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2023-12-22 11:20:45 作者: 顏朗美意
  後面還有一堆詳細的規則和約束,大多是針對鷹子溝村民的。

  總結下來就是,要麼就乖乖給恆昌商行幹活,十年內紅利不會少你們一文錢,要是想出妖蛾子,那後果會讓你懷疑人生!

  張全這些話念完,鷹子溝的人都傻了。

  彼此互相的看看,都不太確定,自己當初蓋手印的時候,是蓋的這份契書嗎?

  有人皺著眉頭仔細的回想,當時他們聽說能拿十年的紅利,還有人給他們算了一筆帳,一年下來,一家最少也能分上幾十兩銀子,大家都樂昏頭了。

  似乎好像有聽過那麼一耳朵,好象是說要是反悔了,會如何如何。

  不過當時大家都想著,誰傻啊,放著這麼好的條件還反悔?每年就在家坐著數銀子就是了好嗎?

  尤其是後來拿到了銀子,更是將這些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現在被人提起來,一個個都慌了手腳。

  有人就不服氣的道:「憑什麼?這茶樹本來就是我鷹子溝的——」

  梅曉彤瞟了那人一眼,淡定的道:「你錯了,這茶樹本就是天生天養的野生之物,從來就不屬於你們鷹子溝,如今更不屬於了,張全?」

  張全笑眯眯的上前半步,揚聲道:「兩個月前,這鷹子溝茶山附近方圓十里的大山,包括你們現在住的鷹子溝,都已經被我們家主子買下來了,早就在官府備檔了。嚴格點說,你們現在踩得都是我們家主子的地!」

  「這,這不可能!這是我們世代祖輩的地方——」有人不相信。

  張全還是一副笑模樣:「諸位要是不信,那就去請官府里查驗一番就是了!所以根據當時各位跟咱們簽的契書,你們這邊的這些,給你們一晚上的時間,收拾好行李,明天一早,就離開鷹子溝!」

  「我不信!我們不能走!這是我們的地盤!」

  「對!這是我們的地盤,我們祖祖輩輩都在這裡的!」

  「誰都別想趕我們走——」

  ……

  山洞裡一片鬼哭狼嚎。

  張全卻不為所動,仍然掛著那生意人的笑模樣,「你們說這鷹子溝是你們的地盤,你喊他一聲,你看他答應不答應?」

  「奉勸各位,當今皇上可是明君,平生最恨匪患,諸位這是要占山為梅,落地成匪不成?這可是我們家主人明碼實價買到的茶山,若是諸位想強占了去,那就別怪我們沒提醒你們,我們家主人最是奉公守法,遇到你們這樣的強匪,肯定是要報官剿匪的!」

  一聽到什麼匪患,什麼報官的,鷹子溝的人再傻也知道真要報了官,只怕整個鷹子溝的上下,都留不住小命了。

  頓生後悔之意來,有那藏不住事的,已經抱頭哭起來。

  這銀子銀子沒到手,別說房子了,連山洞都沒得住了,以後再可咋辦啊?

  一個人哭,頓時勾起了不少人的愁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哭聲四起。

  尤其此刻天色漸黑,這哭得大多是女人和老人,在山洞裡引起陣陣迴響,聽起來格外的悽慘。

  梅曉彤卻沒半分動容,只吩咐:「看著他們,明天一早就讓他們走!」

  說著回身就走。

  那邊穀雨看到梅曉彤要走,只跟楊招弟交代了兩句,拔腿就追了上去。

  回到先前的屋子裡,穀雨跟在後面,大氣都不敢出。

  見梅曉彤坐了下來,伸手要去倒茶,忙搶上前:「秀才娘子,這事交給我就好了,這茶都涼了,我去重新燒水去。」

  說著將壺裡的茶盡數都給倒了,拎著茶壺出去了。

  梅長貴跟穀雨在門口錯身而過,一進屋就憤憤不平:「真是一片好心餵了狗了!老妹,以後切記不可再爛好心了——」

  這話還沒說完,魯小山就出現在了門口,聽了這話,忍不住臉又臊紅了。

  可是想起山洞裡那些還在哭嚎的女人孩子們,咬咬牙,魯小山進屋來,二話沒說,噗通就給跪下了。

  「秀才娘子!這事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我們該死,秀才娘子怎麼懲罰我們都行,只是求秀才娘子您行行好,能不能饒了我們這一次?這要是被趕出去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老的老小的小,可怎麼活啊?」

  「咱們那紅利都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只求秀才娘子能放過他們!好歹給他們一條活路!」

  梅曉彤嗤笑出聲:「你今天在這裡求我給他們一條活路,可他們在鬧出這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給我一條活路?你們都做不到的事情,居然要求我來做到?」

  魯小山哪裡不知道,自己是在強人所難,可那頭畢竟是一百來號人的生計,他和他們一起長大,吃過東家的奶,也喝過西家的酒,真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趕出鷹子溝嗎?

  還想張口說什麼,就被梅曉彤打斷了:「魯小山!有些話,你最好想好了再說出口。俗話說的好,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是斷斷收不回來的!我念著你當日對鷹子溝那些人的一片赤誠之心,有些事情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也就過去了。」

  「可你要是再這樣分不清好歹,就別怪我無情了!」

  魯小山一驚,抬頭看著梅曉彤。

  梅曉彤冷著臉,一字一頓的道:「需要我提醒你嗎?先前鷹子溝的人真的都到齊了嗎?沒來的那些人,現在在哪裡?」

  此話一出,魯小山偌大的漢子,只覺得渾身的力氣一下子就被抽乾了,整個人軟在了地上,臉色煞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梅長貴再傻也聽明白了:「老妹,咋滴?那些人還留了後手?是不是跑去要燒茶樹去了?」

  梅曉彤沒吭聲,只看著魯小山。

  魯小山頹然的垂下了頭,一切都完了!完了!

  梅長貴暴怒,一把薅起魯小山的衣服,把他給拎了起來:「魯小山啊魯小山!你個混帳梅八蛋!虧勞資還將你當兄弟看,覺得你是條漢子!好啊!你居然瞞著這麼重要的事情?你這梅八蛋,你對得起我妹子嗎?啊——」

  說著,一拳頭就揮了上去。

  魯小山閉上眼睛,任由那拳頭砸在自己的身上臉上,他知道自己理虧,這事辦得不地道。

  若真是從心裡感激秀才娘子,就不會因為想護著那些往日的兄弟,讓事情走到了現在這一步了。

  這頓打,是他該挨的!

  沒幾下,魯小山身上就掛了彩,梅長貴還要拿腳去踹,被梅曉彤給攔住了。

  「老妹,你攔著我幹啥?這樣的沒良心的白眼狼畜生,就該揍!」梅長貴急得眼睛都紅了。

  「四哥,你省點力氣,晚上只怕有得你動手呢!」梅曉彤提醒了一句。

  梅長貴一聽,又踢了魯小山一腳,才怏怏然的回到梅曉彤身邊。

  梅曉彤看了魯小山狼狽的樣子一眼,淡漠的移開眼神:「請回吧!」

  魯小山吭都沒吭一聲,爬起來,拿袖子抹了一把自己嘴角的血,低著頭出去了。

  梅長貴看著魯小山的背影,又擔心起來:「老妹,這梅八蛋回去不會告訴鷹子溝的人,咱們都知道了吧?」

  梅曉彤一笑:「事到如今,都撕破臉了,知道不知道的,也不妨礙最後的結果了。」

  穀雨洗乾淨了茶壺,又不知道在哪裡弄來一壺開水提進來,倒了兩杯熱茶,才小聲道:「秀才娘子,我三姐和姐夫讓我告訴您,說鷹子溝有一些人,已經偷偷去了茶山那邊,說要是娘子不答應他們的條件,索性就燒了這茶山,大家都落個乾淨。」

  說完,看梅曉彤臉色沒變,又繼續道:「我姐夫還說,聽說不止他們,還勾結了外頭的人——」

  梅曉彤這才挑了挑眉毛,就說呢,這些手段套路,還有說出來的那些話,顯見是有人在裡面挑唆呢。

  果然,這有外賊才勾動內鬼!

  正好張全進來,梅曉彤讓穀雨把話重複了一遍。

  張全卻胸有成竹:「秀才娘子請放心,有孫七在那邊,茶山出不了岔子。倒是這邊,到了燒山的時辰,只怕這邊就要鬧起來。」

  「這邊留下的人手不多,恐怕到時候會有疏忽,秀才娘子不如先移步到峽谷裡面去,將門在外面給鎖上,他們也跑不出去,等天亮了,茶山那邊的人過來,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梅曉彤搖搖頭:「不用擔心我!倒是你們要注意!還有穀雨,你現在就去你三姐哪裡躲好,等明天早上再出來!」

  穀雨想說什麼,被梅曉彤一個眼神掃過去,乖乖的點頭:「是,娘子!」

  退了出去。

  這邊幾人又商量了一回,有張全的人送來飯食。

  難為張全,這個時候,居然還弄出了幾樣時鮮的蔬菜來,尤其是其中一道竹筍,格外鮮甜脆爽,讓梅曉彤忍不住多夾了幾次。

  飯後還忍不住問:「這個時候還有鮮筍?」

  張全眼中閃過一抹異色,說實話,他雖然也聽自家東家說起過,這秀才娘子可不得了,不僅會做生意,也有一把子好力氣。

  今天也算是開眼見到了,秀秀氣氣的娘子,一腳下去,那碗口粗的樹居然就斷了,還好他穩得住,不然也要被嚇一跳。

  再看這鷹子溝的這事情,一般人家的小娘子,聽了都要嚇得腿軟,沒想到這秀才娘子面不改色心不跳,渾然沒事一般,還有閒情雅致來談論吃的竹筍。

  張全跟著張銀保走南闖北,是他的心腹,見過的女人多了去了,可這樣膽大鎮定的小娘子,還真是第一次見。

  忍不住心生佩服之意,難怪東家格外的賞識這秀才娘子,稱得上是女中豪傑了。

  說實話,別看張全面上鎮定,心裡其實也有些緊張的,可看著梅曉彤這般模樣,倒是也放鬆了些。

  有一搭沒一搭的借著竹筍,說起閒話來。

  夜色漸漸的深沉了下去,在木屋裡,聽得到山洞那邊的哭嚎聲越來越小。

  漸漸安靜了下去。

  張全的心又提了起來,這安靜過後,只怕就要爆發了。

  一面打了個手勢,就有人出去,站在門口,借著燈光做了一個小心戒備的手勢。

  躲在暗夜中,護衛著這座木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山洞。

  果然,過了子時,就看到山洞裡點起了星星點點的油燈來。

  接著,就看到十幾條身影,從山洞裡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來,看到木屋裡已經熄燈了,只有屋檐下一盞氣死風燈白慘慘的,被山風一吹,搖晃著。

  四周一片寂靜,又等了一會,那十幾條身影撲向了木屋,白慘慘的燈光下,看得到那些人,有的手裡拿著繩索,有的拿著刀,有的握著弓箭。

  領頭的人手裡握著刀,輕輕的敲了一下木門,沒有動靜,又推了一下門,門吱呀一聲,推開了一條小小的門縫。

  屋裡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領頭的人做了個手勢,幾個漢子握著各樣的武器,圍了過來。

  幾個人剛湊到了門邊,「砰——」的一聲,就覺得眼前一黑,那門撲面而來?

  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就直接被門給拍扁壓倒在地,連聲都沒出,直接暈死過去了。

  剩下的幾個漢子,先是一愣,不過到底是獵戶出生,很快就回過神來,一個個搭起弓箭,舉起手裡的刀,警惕的看著木屋。

  「出來——不然我們就放箭了!」話音還沒落,也不知道是誰,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手發抖,一支箭就射向了漆黑的屋裡。

  於此同時,尖利的骨哨聲響起,在鷹子溝上空盤旋。

  這深山裡,夜深人靜的,這骨哨聲劃破了寂靜的長空,遠遠的群山中都有了回想。

  山洞裡已經熟睡的孩子還有熬不住睡過去的女人和老人們,陡然被驚醒。

  一時間,山洞裡,孩子哭,大人們驚惶的喊聲交織在一起,頓時喧鬧起來。

  有那聽到隻言片語,知道一點內情的人,都坐了起來,看向山洞外面。

  仍舊是黑漆漆一片。

  她們看不見,只好豎起耳朵,努力想聽到外面的動靜。

  可除了風聲,什麼都聽不到。

  而木屋這邊,骨哨這麼大的動靜,木屋裡卻仍舊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一箭射進去,什麼水花都沒激起。

  聽著山洞那邊的孩子哭聲,那幾個漢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咬牙。留下兩個人手持弓箭瞄準木屋內,其他的人,戒備的邁進了木屋。

  一進木屋,眼前突然一亮,不知道是誰突然點燃了火摺子。

  獵戶們的眼睛一下子接受不了這種亮,條件反射的眯了一下眼睛,然後就覺得後頸一陣劇痛,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與此同時,外面守衛的兩個獵戶,也被張全手下偷偷從背後摸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卸掉了他們手裡的弓箭,又將兩人給打暈拖到了黑暗中。

  一切都是那麼的乾淨利落。

  這邊木屋裡,才將油燈都點上。

  這才看清楚,屋裡橫七豎八的躺著五六個獵戶,都昏死過去了。

  張全的手下十分有經驗,一個個拿著繩索,三兩下就將這些獵戶給綁了起來親愛。

  順便還將木門給掀開,將被木門拍暈過去的幾個人也給拖出來,跟粽子一樣綁了起來。

  梅長貴這才心有餘悸的道:「這些梅八蛋——」說著,還不解氣的用腳狠狠踢了幾下那昏死的獵戶。

  先前,那一箭射進來的時候,黑暗不僅讓人看不清木屋裡的情形,也讓木屋裡的他們看不清箭的方向。

  若不是老妹拉了他一把,他說不準就要掛彩了,此刻心還砰砰跳呢。

  梅曉彤見這些人解決了,山洞裡留下的那些,都是些老弱婦孺,不足為慮。

  她惦記的是安華皓這邊,方才那骨哨肯定是兩邊約定好的信號,方才那些人見出師不利。想必就破罐子破摔,索性發出信號,讓那邊直接燒山了。

  雖然知道有安華皓在,不會有什麼問題,還是掛心這茶山那邊的情況。

  被梅曉彤掛心的茶山這邊。

  安華皓帶著孫七腳程快,很快就到了那被孫七吩咐推下山石擋住去路的地方。

  那山石將路完全堵死了,一邊是懸崖,一邊是高高的,晃動的石頭,就算是山裡的獵戶,也不敢輕易翻過去。

  遠遠的就看到,有幾個身影正在小心翼翼地翻過那些石頭,還能聽到他們罵罵咧咧的聲音。

  他們翻得困難,走一步,試探半天,還要清理掉那些容易滾落的小石頭,怕不小心踩上去,就滑了下去。

  那邊可是懸崖,這摔下去,小命可就交代了。

  安華皓一拉孫七,沒有跟上去,反倒藏好了自己的身形。

  好半天才見那些人翻了過去,才走到山石邊,這下離得近了,能將那些人的話聽了個清楚。

  「呸!累死勞資了!怎麼這裡會有這麼多石頭?前幾日來看都還沒有?太礙事了!」

  「誰知道呢,這山上不是經常滾石頭下來麼?有什麼好奇怪的?快點趕路吧!不然天黑了還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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