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2023-12-22 11:20:45 作者: 顏朗美意
宋弘當初給安華皓取這個名字,也是希望這個孩子將來錦繡前程的寓意。
再後來,其他男孩出生,那名字都是讓幕僚挑出所有的金旁寓意不錯的字來,看著順眼的,就圈下來當名字。除了鈞字,這個字是他特意挑出來,留給高氏肚子裡的孩子的。
誰知道後來高氏壞了身子,不能再生育,這個鈞字也就給了侯姨娘生的長子。
當初高氏聽了這個字給了侯姨娘的孩子,氣得生了一場病,還是宋弘勸她,就當侯姨娘生的這個兒子,是當初小產的那個孩子又回到他們身邊,也是一種紀念。
好說歹說的,高氏也才罷了。
至於府里姑娘的名字,宋弘本人並不太重視,還是高氏,說國公府的姑娘就算庶出,也是國公爺的血脈,也就按照重字排行。
不過到底是女孩子家,以女紅針線為要,也就以絲字旁為名字了。
府里三個姑娘,除了宋重綺外,其他兩個姑娘,一個叫宋重絹,一個叫宋重繡。
因此宋重欽這麼說,倒也不是無根據的胡說,錦繡錦繡,不是聽起來差不離麼?
可是這意思卻惡毒,不說別的,這世上本就重男輕女,男女有別。
拿安華皓跟國公府的幾個姑娘家比,這本身就是侮辱了安華皓,壓低了安華皓的身份。
安華皓挑挑眉毛,看了一眼宋重欽,果然這國公府里,就算是個六七歲的孩子,都不能小覷。
小小年紀,就有這等深的心思了。
宋弘臉一沉,先看了安華皓一眼。
安華皓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眼神里都是嘲諷。
頓時覺得臉上掛不住,低頭就訓斥道:「閉嘴!這話也是渾說的?平日裡看著你年紀小,就算說錯了話,為父也不苛責你,到是慣得你了!夫子平日裡就是這樣教導你的?身為幼弟,竟然嘲笑起你大哥的名諱來了?是誰給你的膽子?」
「這名字是你老子取的,怎麼?你這是覺得你老子不會取名字還是怎麼著?」
聲色俱厲,十分的惱怒。
宋重欽往日以小賣小,宋弘也頗為偏愛他,在宋重欽面前,都是慈父形象,哪裡如同今日這般嚴厲?
頓時給嚇懵了。
小臉嚇得雪白,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倒底是被宋弘一直嬌寵著的,還真沒受過氣,也畢竟年紀還小,若是他親娘董姨娘在這裡,還能轉寰兩句,可偏偏在場的都是不懷好意的兄弟,哪個肯替他說話,都只低著頭跟鵪鶉一般。
畢竟是一直疼愛的幼子,宋弘見他被嚇成這樣,心下不忍,臉色雖然陰沉,可口氣到底溫和了幾分:「還不快去給你大哥賠罪?」
這也是為了幼子好,他年紀還小,口無遮攔的,這今天才剛第一次見面,就給大兒子留下這樣不好的印象,豈不是影響兄弟間的感情?
趕快賠個不是,那老大重錦也不好意思真跟重欽計較不是?
若是平日裡,宋重欽還算會看人眼色,在宋弘面前也最聽話懂事。
可今日,宋重欽先是被嚇到了,接著又被宋弘的態度給傷到了。
自己都嚇哭了,若是往日,宋弘肯定不說哄他,也要溫言撫慰一番,今兒個可好,還沉著臉,逼著自己給那新大哥道歉。
顯見得是心裡只有這新大哥,不疼他了。
頓時就哇哇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喊:「父親,你不疼欽兒了!你如今就只疼新認回來的大哥!你偏心——」
宋弘見平日裡最是聽話懂事的老么,今天是失禮在先不說,讓他賠禮道歉,倒還胡攪蠻纏起來,這話里的意思,居然都怪罪到自己頭上了?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再看其他幾個兒子,一個個都裝鵪鶉。
唯一一個不裝鵪鶉的,卻在一邊看笑話。
至於宋五他們,再是心腹,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插嘴,也垂首站在一旁,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頓時油生一種,老子生這麼一群孽障有什麼用的無力感。
倒還是安華皓,眼見宋弘在爆發的邊緣了,扯扯嘴角,將手裡的茶盞往桌上一放,站了起來。
「國公爺的苦心,六少爺到底年紀還小,還不能領會,國公爺也別太在意了,等六少爺大些了懂事些了,自然就知道了。」
這哪裡是安慰,簡直是火上澆油。
宋弘差點沒背過氣去,這剛聽得便宜兒子才喊了一聲父親,就又變成國公爺了?
安華皓知道,別看宋弘好似將自己這個認回來的當寶一樣,實際在他心裡,那幾個朝夕相處的兒子,可比他這個便宜兒子感情深多了。
從先前給自己樹敵,和怕麼兒得罪自己截然不同的態度,就能一探究竟。
只可惜,到底宋家這幾兄弟,也許是平日裡太過平順了,享受了太多的宋弘的慈父情懷,竟然受不得一點委屈。
也是他們當局者迷,真以為宋弘對自己看中,所以才失了平常心。
只不過自己也不是那泥捏的,本來被認回來也不是他情願的,別說宋家幾兄弟不想多他這個大哥,就是他也不樂意多幾個兄弟好嗎?
真要有不痛快,找宋弘去啊?這都是宋弘這個當爹的造下的孽。
想將自己當軟柿子捏,他自然也不會軟,當場給撅了回去。
看著宋弘鐵青的臉色,還有宋家幾兄弟那難看的臉色,安華皓十分愉悅的翹了翹嘴角,果然自家娘子說得對,這看著別人不痛快,自己就痛快了。
還是宋五,眼見這一言不對,就要炸鍋的架勢,忙站出來道:「國公爺,時候不早了,該去族長那邊了。」
宋弘有了台階下,這才冷哼一聲,掃視了一下全場,站起身來:「行了,你們都回去吧!我帶你們大哥去見見族長,一會子記得都到正院去,給你大哥接風洗塵!」
宋家其他幾個兄弟心中發酸,到底也知道宋弘此刻還在氣頭上,不敢在惹,也都老實點頭答應了。
恭送著宋弘和安華皓走遠了,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說什麼,這是宋弘的院子,旁邊還有親兵呢,到底人多嘴雜。
只得悶著氣,一起走了出來,直到離了宋弘的院子,見附近無人,幾兄弟才停下腳步來。
互相看了看。
還是宋重鈞咬牙道:「這新認回來的大哥,可不是個善茬!」
宋重銘冷笑一聲,說得好像這府里其他兄弟都是善茬一樣?也就是他知道自己身子弱,除非這國公府其他兄弟都死光了,就留下他一根獨苗,不然這國公府怎麼也輪不到他頭上,也就看得清楚些。
這新大哥,貌似對親爹心有不滿,並不見怎麼親近。
反倒是親爹宋弘,還有幾分熱臉貼冷屁股的架勢。
不過他是不會將自己的發現告訴其他兄弟的,反正這國公府怎麼都不是他的,他袖手站在一旁看熱鬧,有何不可?
萬一這大家都斗得兩敗俱傷,說不得自己還能撿個漏呢,史書上不是有不少這樣的例子麼?
其他人也都不是傻子,先前安華皓那般不中聽,可宋弘一句呵斥的話都沒有,大家就都看明白了。
現在這大哥是親爹的心頭肉,暫時還動不得。
一個個都不傻,這個時候上趕著得罪做什麼?就連宋重欽也後悔了,早就停止了哭聲,一雙眼睛通紅,咬著唇也沒附和宋重鈞,
唯有宋重釗附和了兩句。
宋重鈞見這幾個不省心的弟弟,一個個年紀不大,倒都跟泥鰍一樣奸猾,半句得罪人的話都不說,也懶得再多話,甩手先走了。
其他幾個人也就作鳥獸散,各回各屋,各找各媽去了。
宋氏族長家。
花廳里正中央擺著一個大大的火盆,溫暖如春。
族長和宋氏家族的幾個族老,正圍坐在火盆旁邊,一邊烤火,一邊說著衛國公宋弘將流落在外的骨血認回來的事情。
對於他們來說,這宋家的骨血肯定要認回來。
只是看著宋弘那架勢,似乎不止認回來這麼簡單。
尤其是族長,知道的更多一些,宋弘已經跟他說了,到時候不僅是新認回來的孩子要上族譜,還要將孩子的親娘也要上族譜。
族長順嘴也就多問了一句,孩子的生辰和孩子的親娘姓氏。
宋弘說得輕描淡寫,說是齊氏,還讓寫在高氏的旁邊。
族長卻聽得寒毛都豎了起來,齊氏,再一聽那孩子的生辰,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即使宋弘說這齊氏是老國公夫人給的丫頭,他也知道,這不過是糊弄外頭人的說法。
當年齊家那丫頭跟宋弘可是訂婚了,要不是齊家出事,如今的衛國公夫人還是那齊家丫頭呢。
難怪宋弘要求把齊氏寫在高氏的旁邊,而不是下面。
有心想勸上兩句,可族長看著宋弘的臉色,識相的將話都吞回到了肚裡,裝作不知道好了。
此刻聽幾個族老猜測那孩子如何如何,又說宋弘如今這孩子都大了,怎麼還不立世子?雖然因為高氏的原因,國公府沒有嫡出的孩子,可到底都是宋弘的血脈。
而且這些年,那幾個生了兒子的姨娘家,也因著衛國公府的關係,升官發財,也頗拿得出手。
倒不如早立了世子是正經,也免得國公府的幾位公子,年紀越大,紛爭越多。
說到這裡,就有那族老不滿的道:「說來還是國公爺太兒女情長了些,高氏不能生育,不能替我宋家綿延血脈也就罷了,反正有別的女人生。可偏偏國公爺說什麼要立世子,還得高氏同意,記在她名下才行,這豈不是兒戲?」
「高氏也是,既然知道自己不能替國公爺延續香火,就該老老實實的,不管是立長也好,還是立賢也好,早早定奪才是。不然,將來只怕國公爺後院不穩啊——」
還有的就附和:「二哥說的是,等一會國公爺來了,咱們得好好勸勸才是。」
族長聽了很想翻白眼,心說你們知道個啥?真以為國公爺那是被美色迷昏了頭的人?
真要如此,那後院一連串的孩子是怎麼生出來的?
不過是如今國公爺宋弘還沒定下合適的人選來,不然真以為高氏能左右他?
到底是長輩,腦子糊塗也說不得,裝沒聽到也不好,正想著是不是岔開話題,老盯著人家國公府的後院做啥。
就聽到管家來報,說國公爺宋弘帶著新認回來的大少爺過來了。
雖然他們這一屋子,又是長輩又是族長的,到底如今宋家依靠的就是國公府。
也都不敢托大,幾個族老都站了起來。
族長也忙起身去迎接。
才到了門口,就看到宋弘帶著一個高大的青年走了過來。
定睛一看,嚯!這下都明白為啥宋弘非要認這個大個兒子回來了。
這一看就是宋弘的骨血啊!比起國公府其他幾個男丁,這個外頭認回來的,倒是最像宋家的人了。
不說族長,就幾個族老,看著安華皓的眼神都溫和了下來。
宋弘上前,先給幾位族老問好,又狀似不經意,實則帶著幾分誇耀的語氣介紹:「幾位叔叔,這就是我那流落在外面二十年的兒子,重錦。」
一面又轉過頭來:「重錦,見過幾位長輩——」
說著又一一給介紹,誰是誰,該怎麼稱呼。
安華皓早有心理準備,並沒有遲疑,上前不急不躁的給族老和族長見禮。
族長几人含笑受禮了,又寒暄了兩句,才有重新落座,有小廝送上熱茶來。
宋弘跟族長說了兩句大年三十開祠堂,入族譜的事情。
族長就衝著宋弘拱拱手:「恭喜國公爺,這多年後父子團聚。果然是虎父無犬子,這錦哥兒,跟你年輕的時候,可真是一個樣子。「
宋弘就愛聽這個話,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來。
其他幾個族老也附和:「可不是,這錦哥兒一看就是我們宋家的孩子。」
宋弘嘴上謙遜:「幾位族叔誇獎了,這孩子,看著是個習武的材料,可偏偏他卻要去讀書,也算他有幾分運氣,如今也算是考了個舉人在身——」
不說族老,就連族長眼睛都亮了起來,他們這樣的勛貴家,尤其是以武起家的,家中的孩子大多舞刀弄棍的,要是資質好,能吃苦的,丟到軍中歷練些年頭,將來也能子承父業。
可如今,他們宋家發家已經近百年了,家中的孩子早就吃不得苦受不得罪了,只能託庇父輩恩蔭,送到軍中掛個名頭而已,實際只是拿著干餉,混日子罷了。
這都還是好的,還有那不成器的,每日鬥雞遛狗,在外胡作非為的,更是常見。
大多跟他們這樣的勛貴人家,如今都在家裡請了夫子,辦了私塾,教導家中的孩子讀書,不求他們考個舉人或者進士,能中個秀才,也很值得出去說嘴了。
要知道,如今天下太平,也只有邊疆還需要武將,他們那裡捨得自家孩子去吃這個苦?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到底骨子裡就不是讀書人的料,這麼些年了,勛貴人家裡的孩子苦讀的也有,只可惜都天分平平,能中秀才已經少有,這能中舉人的,簡直是萬里挑一了。
因此,在族長和族老眼裡,此刻安華皓哪裡是認回來的骨肉,簡直是撿回來的珍寶啊!
這樣的天份,若是考上個進士,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尤其是族長,更是多看了安華皓一眼,心中暗自嘀咕,這孩子身上流淌著一半齊家的血,難怪能考中舉人呢。
頓時一個個將安華皓誇成了花一樣,在他們眼裡,此刻安華皓面色淡然,那是有大將之風,寵辱不驚,心性極佳!
安華皓起身謝他們誇獎,就是謙謙君子,不驕不躁。
大家誇得性起,其中一個族老嘴就沒兜住:「國公爺,我看這錦哥兒不論相貌還是脾性,都最肖你,在讀書上又這般有天份,這年紀輕輕就是舉人,說不得來年二月春闈就能中進士。這樣的孩子,在誰家不是頂門立戶的料?」
「國公府這麼些年,世子之位虛懸著,到底幾位哥兒都大了,你得早早拿個章程出來,定了下來,也穩了孩子們的心。到時候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何愁我們宋家不能更上一步?」
「今兒個我這當叔叔的,就托大說句不該說的話,你早些定奪為要!」說著意有所指的看了一旁躬身而立的安華皓一眼。
他是想著,這宋弘多年沒立世子,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其實總歸逃脫不了,對幾位哥兒不滿意。
說實話,他們幾個老傢伙雖然年紀大了,可又不是瞎子聾子,這國公爺的幾個哥兒,若真有出息,國公爺能不用心當作繼承人來栽培?他們能不知道?
這幾年,不僅是宋弘著急衛國公和宋家的未來,族長和幾位族老看著族中下一輩里,並沒有幾個出色的苗子,也是心中發愁。
如今還有是衛國公撐著,若衛國公不在了,宋家該如何?難道真要如其他那些落魄的勛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