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貓

  「蕭璃！兇器是案件最為重要的東西，我們不能僅僅只因為疑兇認罪，就這麼草率的將事情定論。你知道嗎？這案子並不僅僅只是大南、小南，還有福嬸與田伯這幾個受害者！在我們看不到的角落，不知道有多少人為此而喪生，卻無人察覺知曉。」因為你蕭璃草率的話，楚芸清顯得有些激動與不平。

  她所想要的，是真真實實的真相。而不是事情最後的，一個草草的結果。這樣無論是對活著的人，還是對死去的受害者，亦或者是已經付諸的兇手，那都是不公平的！

  楚芸清知道，這世界上並沒有什麼絕對的公平。可她所想要的，就是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裡，儘自己可能的去找尋公平、維持公平。

  他人心裡怎麼想她不知道，那至少在她心中是問心無愧。

  一場高下立見的爭論，楚芸清的一番話，駁得蕭璃無言可對。

  須臾之後，蕭璃最終還是帶著楚芸清，站在了福生的家門前。只是他們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卻是他們所沒有想到的。

  本就簡陋落魄的茅草屋裡，竟堵了里里外外十來個人的身影。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堆東西，大多都是些不值錢卻又能變賣點錢的東西。

  事實上，這福生家中，除了些詩詞畫作，也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他甚至連飯都不懂做，家中的灶台里更是沒有什麼可供人搬抬的東西了。

  「你們幹什麼！」見到此情況，楚芸清心中大怒，立即上前怒然質問屋子裡的人。

  已經將屋子裡的東西哄搶一空的眾人，見到楚芸清時都是一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竟然沒人出聲回答。

  「案件還未告破，福生屍體未涼，你們就來哄搶他的東西……你們心裡可曾會覺得愧疚不安？這就是你們平日裡所謂的鄰里友愛嗎？」看著那些人手中捧著福生的東西，楚芸清氣得眼睛都紅了。

  「案件未破？不是說福生已經寫了認罪書了嗎？」

  「就是！平日裡福生家，可沒少賒欠我們這些鄰里東西。現在他不在了，我們拿點東西回去怎麼了？」

  「楚姑娘！我們知道你是狄大人的人，可是欠帳還情不是天經地義嗎？」

  「就是啊！再說這些東西留在這破屋子裡是一文不值，亦或是要被那盜賊搶了去。在我們手中或許還有些價值，幹什麼要真浪費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頓時說得不可開交。

  而在楚芸清耳中，卻只聽見了最開始的那個人所說的那句話。說話的，是個個頭矮小枯瘦的中年男子，肌膚黝黑枯黃、頭髮有些亂糟糟的，看著便叫人有些不大舒服。

  「是誰告訴你，案子已經破了？福生寫了認罪書了的？」楚芸清惡狠狠的凝著那男人，她雖然是個女子，可那氣勢卻明顯蓋過了眼前的男人。

  男人抱著手中的字畫往後推了推，雙眼有些害怕的看著楚芸清道：「這、這……大伙兒都這麼說啊！福生前日就已經寫下認罪書，還有人親眼看見了！」

  「親眼看見？是誰？是誰親眼看見的？」楚芸清步步緊逼，一雙有些浮腫的眼睛，此時兇悍得有些嚇人。

  「齊、齊老二啊！他說……他親眼看見了的！」男人一個哆嗦，面色嚇得有些發白的將話頭轉向了另一個人。

  「齊老二？」楚芸清斂了心神，垂眸想了想。

  男人見狀，忙抱著懷中的東西，從楚芸清身側給溜了過去。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抱著懷中的東西，從屋子裡給跑了出去。

  「喂！你們站住！」楚芸清緩過神來，回頭想要去追那群人。蕭璃見狀，立即伸手將她情緒激動的她給拉住了。

  「你放開我！放開！」楚芸清掙扎著，回身想要甩開蕭璃的手。

  眼見著她就要掙開，蕭璃面色微變，朝著她大吼了一聲：「楚芸清！」

  楚芸清被驚了一下，立即停止了掙扎，回頭驚愕的看著蕭璃。

  看著她驚恐的神情，蕭璃長長呼了口氣，將心頭的怒意給壓下了幾分。「別忘了！你今天是來幹什麼的。」

  「是！我沒忘，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好端端的，這些人會被煽動過來福生家中拿東西？縱使平日福生真有受他們恩惠，會有人在人死後第二天，就將他將搶劫一空的嗎？」楚芸清咬牙狠狠看著蕭璃。不知是因為過度生氣還是心中委屈，此時她的眼睛又紅了起來。

  蕭璃心頭微微一顫，驚覺自己先前竟然被楚芸清對福生的感情而沖昏了頭腦。緊要關頭他意識到的，是楚芸清那過於激動的情緒，並沒有想到這事情背後的陰謀。

  「這……」他也有些懊惱，可此時眾人都已經散去，他亦是無力回天。

  蕭璃不說話了，楚芸清心中卻依舊是氣憤難當。可對方不說話，她也不能像個瘋狗一般，死咬著不放。

  垂眼四下看了看，一陣風突然從屋外吹鼓了進來。

  楚芸清瑟縮了一下，就看見外面寒風中，地面上似有什麼東西在滾動。楚芸清覺得有些奇怪，於是抬腳出去看了看。

  走進一看，才知地上滾動的，竟然是一卷畫。

  抬頭看了看那些鎮民跑走的方向，應該是有人在倉皇離開時，不小心將懷中的畫給遺落了的。

  彎腰將地上的畫給撿了起來，此時蕭璃也已經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什麼？」他伸手，將畫從楚芸清手中接了過來。

  楚芸清也並未和他搶，靜靜站在一旁看著。蕭璃將畫卷打開，赫然就看到那畫紙上，亭亭玉立著一位黃衣女子。

  女子眉清目秀，雖算不上是傾城佳人，可眉宇間的那一抹淡然笑意，卻看得叫人有些心神蕩漾。

  古代女子講究無才有德，可那畫中女子翩然婷立的身姿，右手微微揚起，置於胸前的左手上，卻是拿著一本書。

  「這……」楚芸清看著那畫卷上的人，登時就有些傻眼了。

  因為無論是那上面的人物的模樣還是衣著，分明就是與她之前穿著鵝黃色衣裳的模樣甚是相似。

  楚芸清有些呆了，微張著驚愕的小嘴，就這麼呆呆看著眼前那畫卷上的人。

  捧著畫卷的手緊緊一縮，蕭璃眸中驚愕之餘，閃過一絲怒意。

  「眉梢千秋蓉不及，明眸靈動隱傳奇；唇綻櫻桃齒含香，腹有千千藏秀氣。」輕聲念著上面的詩句，蕭璃握著畫卷的手又緊了緊，抬眸有些複雜的看著眼前的楚芸清。

  楚芸清並不是全部使得那上面的字，可在蕭璃輕聲念著的時候，卻也是已經聽到了的。雖不明具體意思，卻也是已經大致知道，這福生應該是在誇她。

  以前她便覺得，這古代丹青人像最是唯美好看。今日自己莫名成了他人入畫對象，心中震撼之餘更是感動。

  可那人卻已經不在，思及此心中不禁又多了幾分傷感。

  「去裡面看看吧！」她伸手，將畫從蕭璃手中接了過來。

  蕭璃眼眸微沉，並沒有阻止楚芸清。而是看著她將那畫小心的收好，如獲至寶的抱在懷中，心不禁又沉了幾分。

  楚芸清往走進屋子，蕭璃則是心情抑鬱的跟在後面。本就沒什麼家資的屋子，在被那群人『清掃』了一遍之後，變得一室空洞。就連地上的灰塵，都變得特別的乾淨。

  楚芸清在屋子裡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只得有些訕訕的走了出去。

  蕭璃看著被她還捧在懷中的畫，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喜歡那書生？」

  楚芸清微微一愣，回頭錯愕的看著蕭璃。「什麼意思？」

  蕭璃擰了擰眉頭，對於楚芸清的回應感到有些不悅。他想要知道答案，卻又不願再開口多說。

  兩人沉默一陣，楚芸清抬腳從屋內走了出去。剛一走到門口，突然發現草屋旁邊的草堆里，竟然蹲著一團黑漆漆的東西。

  心頭隱隱一動，楚芸清凝眉好奇的走了過去。

  剛抬腳欲走過去，草叢裡那團黑色的東西，突然就動了一下。楚芸清被嚇了一跳，身子很自然的向後躲了一下。

  可那一團黑色的東西，也僅僅只是動了一下，並沒有走開。楚芸清冒手貓腳的走過去，剛想撿起地上的棍子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的時候，肩膀上突然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

  「啊……」楚芸清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才知道那人是一直跟著她的蕭璃。

  「……」楚芸清有些驚魂未定的拍了拍心口，有些生氣的瞥了那蕭璃一眼。蕭璃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話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

  突然蹲在草叢裡的黑色『東西』回頭看了楚芸清一眼，轉身一溜煙的就跑開了。楚芸清見到那『東西』，登時就嚇了一跳。

  那竟然是一隻渾身黝黑的黑貓，剛剛回頭那一剎，她似乎看到那貓還有著一雙異瞳。雖然只是回頭匆匆一瞥，可她就是看清楚了。

  如同玻璃球般的雙眸，一黃一綠的十分的妖異好看。

  蕭璃叫楚芸清的時候，也是看到了那隻黑貓。兩人對視時，也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愕。

  「抓住它！」楚芸清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喊了一聲，追著那貓就跑了過去。

  蕭璃不知道楚芸清為什麼要去追那貓，可看著她已經跑過去了，便也就跟了上去。

  「喂！」蕭璃並沒有追多久，就看到了楚芸清的身影。之間她呆呆站在一堆草叢前，似乎是看什麼東西入了神。

  上一次嚇到楚芸清，這一次蕭璃沒敢再伸手拍她肩膀。只是悄無聲息的，小心的走到了她的身後。

  「蕭、蕭璃！你看那貓……」這一次，楚芸清似是注意到了跟上來的蕭璃，伸手拉了拉他手臂上的衣服，一雙眼緊緊盯著前面的黑貓。

  蕭璃放眼看了過去，果然見那草地上蹲著一隻黑貓。見到蕭璃跟過來，原本蹲著的黑貓立即又站起來一溜煙的往前走。

  「誒！」楚芸清哼了一聲，立即鬆了拽著蕭璃的手跟了上去。

  蕭璃垂眼看著剛剛被楚芸清拽著的地方，伸手輕輕碰了碰，隨即看著快要從他視線消失的楚芸清，匆匆抬腳跟了上去。

  兩人一貓，就這樣一走一停的走著。最後走到一間半山腰的茅草屋前停了下來，前面的黑貓一轉眼，就在茅草屋後面轉身就不見了。

  「誒？」楚芸清有些驚訝，快走幾步走到茅屋轉角另一邊，卻依舊沒有看到那隻黑貓的蹤影。

  「楚姑娘？」蕭璃跟在楚芸清身後，不明白她為什麼折磨執著的想要找那隻黑貓。

  「怎麼不見了？」楚芸清嘀咕了一聲，從屋側繞回到茅草屋前。

  草屋占地面積並不大，四周卻用籬笆給圍了起來。籬笆四周皆是枯草，看著有些蕭條，可卻並不顯淒涼。

  楚芸清四下看了看覺得有些奇怪，於是推開外面的門，走進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