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三三兩兩的身影

  心急如焚的徐瀟，急匆匆跑到了城西。燈會此時早已經開始了，遊街的隊伍也已經向下游去了，上游的人不多。

  徐瀟左顧右盼了一陣，於是也向下遊走了去。他一邊走著，一邊環顧四周尋找著楚芸清的身影。

  可是一路走過去，就是沒有看到那個想要找尋的身影。

  徐瀟心中茫然又焦慮，心急火燎的沿著城西上下遊走了兩圈，卻始終都沒有看到楚芸清的身影。冬日的夜晚甚是寒涼，他尋了城西街頭最為顯眼的一處閣樓站著，俯首看著下面來來回回、三三兩兩的身影。

  外面的熱鬧，好似與他無關一般，他只是負著雙手淡然的看著。眸色深沉積鬱，深邃得叫人有些畏於對視。

  在那閣樓上看著的徐瀟，見證著下面的街道從人聲鼎沸到人影卓卓，再到人煙罕見……直至外面的街道已經不見了人影，已經停了的雪花又漸漸飄飛了起來。可要等的人，卻是一直都沒有出現。

  徐瀟在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得他自己都忘了。

  回身向小二要了幾壺酒，在閣樓窗前坐了下來。也不懼窗外的風雪，徐瀟就這麼坐在窗戶旁邊，仰頭看著外面的黑夜，一杯又一杯的啄著酒杯中的酒水。

  他並不擅飲酒，每每飲上一口，眉頭都皺得很緊。將酒水吞咽下去的時候，更是面色甚是難受。酒雖難飲，可他卻還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因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要如何排解心中沉鬱。

  這似乎，還是他第一次，等一個人在一個地方等了一個晚上。明明可以轉身走開，可偏偏又怕自己轉身離開的時候，而錯過她會過來的可能。

  人總是一邊懷著希望，又一邊等得心傷……

  看著閣樓里站著的那個孤寂的身影，一直躲在暗處的人，糾結而又複雜的看著他。換上了女裝的令狐歸，身上雖缺些女子的柔美，可乍看起來卻也是有幾分不同尋常女子的氣質。

  雖生得要比一般的女子高大些，可她那張臉上了些脂粉，倒也是頗有幾分姿色的。

  今日徐瀟出了青州府後到了城西，她便一直跟在他身後。她本想尋個機會，用這一身紅妝打扮出現在他面前。

  可每次她踏出一步要走出去，卻又因為害怕與茫然而縮回了腳。

  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她曾向人取誓過，此生不再以女子身份示人。原本的嬌柔小姐不復存在，有的只是男兒令狐歸。

  而在徐瀟身邊待了這麼些年，她也都是一直以男兒身份與他人相處著。除去與她相處最多的蘇軒，其他人也都從未察覺過，她是女兒身的事實。

  第一次有了想要恢復女兒身的衝動，便是在看到徐大人在看楚姑娘，與看他人的眼神不同之時。那時她多想衝上前去，她想要告訴他，這個在他身邊待了過年，與他一起經歷過無數磨難困苦的兄弟，也是個女兒身！

  只是……當她換回多年未曾碰過的女裝時，她卻又猶豫了！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很害怕、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其實她心裡也並不確定，徐大人在見到她女兒裝扮時，是否就能喜歡上她。畢竟如楊家五小姐那般的名門姑娘，他也曾辜負放棄了不是嗎？

  就這樣……一晚上，閣樓上的人在等著一個根本不會出現的人。而閣樓下面的人，仰著頭看著閣樓上的人，呆呆的站了一晚上。

  楚芸清失蹤了的消息，是第二天狄墨派人去閣樓尋徐瀟的時候知道的。

  徐瀟等不到楚芸清，而狄墨那邊卻也沒有她的蹤影。

  在風雪中站了一夜的徐瀟，本就不是十分健壯的身體，這下是徹底的染了風寒，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直到狄墨本人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才愣了一下，緩緩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神來。

  「大、大人！」他錯愕的抬頭，有些氣虛的看著狄墨。徐瀟想要從座椅上站起來，腳步卻又虛浮得厲害，一下又重重的跌到了座椅上。

  徐瀟面色煞白，臉頰上卻是有著兩團緋紅，額頭上點點虛汗密布，看上去狀態甚是不好。地面旁邊還有丟著的酒瓶，空氣中還瀰漫這一股濃郁的酒氣。徐瀟臉上的紅暈，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不適，還是因為地上丟著的那些酒瓶。

  狄墨見他如此蹙了眉頭，四下看了一圈，確定楚芸清不在他這後。才擰眉問道：「徐大人怎麼弄得如此？楚姑娘人呢？」

  「楚、楚姑娘？」徐瀟擰眉，有些茫然的看著狄墨。他凝眸想了想，這才晃了晃手道：「哦！對！楚、楚姑娘！她……她不在這，她沒有……與大人在一起嗎？」

  「並沒有！昨夜今早，楚姑娘都未來找過我。」狄墨擰著眉，半掩了呼吸的看著徐瀟。剛剛他開口時，空氣中的酒味頓時濃郁了幾分。

  「呵！沒、沒有嗎？」徐瀟輕笑著，一手撐著桌面，想要站起來，結果頭沉得厲害，一下又重重跌回到座椅上。

  狄墨見他如此，蹙了眉頭有些煩悶。回頭對跟在後面的司寒道：「司寒！叫人過來將徐大人送回徐府，順帶叫個大夫直接去徐府看著。其他的人去找楚姑娘！」

  「是！公子！」司寒上前一步，向狄墨領命。他垂眸又看了眼醉醺醺的徐瀟，眉眼立即皺了起來，眸色之中絲毫不掩蓋他對徐瀟的不耐與不喜。

  司寒忍著酒氣，上前去攙扶徐瀟。徐瀟嘴裡則是含糊不清的叨嘮著：「找、找楚姑娘……呵！既然無意，還找她幹什麼呢？」

  司寒伸出的手僵了僵，看著徐瀟的眸色沉了半分。蹙著眉頭蠻橫的將徐瀟從座椅上攙扶了起來，司寒轉身便扶著他向閣樓下面走了去。

  這閣樓本就是官家的地方，因為地勢高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平日裡雖然也是以著尋常酒家的模式經營著，可除去一樓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只接待官家人。

  這也是為什麼，昨天一晚上徐瀟在這，卻沒有人來催促他離開的原因。

  司寒將徐瀟從座椅上架了起來，將他的一隻手架在了後頸上個，另一隻手繞過後背扶在腰上。好在司寒氣力大，攙扶著沉甸甸的徐瀟先前走著。

  看著徐瀟被攙扶出去，狄墨這才回頭對葉真道：「葉真！」

  「在！」葉真立馬拱手候命。

  狄墨眼神清淺，掃了眼地上的被摔得東倒西歪的酒瓶，開口命令道：「你帶著其他人去尋楚姑娘吧！」

  「是！」葉真拱手領命，一成不變的眼眸，卻有了些微的變換。

  他抬眸看了看狄墨，喉頭涌動似乎是有話要說。

  「說！」狄墨沒有看葉真，只是極盡淺淡又簡單的從嘴裡說出了一個字。

  葉真低下頭，擰眉擔憂道：「子熙未歸！大人將屬下與司寒派離，是否……有些不妥？」

  在葉真的心裡，楚芸清的命可萬萬沒有狄大人來得重要。在狄墨身邊沒有其他人保護的情況下，若是可以，葉真是半步也不想離開。

  「呵！」狄墨輕嘆了一聲，目光從地上的酒瓶滿滿挪到葉真身上。他微微擰眉，開口道：「這青州城雖不平靜，可多的是心思剖側、別有用心的小人。可若想要對付本官……你是擔憂本官無法應對嗎？」

  屋子裡只有狄墨葉真兩人，狄墨的自稱便又從『我』變回了『本官』。

  他的話語說得甚是輕緩，可眼神掃向葉真時，卻帶著一股壓人的魄力。縱使性子冷硬沉默的葉真，也都因他這一一眼，被壓得低了頭彎著腰沒敢再出聲。

  「去吧！」狄墨朝葉真擺了擺手。

  「是！」葉真心中雖是擔憂，卻也不敢再多言，轉身便從房間裡推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狄墨突地又開口道：「子熙昨日還在同楚姑娘生氣，他們二人一夜未歸，興許兩人此時正在一起。」

  聽到狄墨的聲音，葉真停下了腳步。待狄墨說完，葉真回身又抱拳向狄墨行了一禮，這才步履匆匆的退身離開。

  狄墨看著葉真離開的身影，又暗暗嘆了一聲。窗外冷風呼嘯，卷著白雪的寒風從窗戶外吹刮在他的臉上。狄墨雖然覺得涼，卻並沒有什麼反應。

  白色的頭髮隨風翻飛，他的手輕輕撫在窗口上，一下又一下的輕輕拍著。

  楚芸清被令狐歸打暈之後，便不知後面發生了何事。只是當她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時，就覺得自己脖子上酸痛得厲害。

  「嘖！」她伸手撫著脖子從床榻上爬了起來，因為疼痛而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

  「你醒了！」耳邊傳來冷淡，卻又帶著一絲熟悉的聲音。

  楚芸清吃痛的揉 捏著自己的脖子，緩緩轉過身朝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徐、徐衛！」在看到不遠處的木桌旁坐著的人影時，楚芸清忍不住驚呼出聲。

  她慌亂的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從床上翻身爬了起來，快步走到了徐衛面前。徐衛坐在方桌前，正一臉淡定的拿著茶壺往被子裡倒著茶水。

  見著楚芸清走過來了，便伸出另一隻手拿過倒滿茶水的被子，往楚芸清面前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