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夠養活自己

  那種淒涼的晚年生活，想想他就覺得十分的可怕。

  「那、那個……大……爺爺！我不、不會真的變成瘸子吧！我這叫……我瞧著雖然有些疼，可也應該不至於……就這麼瘸了吧！」少年緊張的上前一步，伸手可憐巴巴的拽住那老頭的袖子。

  此時那老頭的後背也不再佝僂了，除了那一身破敗的衣裳與臉上蒼老的模樣，怎麼看也都不像是個蒼老無依流浪街頭的要飯老頭。

  老頭回頭瞥了眼被少年拽著的袖子，眸中隱隱閃過一絲隱忍的笑意。嘴角也暗暗往上翹了翹，原本還有些怒意的心，這會兒竟有些神奇的消散不見了任何蹤影。

  「不想變成瘸子，就不要沒事逞強。若有任何不舒暢的地方，需及時同我說！」老頭一一囑咐著。

  少年一聽，忙點頭如搗蒜。出聲連連保證著：「放心！我、我一定配合的！」那緊張又乖巧的模樣，就好像生怕他會反悔不替他醫治般。

  老頭抿嘴偷偷一笑，轉過身背對著那少年，突地屈膝彎下了腰。

  少年見著他這模樣不禁愣住了，眨巴著雙眼呆呆看著眼前一頭白髮的男人。

  久久不見身後的人上來，老頭蹙眉回頭疑惑的朝那少年看了過去。見他小嘴微張，滿是不敢相信的模樣，忍不住又暗暗搖頭輕笑了聲。以前他還從沒有發現，他竟然有這麼遲鈍不通的時候。

  「離今夜休息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你若不想將自己的腳折騰廢了，那便快些！」老頭迴轉過身，平平淡淡的對著身後的少年說著。

  「哦！」少年聽到他的話，這才緩過神來，上前一步伸手扶住老頭的肩膀，彎腰貼在了他的後背上。

  待身後的少年趴好後，老頭這才直起了身子，雙手彎在身後扶住那少年的身子往上顛了顛。

  穿著簡單的草編鞋的腳，在雪地上一步一步的向前邁著，發出有些清脆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夜間寒風呼呼，耳邊那腳步踩在雪地上發出的聲音，就像是變成了唯一的音符，與偶爾吹過的風聲相互映襯著。

  少年趴在老頭身後，雙手交迭著抱在他的身前，他將下顎墊在他的肩膀，探頭往前面看著。

  老頭不說話，抿著唇神色淡漠無波的看著前面的路，背著少年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

  少年則是一會兒看著前方，一會兒又側著頭盯著那老頭看著。

  也不知道為啥，明明他臉上添了不少皺紋和斑點。可少年盯著看著，竟然還是覺得有些挪不開視線。

  「累嗎？」也不知道怎麼地，少年側頭盯著老頭看了半晌後，突地就從嘴裡冒出了這麼兩個字。

  老頭身子微微一顫，側眸瞟了眼靠在他肩膀上的少年。續而又抬頭繼續看著前方，嘴角微微上翹著，卻沒有回答他的話。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老頭不搭理他，少年也並不生氣。不知道怎麼的，突地就想起了以前學過的這首詩詞，忍不住就開始坐在那老頭後背上背起了詩詞。

  前面背著他走著的老頭見她突然吟起詩來，不禁錯愕的側頭看了他一眼。就聽少年繼續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將敬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說著說著，楚芸清忍不住突地就哼起了小調。

  那小調輕柔婉轉，似是他以前不知從哪聽來的曲調，又似是他自己隨心隨意的哼唱。

  在這冰冷寂寥的夜裡，合著那從身側擦過的風聲，倒是又多了幾分別樣的味道。

  前面背著他的老頭聽得不禁都有幾分入迷，原本腳下匆匆趕路的步履，也在不經意間慢慢變緩了下來。他一步又一步，如同配合著身後那少年的曲調般走著。

  直到少年哼唱完最後一個字，夜空中也都是一片靜寂。他們誰都沒有開口，就像是怕會打破這難得的靜逸舒心的感覺。

  「狄大人！你說……若是離了你們……以後我若出去唱個小曲兒，是不是也能夠養活自己啊？」喬裝成少年的楚芸清，看著身前打扮成要飯老頭的狄墨，突地忍不住打趣著。

  狄墨心口微微一顫，身子亦是隨之一僵。他側眉頭動了動，看了楚芸清一眼，張嘴似想說什麼，卻又給忍了下來。

  垂眸看著前面走了一陣後，狄墨突地壓低著嗓音說道：「有的事情若入了局，想要抽身並非是你想便能抽身的！」

  「……」楚芸清神情微的一顫，臉上輕鬆的神情，也在這瞬間變得沉重。

  她低頭也沉默了一陣，這才抿著嘴聳了聳肩，又恢復了之前輕鬆的模樣。她朝著狄墨挑眉彎著嘴角笑了笑。說道：「我知道現實多有不如人意，可偶爾想想那些亂七八糟的，自己也能放鬆些，何必時時都將自己逼得那麼緊呢！」

  瞧著楚芸清那輕鬆的模樣，狄墨臉上神情愣怔了一下，再次側頭看向她的神情，又變得深邃起來。

  在這個問題之後，楚芸清與狄墨兩人也都一直沉默著，誰也沒有再開口。而這幾日天天都在折騰個，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的楚芸清，在趴在狄墨後背沉默了沒多久之後，歪著頭趴在他肩膀上，甚是不雅的流著哈喇子就睡了過去。

  前面背著楚芸清的狄墨，聽著身後勻稱的呼吸聲。回頭擰眉輕輕喚了一聲：「楚姑娘？」

  不見身後的人反應……

  狄墨又喚了一聲：「楚芸清？」

  依舊不見身後的人回應，狄墨歪著頭看著身後趴在他肩膀上睡得深沉的女子，嘴角不知道怎麼的，又往上翹了起來。

  「哎……」笑過之後，想著前面這一路，他又要一個人走了，忍不住又搖頭嘆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一路上都有楚芸清站在耳邊嘰嘰喳喳的說著話唱著歌，這會兒耳邊變得安靜的狄墨，莫名的覺得四周有些太過安靜了！

  回頭又看了眼身後睡得正香的女子，狄墨這才又加快了步子，匆匆朝前面道路的另一端快速走去。

  一直覺得自己向來眠淺的楚芸清，這一次卻在狄墨背上踏踏實實的睡了一個深沉又無夢的大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進到了一間客棧，也不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為什麼會全身輕鬆得就像是有人將她體內淤積的所有不適感都從她身體裡，替她里里外外的清除了一遍一樣。

  「嗯！」睡得甚是滿足的楚芸清，挺著身子伸了一個甚是舒服的懶腰。當她慢慢睜開眼，在看到身旁蹲坐在床邊，合著衣裳側身靠著床柱閉目休息的男人時，她猛的嚇了一跳。

  瞬間清醒過來的楚芸清，從忙從床上坐了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了一身較為乾淨的長衫的狄墨，這才開始打量著自己所在的房間。

  這房間陳設十分的簡陋，除了前邊合著的房門，已經房間中央擺著的一張四方桌和椅子外，就她身下躺著的那一張床。除此之外，房間角落裡還架著一個木製的，用來放洗漱用的毛巾和木盆的架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嗯……」迅速的掃了房間一圈，楚芸清伸手揉了揉還有些惺忪的眼睛。正想著拉開被子下床，坐在床邊的狄墨立即就有所察覺的睜開了眼睛。

  回頭看了眼已經醒來的楚芸清，狄墨道了一聲：「醒了！」

  「嗯吶！」楚芸清點點頭，在看到狄墨眼中有著的一點血絲時，瞬間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拽開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對他道：「昨天晚上你都沒有好好休息吧！要不這會兒躺著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你醒了就自己將衣服換一下，待會兒店家會送早餐過來，用過早餐之後就繼續趕路吧！」狄墨起身從床邊站了起來，說著伸手還指了指床鋪上，放在楚芸清之前睡著的床頭旁邊放著一套更為輕柔的衣裳。

  「哦！」楚芸清應了一聲，卻依舊有些擔憂的看著狄墨。這麼背著她走了那麼遠，晚上又沒有好好休息，她真擔心他那身體是否受得了。

  狄墨起身走到房門旁，伸手拉開房門，回頭見楚芸清還在呆愣楞的站在那裡，於是嘴角動了動，出聲催促了一句：「這邊去安州還是有些時日，你動作可要快些！」

  「哦！好、好的！」還處在剛剛睡醒的愣怔當中的楚芸清，聽到狄墨那催促的話，連忙出聲應著。

  說著回身將狄墨替她準備的衣服從床頭拿了起來，將其拉展開就準備脫衣服去換。狄墨見狀，被她這舉動給嚇了一跳，忙避開視線抬腳走出房門，迅速的替她關好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