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好好活著

  冬日裡的夜晚總是格外的深沉，符鈺一人獨自在徐府的宅院裡轉著。常年在外的他，其實早已經適應了在各種環境下睡覺休息。像今天這般心情焦躁得難以入眠的，這還是第一次。

  其實像他們這種人，因為認床而睡不著的原因，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心中的煩悶難以排解，他此時一旦閉上雙眼，腦中就浮現著重見默兒時，她無助的蹲在院子裡哭泣的模樣。

  像這般心情焦躁的情形，除了在數年前北冥封第一次寵幸默兒的那一天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縱使是在戰場上，敵人已經殺到眼前，軍隊遭受圍困的時候，也都不曾出現過。

  「我這是怎麼了？」符鈺心中納悶。仰著頭將身上披著的披風給拽了下來，四周的冰冷空氣向他襲了過來。他想以此來讓自己好好清淨一下，可效果顯然並不顯著。

  而就在他仰頭那一剎，在這空空蕩蕩的夜空中，突地隱隱似有女子的歌聲傳來。他心頭微微一緊，因為那歌聲明明是那般的熟悉。

  「默兒！」他驚嘆一聲，抬腳快步向楚芸清住的福至居跑了去。

  可當他跑過去時，那歌聲卻消失了。偌大的院子裡也是一片漆黑，安安靜靜的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符鈺看著那空落落的院子，心裡也如同這院子一般空空的。

  「不是嗎……」吶吶低喃了一聲，符鈺轉身欲離開。

  就在他轉身那一剎，突地就聽到身後傳來動靜。他猛的回頭，就看到一身粉色長衫，頭髮松落在耳邊的楚默兒，手上抱著一把古琴走了出來。

  「默兒！」他驚呼一聲，心中甚是震撼。

  「阿符！你回來了！」楚默兒看到符鈺，一雙明亮的眼睛微微彎曲著，朝他露出一抹柔柔的笑意。

  「……」符鈺看著她，喉嚨如同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一般，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他想走過去對她說，是啊！他回來了！可是他的身體卻只是站在原地，卻什麼也沒有做。

  他只是這麼看著站著，看著默兒將古琴夾好。她柔柔的彎著唇角，凱酷對符鈺道：「阿符！我最近又學了新曲子，你要聽聽嗎？」

  看著眼前的楚默兒，符鈺點了點頭，只覺得雙眼酸澀得難受，心口也像是被什麼堵著甚是難受。

  再見到默兒，明明是應該感到高興的一件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此時卻沒有半點兒喜悅之情。

  得到符鈺的應允，默兒朝他又是咧嘴一笑，那笑容甚是燦爛好看。在這冬日裡，就如同一抹暖陽。

  符鈺走到楚默兒對面，尋了一處坐了下來。待著她坐好，楚默兒架在琴弦上的手，這才開始輕輕撥動琴弦。

  悠揚的曲調，隨著她手中的動作，而悠悠飄蕩而出。漆黑的夜空，風似乎都因這琴音而停止。

  整個世界就只剩下那琴音，以及符鈺和他眼中的默兒。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都停止了下來，符鈺也不禁在這琴音中緩緩閉上了雙眼，想要體會著那其中的情感。

  「阿符！」一曲琴音，卻比符鈺所想的還要短。他閉上眼那一剎，琴音漸漸落下，便只剩下默兒那一句輕喚。

  符鈺身體微微一怔，他錯愕的睜開眼，就看到默兒緩緩從古琴旁朝他走了過來。

  「阿符！」默兒又喚了一聲，在符鈺身邊曲著腿，在他身邊緩緩坐了下來。她側著頭，輕輕倚在他的肩膀上。

  符鈺側頭有些驚愕的看著楚默兒，似是有些不太敢相信，她竟然會主動靠近他。

  「阿符！」今夜的默兒話似乎很多，還總是喜歡喚著他的名字。

  「嗯！」符鈺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就怕自己的動作太大，會驚嚇到她。

  「阿符有話，想要和默兒說嗎」楚默兒仰著頭，雙眼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著符鈺。

  看著她那柔柔的目光，符鈺窘迫的忙別開雙眼。若大的一個男人，反應卻是比一個女子還要嬌羞窘迫。

  楚默兒等了一陣，也不見符鈺開口。她淺淺嘆了一聲，開口道：「阿符沒有話要同默兒說嗎？」說著直起身，似乎就要走的樣子。

  符鈺見狀緊捏著的手抖了抖，想要伸手拉住她，卻又怕自己傷到他。他焦急的緊皺眉頭，開口道：「不是的！默兒我……」

  當他抬起眼眸，看著默兒眼中明顯的笑意時。符鈺這才懊惱的發現，自己竟然又被她給耍了！她剛剛要走根本就是騙他的，只是想要故意看他著而已。

  楚默兒又等了等，依舊不見符鈺將後面的話說完。不禁有些無奈的嘆了一聲，在她身邊又輕輕的坐了回去。

  「阿符沒有話要同默兒說，可默兒卻有很多話要同阿符說呢！」楚默兒笑著，說話的語氣並不似以往那般沉重，臉上的笑容也比以往多了很多。

  看著她那不似以往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符鈺忍不住也微微翹起了嘴角，開口嘆道：「今日的默兒，似乎與以往有些不同了！」

  「哦？是嗎？哪裡不同了呀？」楚默兒笑著，滿臉期許的仰著頭看著符鈺。

  「以前的默兒……」符鈺怔了怔，擰眉想了想以前的楚默兒。她總是眉頭緊鎖、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搖了搖頭心口一陣緊縮。每次看到她那般，他的心口都如同被燒紅的鐵塊一般，被錘子一下又一下的鑿砸著。

  他搖了搖頭，雙眼灼灼看著眼前的楚默兒。他並沒有回答默兒，她哪裡不一樣了。而是微微彎著嘴角，笑著帶著一絲明顯的寵溺道：「看到你現在這樣開心，那比我打了勝仗還要讓人高興！」

  「呵呵！」楚默兒笑著。一雙眼睛笑成彎彎的，就如同天上的一輪明月般明亮。這般的楚默兒，符鈺看得更是心神蕩漾，一張臉羞得通紅，連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

  「那阿符……喜歡現在這樣的默兒嗎？」默兒開口問著。

  符鈺渾身一僵，頓時秉著呼吸，驚得一張臉紅得如同那煮熟的蝦米。

  「這、這……」他吞吐著，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喜歡的話。

  看著他吞吞吐吐的，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默兒有些失望的開口道：「阿符不喜歡嗎？」

  聽著那失望的語氣，符鈺心口一沉，頓時焦急的開口道：「不、不是的！不管默兒變成什麼模樣，我都喜歡！」

  「呵……」難得的從他口中，聽到他表明心跡的話。楚默兒頓時就笑了起來，笑聲卻是無比的輕巧，如同終於吃到了心愛的糖果的孩童。

  符鈺聽著她的笑聲，感覺自己的心情像是也在頃刻間，變得十分的輕鬆美好。原來在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後，也並沒有那麼的難為情。

  原來默兒，也是喜歡聽他說這些的。那是否，也就代表著，其實默兒也是喜歡他的呢？符鈺心中猜想著。

  「默、默兒！你……」他想要知道默兒是否喜歡他，於是就想要開口詢問。

  可他的話並沒有問出口，突地就被一雙有些冰冷的臂膀抱住。抱著他的雙手有些冰涼，鼻息間都是滲人的寒意，可他卻隱隱中聞到了獨屬於楚默兒的味道。

  「默兒！」他驚愕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喚著她的名，瞪大著雙眼想要仰起頭看看她，卻被默兒制止了。

  默兒的手輕輕捂著他的眼，輕柔的聲音從他耳畔傳來。她說：「阿符離開的時候，默兒就答應，待你安然歸來的時候，一定認認真真的，只為阿符彈一曲。現在……阿符做到了！」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那話語中的輕鬆，卻是他以前從未在她的聲音中聽到過的。

  「……嗯！」符鈺悶悶應了一聲，原本還很是美好的心情，頓時有種入贅冰窖的感覺，心口也開始沒來由的，泛著陣陣的疼意。

  「默兒以前太傻，一直看不見阿符的好！阿符以後若是再見到喜歡的姑娘，可不要再只是默默的付出，卻什麼也不說了呀！」默兒輕笑著，似乎是在取笑符鈺。

  符鈺喉頭哽了一聲，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一陣清風從身邊冷冷吹過，擁著符鈺的力道也隨之緩緩鬆開。

  默兒說：「我走了，符！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活著！」

  「默兒！」符鈺的心一陣緊縮，他瞪大著雙眼，無比驚恐的看著眼前的楚默兒，化成點點星光在他眼前消失飄散。

  「默兒！」痛苦的喚著楚默兒的名字，符鈺伸手拉住他。可他伸出的手，除了刮過的冷風，卻是什麼都沒有觸碰到。

  最後消散的楚默兒，低頭在符鈺額頭輕輕落下一吻。符鈺只覺得額上傳來一陣軟軟冷冷的觸感，一直在眼眶中轉著的淚水，終於掉落下來。

  他痛苦的看著逐漸飄散的楚默兒的臉，卻看到她朝他露出如花的笑顏。她說：「阿符！對不起！」

  聲音化作寒風，在他周身飄蕩。隨之又如同那散開的涼風，漸漸消散。

  符鈺只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人扣在燒紅的鐵板上烙著一般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