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死而復生，信與不信

  「……」徐瀟喉頭動了動，抬頭看著楚芸清，卻並沒有說話。

  「所謂相由心生、身由心動，你所要改觀的不是你應不應同他們一起吃飯，而是要將你心裡的階級觀念給丟開！只有你真的將他們當成自己的親人、朋友、兄弟，他們才會感受到你的善意，願意與你親近！」最後咬了一口手上的雞腿，看著剩下的骨頭，楚芸清舔了舔嘴唇，彎下腰從徐瀟身邊錯過。再從桌上，拿起另一個雞腿。

  絲毫不顧及徐瀟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更甚至像是要故意吃給他看一般。楚芸清特意在他面前咬了兩口，這才在眾目睽睽之下，轉身向膳堂外走了去。

  至於膳堂裡面的事情，那些與她都沒有什麼關係，自然也不會去管她離開後，裡面會發生什麼事情。

  從膳堂出來，索性的是那兒離廚房並不遠。楚芸清出去之後，繞著找到了廚房，再沿著廚房會書房的路，這才一個人走回了書房。

  不過讓楚芸清有些糾結的是，她原本不東西也還好。現在吃了兩個雞腿，她反而覺得有些意猶未盡，覺得肚子裡空蕩蕩的，有種沒有吃飽的餓著肚子的感覺。

  可這會兒讓她再去膳堂拿東西吃，她是說什麼都不會回去了。一來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了，她根本就不認識路。二來……是她今天也真的累了，實在是不想再去跑那一趟。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楚芸清暫時還不想再看到那徐瀟。

  先前摔在地上的那種疼痛，現在想想都還覺得臉上疼得厲害。還有那額頭……不想還好，楚芸清一想起自己身上的傷，頓時就覺得額頭上的傷疼得厲害。

  「真是倒霉催的！早知道就不想了……」楚芸清嘖了一聲，有些沒好氣的伸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可剛一抬腳邁進屋子，楚芸清就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至於是哪裡異樣，她也說不清楚。就是覺得四周好像更有些不對勁，就好像有人不知道躲在哪裡，她正被人監視著一般。

  「真是奇怪！」楚芸清側頭四下看了看，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這才低聲喃喃著走進了屋。

  回身剛要將門給關好，突然就聽外面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她就聽到外面傳來王伯的聲音。

  「大人！大人！」王伯的聲音，略帶這急促從門外傳來。

  楚芸清頓了一下，回身又重新走出屋子，對王伯道：「王伯！徐大人這會兒還在膳堂吃飯呢！」

  王伯一看屋子裡的人並不是徐瀟，聽了她的話，這才反應過來，恭敬的喚了一聲：「楚姑娘！」

  楚姑娘點點頭，看王伯神情急促。於是道：「王伯若有急事找徐大人，直接去膳堂吧！」

  「多謝楚姑娘！」王伯也向楚芸清躬了躬身，如她所言，轉身向後面膳堂的方向走了去。

  看著王伯漸行漸遠的聲音，楚芸清搖了搖頭，重新走回到屋子裡關了門。心中也不禁感嘆，這徐瀟做著青州的府尹，也還真是辛苦。即使是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有人事情要找他。

  也不知道這是因為即將到年關的原因，所以才這麼忙得抽不開身。還是他平日裡，就是如此的繁忙。

  想著徐瀟身上壓著的重擔，楚芸清突然忘卻了先前兩人之間的彆扭，反而有些同情他了！

  踱步走回到徐瀟平日辦公坐著的榻前，看著那長長的木桌上，擺著的一迭高高的公文。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看完空下的地方，今日又是厚厚的一迭。

  看著那似乎永遠都看不完的公文，楚芸清突然就想起高三的時候，每個人桌上都高高迭在一起，堆積如山的書本和試卷。

  那時候看著那好像永遠都做不完的試題，楚芸清就感覺自己整個人生似乎都陷入了黑暗。

  現在徐瀟的感受，應該就如當初要面臨高考的她一般吧！

  緩緩踱步走到桌前，楚芸清隨手從一旁抽出一張空白的宣紙，又拿起一旁放著的毛筆。輕輕的在硯台里倒了點兒水，楚芸清一邊輕輕替自己研墨，腦子裡就開始回憶起白天送那馮氏女去刑場的過程。

  馮氏女從接受了讓楚芸清幫忙替她淨身開始，她的情緒就十分的穩定。在經歷了漫長的煎熬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接受了自己即將處死的事情，她放棄了抵抗與仇視身邊的人的態度。

  一改先前兇狠陰鷙的模樣，反而變得當然從容。

  這種心理楚芸清也是能夠理解的，人類在面對未知的結果時的恐懼，其實遠遠是要大於知道結果時的畏懼。即使是死，在等待的那個過程，也是遠比死亡本身更讓人難受與倍感煎熬的！

  所以在一路送馮氏女去刑場的途中，她那般淡定、且並不在意的反應，楚芸清也是能夠理解的。或許對於馮氏女本身來說，死亡對於她這並不美好的人生，就是一個了結痛苦的結果。

  她或許是期待死亡的到來，她一直所等的也就是這樣一個結果。看過她在刑場的反應時，再反推到她在牢房裡的反應，楚芸清突然就明白了這一點！

  其實這一點楚芸清若是當初有好好的細想過，其實也並不難看出。

  張牙舞爪、兇狠暴戾的模樣，或許是她的保護色。可是在這種完全受制的情形下，她還大膽的接連傷了那麼多牢衛。除了說明她夠兇狠之外，她也是希望能夠讓這些官爺能夠更快的做出決斷。

  她或許是恨透了這樣的人生，所以迫切的希望徐大人能夠給她一個痛快的結果。

  楚芸清突然又響起自己跟著徐瀟第一次來道青州府的時候，徐瀟在面對牢頭過來找他稟告馮氏女的事情時。當時徐瀟很是無奈，說了一句類似「怎麼又是她……」這樣的話。

  可見馮氏女在被抓之後，沒少給徐瀟惹出麻煩。可即使是這樣，徐瀟也並沒有私下將這女人給解決了。而是老老實實的叫人護著馮氏女的命，等著上面下達最後的審判結果。

  這或許也是馮氏女所沒有想到的，她或許最開始就是想要在牢房裡，將自己的性命給解決了。可沒想到徐瀟卻還叫人救了她，這三翻四次鬧騰之後沒有死成。她索性就將目標轉向了看守她的牢衛身上，試圖用傷害那些官爺的手段來惹怒徐瀟。

  可這徐瀟只是加強了對她的看守，依舊沒有動用私刑將她給解決。

  「哎……」楚芸清有些頭疼的，左手撐著額頭倚在木桌之上。

  左手撐著頭，右手捏著毛筆懸於白色宣紙之上。楚芸清閉上了雙眼，開始一點點回憶今天和馮氏女所交談的事情，和當時的情況。

  「為何你就是這麼執著的相信，我一定是被人利用的呢？」

  「你也是盲目的相信著自己心裡的感覺是嗎？即使沒有任何的證據，那種感覺就是這麼告訴你，然後你也就一直這麼堅信著！」

  「可是人的感覺，有時候也是會出錯的！盲目的只相信自己心裡的東西，到最後你會發現……其實錯的不是別人，而是你的內心！你如何去看到一個事情，那才是決定那事情好壞的關鍵！」

  「我喜歡著一個不該喜歡的人……那種感情是不應該的！他也從來沒有逼迫、利用過我，我心裡十分清楚，也希望你不要再繼續執著下去！我所殺的人都是想要殺的，與他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去玷污、污衊他！」這些話，是在楚芸清一再問馮氏女，是不是被人利用才殺人的時候，她當時所說的話。

  當時除了提到她所『喜歡的那個人』的時候，情緒有些波動之外。其他的時候，她的語氣都是較為淡然，還帶著一點點惆悵的。

  楚芸清睜開眼，握著毛筆的手輕輕在宣紙上落了下來。「執著、利用，感覺、盲目、相信、錯……內心、關鍵，還有喜歡的人、他……」

  嘴裡一邊輕聲的嘟囔著，楚芸清迅速的在宣紙上，用著簡體漢字寫下了這一連串的詞語。

  緊皺著眉頭，拿著毛筆的背面在臉上輕輕戳了戳。楚芸清又閉上雙眼，在腦海中回憶著後面去到刑場後，最後馮氏女即將被送上刑台前，她所說的話。

  當時她在被官兵帶走前，突然沒頭沒腦的站定腳步，回頭問楚芸清。「楚姑娘……相信人能夠死而復生的說法嗎？」

  然後她又自問自答的說：「我是不信的！他也不相信，可還是執著的幫他！呵！人的感情，真的是非常的奇怪！」

  「死而復生，信與不信，他……還有執著和感情……」楚芸清又睜開眼，迅速在那紙上寫了這五個詞組。

  所有的訊息，在楚芸清腦中過了一遍之後，最後就變成了紙上那一連串，不成句子的詞字。

  從這些上面，楚芸清不難看出，馮氏女心中是有著一個想要一心維護的人。而那個人或許並沒有利用她殺人，反而可能是馮氏女為了維護她，而殺了那些說他壞話的人！

  而那個人，可能是個男人，也可能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