙扶著躺在床上，仍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嘴裡對沈天御破口大罵。

  洛羽凌上前替他查看了脈象，再看他如今的模樣，忍不住規勸。

  「老將軍，你是氣結於心，氣大傷身，顧惜著身子啊！」

  「顧惜身子？他沈天御如今都敢殺人放火了，我如何顧惜身子！」老將軍氣的吹鬍子瞪眼，一副要殺人的架勢。

  洛羽凌抽了抽嘴角，小聲嘀咕道：「我還是開些方子罷！」

  幾人費了好些功夫都勸不動林宗，洛羽凌索性在他的藥里加了些安神草，林宗喝了藥睡了過去。

  幾人悄然退了出來，洛羽凌忍不住開口道：「阿遲，如今夏凌國百姓在沈天御手下活的艱難，我們出城來找你，便是為了助你東山再起，你若是也放棄了，夏凌就真的沒救了！」

  「此事，從長計議罷！」沈亦遲淡淡出聲。

  他到底是誤入這朝代的人，如今想起了前塵，夏凌對他來說，便不是心心念念的事了。

  鍾靈忽然拉住他的手，沈亦遲偏頭看見鍾靈面上神色，有些詫異。

  「你也要勸我？」

  「你從前告訴我，人活著，都有屬於他的責任，若非如此，你也不會拖著殘腿活在世上，我始終記得，所以在這一世沒有遇見你之前，我也活的很精彩，阿遲，你我除卻是你我，還有旁的身份，我是赦雲國將軍，你是夏凌國皇子，所以，我們也有屬於自己的責任！」

  她受赦雲國百姓敬重，那就要守護他們的安危，他既然受了夏凌國百姓朝拜，那便要免他們顛沛流離。

  「你讓我想想……」沈亦遲低下頭，聲音有些喑啞。

  他騙不了自己，心中的糾結不是假的。

  鍾靈拍上他的肩膀，笑得痞氣十足：「我可還記得你說的江山為聘呢，我好歹也是赦雲國的女戰神，你混的太次，怎麼娶我？」

  沈亦遲啞然失笑，不論何時，她都是自己的太陽。

  幾人在村子裡安頓下，林宗極看重聲譽，說什麼也不同意鍾靈和沈亦遲住在一起，一番爭執下來，讓洛羽凌同沈暗住在一間，沈亦遲一人一間，方便養傷，鍾靈則和宮沫兒同住一間。

  還特意將她們住的地方安排在村尾，離沈亦遲極遠，鍾靈不滿，氣呼呼的去了村尾，活像只炸毛的刺蝟。

  宮沫兒看著鍾靈的背影，無聲笑開，抬頭對上沈亦遲淡掃過來的目光。

  「鍾將軍實在是性情中人，能活的似個孩子，真是叫我羨慕！」

  「她一貫如此！」沈亦遲眸色柔和下來，由沈暗攙扶著，往他房中走去。

  宮沫兒微怔，良久，抿唇笑開，鍾將軍可真是幸運呢！

  提步跟了上去。

  入夜。

  鍾靈被渴醒，掙扎著起身去找水，抬眼瞧見坐在窗台邊孤寂的身影。

  宮沫兒回頭看她：「是我吵醒你了嘛？」

  「我起床找水喝！」鍾靈連連擺手，找到茶壺，急忙給自己倒了一杯，灌下一杯茶水之後，方才覺得好了些。

  看著天色只怕已經是四更天了，面上糾結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我該不會是打呼嚕罷？」

  她問得認真，宮沫兒忍不住笑開。

  「並非如此，你睡得很安靜，只是我想起從前的事，睡不著罷了！」

  「哦！」鍾靈放心的鬆了口氣。

  宮沫兒又認真的看她：「我聽說過你很多事跡，都說你殘暴無情，殺人如麻，如今見你，才知世人對你誤解有多深！」

  「都是些謠言罷了，他們大約嫉妒我驍勇善戰，所以將我傳成了一個妖怪！」

  宮沫兒抿唇低低笑開，模樣像極了某個女明星，鍾靈很久沒有機會再看電視，一時也想不起是哪一位，只覺得她實在是好看極了，只是美人似乎很不開心，否則又怎會深夜睡不著呢？

  她本就是極憐香惜玉之人，最是看不得美人鬱鬱寡歡，湊上前去，做出一副孟浪的樣子，挑眉問道：「美人何故深夜不眠？可是在等公子我？」

  「你這般模樣，還真有一副採花大盜的樣子！」

  二人相視笑開，宮沫兒忍不住感嘆：「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鍾靈不解，但凡是個女子，大約都不會羨慕她，浴血奮戰陣前搏殺，可是穿不了好看的紗裙，佩戴美麗的首飾和頭面，就連手上也得起一層厚厚的老繭。

  她自小便不受赦雲皇族那些公主的待見，如今聽到宮沫兒的話，只覺新鮮。

  「你可以無憂無慮，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我，連活著都是奢望！」

  「你生的這樣好看，怎會如此？」

  無論什麼世道，都應該看臉才是，沒道理這仙女似的姑娘活得這般艱難。

  「鍾將軍，這世上有很多身不由己，皇族裡的人，更是如此，你自小無憂，想來不會懂這些事情！」

  鍾靈看不懂她眼中重重霧靄，只覺她身影單薄，拿起自己的外袍，披在宮沫兒身上。

  「夜裡涼，早些歇息罷！」

  苦楚大都不能感同身受，她也慣不會安慰人。

  一晃眼，在村子裡已經待了有小半個月，平日裡有洛羽凌陪她逗悶解趣，倒也不覺得無聊。

  這一日她拉著宮沫兒去河裡摸魚，沒有任何工具，竟也被她摸上來了幾條長勢極好的青魚。

  得意洋洋的拖著戰利品要去向沈亦遲顯擺，可找了一圈，不見人。

  最後在後山，聽見了人聲。

  心中一喜，正要上前，聽見沈暗的聲音。

  「主子，鍾姑娘早晚會知道的，一直隱瞞，也不是對策，如今赦雲國野心勃勃，早晚會找到鍾將軍！」

  鍾靈心中一緊，隱瞞？隱瞞了她什麼？

  趕忙俯身藏好，不叫他們發現。

  「能瞞多久，便滿多久罷！」沈亦遲只覺頭疼，不知如何同鍾靈交待。

  簍子裡的青魚忽然歡脫起來，蹦噠的厲害，鍾靈解救已經來不及，二人循著聲音找了過來，鍾靈索性將話挑明。

  站起來，氣勢洶洶的問著沈亦遲：「你瞞了我什麼？」

  「準確的說，不是我……」沈亦遲有些心虛。

  沈暗在一旁無聲的搖了搖頭，我說主子，事情可是你做的無疑，如今這樣推卸責任，真的好嘛？

  「赦雲國吞併了三座城池，只怕不日就要攻入夏凌！」沈亦遲避重就輕。

  鍾靈愣住：「怎麼會？」

  陸朝歌從未向她表明過他有要侵略的意思，如今是亂世，各國皆虎視眈眈，她這些年南征百戰，也是為的讓那些諸侯國知曉赦雲國的厲害，退避三舍，可如今，他竟主動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