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錯認佳人

  「嗯！」桃兒重重點了點頭，一雙眼眸甚是認真的看著楚芸清。

  楚芸清想了想，也不管那桃兒是誰的人，就一邊伸手脫著衣服，一邊往被子裡鑽，嘴裡還嚷嚷著：「你就說……我身體不適，已經睡下了！」

  「誒！夫人！您這是……」桃兒見楚芸清也不洗漱，脫了外衫就鑽進被子裡，登時就急了。

  可她不敢進去拽人，只得站在門口，干著急。

  楚芸清則是說睡就睡，拉過被子蓋過頭就沒了聲。桃兒在門口等了一陣，見她果真不再搭理自己，心裡雖然有些不甘，卻也只得氣悶的轉身離開。

  等著桃兒離開了，楚芸清眼珠轉了轉，突然又從被子裡鑽了出來。動作利索的撿起剛剛脫掉的外衫穿上，順帶著拿起掛在床頭的那件披風，然後吹滅了屋裡的蠟燭，一溜煙兒的就從屋子裡溜了出去。

  其實她知道，就算自己說睡了。可狄墨要找她，自然也還是會找過來。

  而他要找她的目的，也自然也一定會在她這兒達成。楚芸清知道，要論耍手段，她自是比不過狄墨。可若是讓狄墨見不著她，她自然也就不需要受他威脅了！

  楚芸清前面接連吃了兩次虧，可不想次次都被狄墨捏著鼻子做人。

  她這邊剛剛從房間裡出去，那邊桃兒就已經到了前廳，向狄墨如實轉述了楚芸清的話。

  狄墨聽完後，坐在首位上，雙眸看著外面漆黑的夜，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桃兒恭敬的低著頭，候在一旁。

  良久，狄墨擺了擺手，嘆了一聲，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既然她今日已經睡了，那便明日再說吧！」

  「是！」桃兒應聲。

  她雖身為狄府的婢女，其實平日裡也並不是常常能夠見到狄大人。大人除了偶爾回來休息睡覺，就連用膳也甚少回來。

  聽府里其他的人說，大人大多都是在巡按府里待著，而狄府這邊，則大多都是由管家，在幫大人看著。

  有時候他們這些下人都糊塗了，到底狄府的主人，是大人還是管家了。

  狄墨遣退桃兒後，猶豫了一下，最後也還是回了房，但回房之前，他到底還是去安置楚芸清的『依蘭閣』轉了一圈。

  才剛走到院子口，就看到那屋子裡的燈已經滅了。

  聽桃兒剛剛的敘說，他自是知道這楚芸清應該只是不想見他，所以故意滅燈睡了。

  他本還有些事，急於想要同她說的。可這會兒見她滅了燈，他也不想去碰那霉頭。

  外面傳開的那些事，他也是知道的，若她因此而記恨於他，也是在所難免。

  無奈的搖搖頭，狄墨最終還是轉身從依蘭閣里走了出去。

  這幾天忙於案件，狄墨和巡按府的人，基本上都是忙得腳不沾地，就連喝口水的時間都要手裡捏著本卷宗查看。

  雖是了解了一些東西，可對於兇手是誰卻依舊是毫無頭緒。

  他不是沒有想過，讓楚芸清來試著幫他找出犯人的線索。可此案關係重大，前面雖是試探過她，可他到底還不能全然信任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若不是明日要外出一探，而府中又派人來說，楚芸清似是有意要離開殿京的消息，他也不會這麼貿貿然回府就要找她了！

  之前她在府中等他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他也知道，她要找他的原因是什麼。

  回到房間後，狄墨滿身的疲憊在溫水中泡了一泡之後，像是突然之間被驅逐了一般。

  再加上心頭掛著煩事，他有些了無睡意。於是披了件外衣，就想去後院的那座小湖走走。以往每次心煩時，他都是如此。

  這才剛走到湖邊，遠遠就看到湖中的小亭子裡，竟有些光亮，恍惚之間立即似乎還坐了個人。

  狄墨心頭一顫，黑暗中飄飛著白髮男子，在這一刻臉上的神情不再冰冷，反似變得有些激動。

  他的呼吸在那一刻變得有些粗重，他緊了緊袖袍下的手，快步走到湖邊，見著旁邊的小船已經不在，索性腳尖一點，整個人直朝那湖心亭中飛去。

  狄墨的身體輕盈的落在亭中，亭子裡的人背對著他，似是入定一般，竟沒察覺到他的存在。

  他對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抬腳想要走過去。卻又像是在害怕什麼，竟然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也沒有靠近一步。

  良久……伸出的手緩緩落下，狄墨眼中甚是複雜的看著眼前女子的身影，始終沒再做任何進一步的舉動。

  雙手撐著頭，正趴在亭子中苦惱的楚芸清，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突然多出的人。只覺外面一陣夜風吹過，她「嘖」了一聲，急忙伸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可是冷了？」輕柔又小心翼翼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傳來。

  楚芸清嚇了一跳，剛坐直身體向身後看去，肩頭上突然又多了一件黑色外衫。

  那外衫上還帶著那人的溫熱，披在肩頭立即將她全身的冷意都給驅散。

  而映入她眼帘中的男人，是怎樣的一副溫柔、深情呢！

  楚芸清無法用言語來述說，她只知道，在對上那一雙眸子時，她的心猛的顫了一下。

  只是狄墨再走近，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後，臉上所有的柔情與暖意，都瞬間凝結，然後消退了。

  他面色僵了一僵，本想問『怎麼是她』！可那話他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突然冷了臉色，直了身體，雙手負在身後，垂眸略帶冷意的看著楚芸清道：「你不是早已歇下？」

  看著前後恍若兩人的狄墨，楚芸清愣了一下，回頭伸手捏了捏披在她肩頭的衣裳，心裡微微一沉。

  她知道，剛剛狄墨應該是將她錯認成了他人。她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卻知道那一定是個女子，一定是個讓狄墨愛在心坎里的人，一個無論如何，也都無法讓他忘懷的人！

  「是歇下了！只是睡不著，所以出來吹吹風！」她站起身，伸手將肩上那件男人的衣服扯了下來，隨手丟回給了狄墨。

  狄墨伸手接住，看著手上的衣服，抬眸又看了看衣著單薄的楚芸清。

  他捏了捏，到底還是沒有將衣服重新遞迴給她，卻也沒有重新給自己穿上。

  他只是將衣服拿在手上，然後仰頭看著前方，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楚芸清不想和他多待，只是覺得胸口隱隱有些發悶，卻不知道這突然的氣悶是從何而來。她只當是因為這狄墨的出現，攪了她難得剛剛放鬆的心情。

  「夜深了！我先回去了！」她拉了拉身上的披風，轉身向亭子外停著的小船走去。

  「我明天要去一趟安州！」狄墨突然出聲。

  楚芸清站定腳步回頭，就見狄墨已經從神遊中回過神來。

  「哦！」她應了一聲，伸手拿過船槳，抬腳小心翼翼的就要踏上小船。

  狄墨擰擰眉，突然身形一動，下一刻就已經站在了楚芸清身旁，伸手緊緊扣住她拿著船漿的手。

  楚芸清嚇了一跳，一隻已經踏出去的腳立即踏空。

  她「啊！」的一聲，下意識的回身抱住狄墨這根救命稻草。

  楚芸清的身體撞進了狄墨的懷中，他並沒有鬆開拽著她的手，卻還是下意識的將她從亭子邊沿，給拽回了亭子裡面。

  兩人皆是驚了一下，楚芸清有些惱羞成怒。確定自己安全後，咬牙甩開狄墨的手，恨恨看著他罵道：「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楚姑娘！身為妾氏，請你慎言！」狄墨也有些怒了，皺著眉呵斥著。

  要論氣勢，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自是比不過在官場上混跡多年的巡撫大人了！楚芸清勢弱，卻又不願就此妥協。只得冷哼一聲，咬咬牙捏著剛剛被他扣疼了的手腕，側過身不看他。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隨後還是狄墨先開了口。

  「唐家的案子已有些眉目，我與司寒、子熙明日都會離京。你是要與我們一起，還是留在殿京？」

  或許是剛剛兩人都生了一場氣，此時狄墨說話已沒了以往那般官方客套。

  「離京……」楚芸清想著可以離開殿京城，心裡還是有些小激動的。

  可一想著是和狄墨他們幾個一起離開，立即又有些訕訕的。

  她若是離開殿京，便是不打算回來的。可是若是和狄墨、司寒他們一道，那她多半最後，還是要隨著他們一起回來的！

  就算她想著半路逃跑，也難保狄墨這隻狐狸，和司寒那隻獵犬不會將她抓回來。

  這麼思量一番，楚芸清覺得，她或許留在殿京城比較好。至少等狄墨他們離開後，她要逃跑還容易些。

  「我留在殿京城！」楚芸清仰著頭，朝狄墨說出了自己的選擇。

  狄墨震愣了一下，一雙漆黑的眸子緊緊盯著她。楚芸清被盯得心裡有些發虛，面上卻是不動於色的，坦然回視著狄墨。

  良久，狄墨收回視線。轉身悠然在亭子裡的石凳上坐了下來，一隻手隨意的搭在了石桌上。

  楚芸清在一旁等了一會兒，依舊不見狄墨有任何反應，於是福了福身道：「明日大人既然要遠行，還是早些休息養足精神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