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2023-12-22 11:20:45 作者: 顏朗美意
  此刻仔細看出,才發現,今兒算是發了,這佛珠居然是奇楠沉香,最好的沉香,她曾經看過書上是這麼記載的:質地稍軟咀嚼之,苦麻中略帶甘洌;聞之,清之如蜜,香氣持久;握之,熱氣即散,又稱冰沉。

  這佛珠,就這樣放著,就能聞到一股清涼香甜的味道。

  這可是極好的東西。

  梅曉彤心思一動,將那佛珠就給張婆子帶上了:「娘,這是京城護國寺住持親自開光過得佛珠,最能避邪去穢,而且這沉香,常聞對身體也有好處,您帶著,時刻不離身——」

  張婆子一聽這東西是護國寺住持親自開光的,還對身體有好處,哪裡肯要,在她想來,自己都這把年紀了,這種好東西,給她豈不是糟蹋了?

  一貫以來,好東西,她都要留給自家閨女。

  一時母女間推來讓去,還是張婆子沒拗過梅曉彤,只得摸著手腕上的佛珠,念了好多聲佛。

  摸索著佛珠,張婆子說起了正事:「今兒個,我在後院陪你師娘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娘的錯覺,我總感覺你師娘,話里話外都在打聽咱們家華皓的事情。娘也不知道你那師娘啥意思,也就順口說了幾件華皓以前在宋春花那個婆娘手底下遭得那些難,受得那些罪。可把你那師娘給心疼壞了,眼淚珠子都掉出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師娘是華皓的娘呢。」

  梅曉彤……

  她大概知道,恐怕這齊夫人,和齊家有舊了。

  兩母女說著話,安華皓就回來了。

  梅曉彤看了一眼,安華皓的面色如常,也就略放下心來。

  安華皓進屋也是看到塌掉一角的炕,嚇了一跳,聽聞是梅曉彤砸的,鬆了一口氣:「仔細手疼,手沒破皮吧?可是這炕哪裡不好?明兒個我就讓人來重砌。」

  外面吳婆子和丁婆子聽了這話,互相看看,都忍不住咂舌。

  這說出去誰信啊,外面看起來嚴肅面黑的秀才老爺,在家就是這樣的模樣。

  一宿無話。

  第二日,兩夫妻如今都要早起,一個去書院,一個要去杜家學醫,真正是同甘共苦了。

  將梅曉彤送到了杜家,安華皓才匆匆去了書院。

  梅曉彤進門,倒先是齊夫人迎了出來:「曉彤來了,華皓呢?」

  聽說安華皓去了書院,才沒話說。

  跟著杜太醫認了半天草藥,又背了醫書,然後不明白的杜太醫又給解釋了。

  眼看就到了中午,被齊夫人拉著留了飯,臨走前,還整理了一馬車東西,讓梅曉彤帶回家,只說這是昨兒個那些客人送得賀禮。

  梅曉彤哪裡肯要,這些賀禮,人家是看著杜太醫的面子才送來的,將來也要杜太醫家去還禮的,她昨兒個收了那麼多見面禮就很不好意思了。

  倒是齊夫人,只說這裡面都是挑出來,適合梅曉彤用的,白留在杜家也是沒人用。

  見梅曉彤不肯收,就嗔怪,是不是不拿她當師娘了?

  梅曉彤見齊夫人這是鐵了心要貼補她們,不,要貼補安華皓,只得接受了,決定回去就丟給安華皓頭疼去。

  回到家裡,院子裡昨兒個挖了坑的地方,已經都栽好樹,土都填平了,也澆上了水,葉子上沾著水珠,水靈靈的。

  董老三正在牆角,坐在小板凳上,周圍都是長長短短的竹子,早就削去了枝葉,只剩下竹竿。

  手裡拿著蔑刀,劈開了竹竿,劈成長短一致的竹條來。

  又細細地劈出竹竿外的一層皮,放在一旁備用。

  見梅曉彤回來,黃娘子忙迎上來見了禮,又引著梅曉彤將今兒個已經栽好的樹,都看了一遍。

  然後才道:「今兒個,我跟我那當家的就能將支架搭好,明兒個把薔薇移過來種好,剛好那睡蓮缸也好了,明兒個一早一併送來。」

  這兩夫妻都是幹活麻利的人,不過兩天功夫,這小院子就被收拾得很是不同了。

  梅曉彤心中滿意:「那就麻煩你們多費心了。」

  黃娘子糾結了一會,想著明兒個這點事情就要做完了,今兒個她也打聽了,這秀才娘子拜了個師父,每天上午要到師父加學藝,下午才回來。

  今天要是不找個機會說,只怕以後就沒機會了。

  一咬牙,看看院子裡也沒別人,乾脆利落的,噗通給梅曉彤跪了下來:「秀才娘子,民女有事,求娘子——」

  ※※※

  此刻,田家。

  正是一片愁雲慘霧。

  屋子裡,傳來方氏哭嚎喊痛的聲音,院子裡田四海癱軟在地上,兩眼無神,直愣愣的盯著門口,眼中不時閃過兇狠和暴虐的光。

  張秋菊在門口,支楞著吊梢眼睛罵人:「你們都是死人啊?怎麼伺候人的?好端端的,怎麼會見血?」

  買回來的幾個婆子和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做聲。

  她們被買回來,也沒機會伺候這方氏啊。

  張秋菊為了顯擺自己,這丫鬟和婆子都拘在身邊,伺候自己呢。

  還是一直伺候方氏的那個丫頭,一早上跑來,說方氏見紅了。

  唬得張秋菊忙趕來看,這可是田家盼了好多年的孩子,怎麼就見紅了呢?

  罵了那幾個婆子丫鬟兩句,張秋菊倒是想起找大夫,本來順口要喊自家老大的,可話到嘴邊,才想起老大那個混帳東西已經分家被趕出去了。

  急得直跺腳,看到小兒子還傻乎乎的坐在地上,忙去推他:「兒啊,你是不是也嚇到了?快,快去叫大夫來!」

  田四海被張秋菊一把倒是推得回過神來,聽張秋菊讓他去叫大夫,頓時露出一抹陰測測的笑來:「叫什麼大夫?讓她那肚子的孽種流了才好——」

  張秋菊頓時惱了,一拍田四海:「你說得這是什麼話,那肚子裡不是你——不是你的?」說到一半,終於聽明白了兒子話里的意思,頓時整個音調都拔高了八度。

  這一嗓子出來,連屋裡方氏哭嚎的聲音都停頓了。

  旁邊伺候的幾個婆子和丫鬟聽了這話,頓時眼睛都亮了,都豎起了耳朵來聽。

  張秋菊一把抓過田四海,給拖到了院子角落:「兒啊,你再說一遍?難道方氏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田四海,捂著臉,狠狠的錘了兩下自己的頭,蹲下去將頭埋在自己的褲襠里,不做聲。

  張秋菊又急又氣:「你說啊!到底是誰的孽種?」

  田四海悶悶的不做聲,好半天才帶著哭腔的吐出幾個字來:「我爹的——「

  五雷轟頂!

  張秋菊被這三個字轟得整個人傻了,愣在了那裡,好半天才嗷嗚一嗓子,拔腳就往屋裡沖。

  屋裡,滿屋子都是揮之不散的血腥氣。

  方氏面白如紙的躺在炕上,半幅裙子都被血給浸濕了,先前還在哭嚎,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張秋菊的那一嗓子,倒是不敢喊了,只小聲抽泣著。

  張秋菊如狼似虎的撲進屋裡,看到方氏,二話不說,先上去甩了方氏兩耳光:「你個賤人,說,你肚子裡那孽種是誰的?」

  方氏被這兩耳光扇得嘴角都破了,人也暈了,趴在炕上,半天回不過神來。

  還是那服侍方氏的丫鬟,驚叫了一聲,想上去扶著方氏,可看到張秋菊那眼中冒火的樣子,終究是膽怯的縮在了一邊。

  方氏張了張嘴,看著那丫鬟,勉強道:「去,快去找老爺——」

  「好哇,你個狐狸精,不要臉的!說,你們什麼時候勾搭上的?你肚子的那個孽種是不是他的?說——」張秋菊一聽方氏第一反應就是去找自家男人,頓時爆炸了。

  一把薅起方氏的頭髮,徑直講她從炕上給拖了下來,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方氏一聲悶哼,眼前一陣金星直冒,又感覺那血流得更快些了,身上都有些發冷,定了定神,努力辯解:「娘,我沒有,沒有……這孩子,這孩子是四海的!」

  田四海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在張秋菊後面進來了,聽了這話,一臉癲狂的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來,丟在方氏的臉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騙我?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方氏定睛看去,那是一個天藍色的荷包,上面繡著金蟾,頓時如遭雷擊,一把將那荷包抓在了手裡,伸手就去抓田四海的衣裳:「四海哥,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真的——」

  田四海一腳踹開方氏,眼睛都是赤紅的:「聽你解釋什麼?解釋這個荷包不是我爹的?還是解釋你肚子裡那個保不住的孽種不是我爹的?方氏啊方氏,我田四海對你哪裡不好?你要給勞資戴綠帽子?啊?」

  張秋菊一聽,將方氏手裡的荷包一把搶過來,仔細一看,這不是自家男人身上帶著的那個嗎?怎麼會在方氏那裡?

  當公爹身上的貼身荷包,在兒媳婦手裡,這還有什麼可說的?

  張秋菊又撲過去,抓著方氏一頓撕打。

  方氏本來就不敵張秋菊,連招架之力都沒有,只能任由張秋菊又掐又抓又咬,又踢又打的,沒一會就被打得昏死過去了。

  一旁伺候的丫鬟早就嚇得魂飛魄散,趁著沒人注意,跑了出去。

  外頭院子裡,前些日子買回來的婆子和丫頭,也不敢進去,只守在門口偷聽。

  只聽得裡面方氏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聽不到了,膽子大一些的婆子探進去頭一看,只見方氏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身邊沁出一灘血來。

  頓時尖叫一聲:「不好啦!出人命啦!老太太把二奶奶打死啦——」

  這一聲,叫得其他的兩個丫鬟魂飛魄散,唬得四散而去。

  這一嗓子,也把田四海的神智給叫了回來,低頭一看,方氏躺在地上,出得氣多,進得氣少了。

  張秋菊還如同發瘋一般,一腳一腳的往方氏的肚子上踹。

  那瘋狂狠毒的模樣,就連田四海看了都忍不住後背發涼。

  忙將張秋菊攔住了:「娘,娘,別打了,要出人命了!」好歹把張秋菊給拖到了一邊。

  張秋菊喘著粗氣:「打死她!打死那個賤人!你個沒種的,這賤人都給你戴綠帽子了,你還護著她幹啥?莫非你願意做這活王八?以後喊她小娘,讓她剩下孽種來,跟你搶家產不成?」

  田四海雖然也心中恨不得將方氏給掐死,可到底不行啊,吞吞口水,才急忙道:「娘,咱們現在不能要方氏這條賤命!方才那幾個婆子丫鬟喊得,只怕驚動人了。咱們快收拾收拾,別讓人來看到了!」

  「這種扒灰的賤人,打死沉塘了都活該!誰能說出個不字來?」張秋菊卻不當回事。

  在鄉下,這種不守婦道,被抓了現行的女人,宗族裡都會沉塘的,說破天去也不怕。

  「娘!咱們這不是在鄉下!再說了,方家可還有人呢,真要有個什麼,方家上門來鬧怎麼辦?咱們先忍下這口氣,把方氏給抬到炕上去,把眼前的事情給遮掩過去了,以後再收拾這個賤人!」田四海心裡已經轉過了好幾個主意了。

  一面說著,一面把方氏給抱起來放在了炕上,又胡亂的給方氏蓋上了被子。

  一面又在門口喊人:「都死哪裡去了,還不進屋來收拾收拾?」

  喊了好半天,才有那一直伺候方氏的那個丫頭,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被田四海立逼著將地上的血勉強給收拾乾淨了。

  那丫頭收拾完,臉色煞白,手直哆嗦,還不敢走開,只站在一旁。

  田四海這才看了那丫頭一眼:「今天這事,你給我記好了,是二少奶奶不小心見紅了,聽說孩子保不住了,一時得了失心瘋,從炕上翻下來,把臉撞壞了,人也撞暈過去了。聽到沒有?」

  那丫頭哆嗦著點點頭:「聽……聽到了。」

  「一會子要是有人來,就這麼說,知道嗎?不然小心把你賣到窯子裡去!」田四海威脅道。

  丫頭嚇得涕淚橫流,又點頭又擺頭的:「二爺,我知道怎麼說,千萬別把我賣到窯子裡去!」

  田四海這才略微放下心來,又拿手試探了一下方氏的鼻息,「你就在這裡老實伺候著!」說著一把抓起張秋菊出去了。

  出了院子門,才發現那個婆子和丫頭,都戰戰兢兢的在院子外,她們跑了出來,才發現,這賣身契都在張秋菊手裡,她們能跑到哪裡去?

  又不敢進院子,只在這外頭站著。

  看到兩人出來,那婆子和兩個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噗通一聲給跪下來了,哆嗦嗦嗦的求饒:「求老太太和二爺饒命……」

  田四海此刻沒心情跟這些婆子和丫頭歪纏,只威脅她們管好自己的嘴,不然就發賣到山裡去,然後就拖著張秋菊進了屋。

  進了屋,張秋菊還氣不過:「你個沒剛性的東西,只會對著幾個婆子丫頭和你親娘使強!老娘可算是白養你了,你老娘我受了這樣的氣,要教訓個小賤人,你還攔著。莫不是你還真因為你老子睡了她,就頂著一頭綠,還將她當小娘不成?」

  田四海……

  這要不是自己的親娘,他都要一耳瓜子上去了。

  到底還是忍耐住了,大事要緊:「娘,這些以後再說!你有沒有想過,這要是爹回來了,知道咱們把方氏這樣了,他要是生氣了……」

  「他還有臉生氣?只要他回來,老娘肯定要啐在他臉上,問他,這世上那麼多女人,怎麼就這麼不要臉,沒廉恥的跑回來睡他兒媳婦?做下這樣沒人倫的事情來,莫非還敢跟咱們使臉子不成?」張秋菊氣得直錘胸口。

  田四海見張秋菊還只在乎這些細枝末節,壓根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一咬牙,拉著張秋菊,湊到她的耳邊,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張秋菊聽完田四海的話,頓時傻了,臉也白了,吞了吞口水,才道:「你……你這是大逆不道,你爹不會答應的!」

  田四海嘴角勾起一個狠戾的弧度來:「由不得他不答應!有方氏這個把柄在咱們手裡,他不答應,哼——」

  張秋菊好像從來沒認識過一樣,看著田四海。

  田四海回過神來,見張秋菊這般,冷笑道:「怎麼?莫非娘還念著夫妻舊情不成?好叫娘知道,咱們爹在外頭可是養了不止一個女人,連孩子都生了好幾個。只不過都因為是閨女,才沒有被接回來罷了!」

  「那些女人可比娘你日子過得快活多了,人家穿金戴銀,好幾個丫頭婆子伺候著呢。在外頭那宅子裡,人家還不是當家太太?」

  ……

  「你說什麼?你爹在外頭養女人?」張秋菊只聽到了這一句。

  田四海冷笑:「我知道的就有董家巷和王家巷各養著一家呢,還有那我不知道的,就不知道幾家了。」

  張秋菊一陣頭暈目眩,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了。

  好半天,才從牙齒縫裡崩出幾個字來:「都聽你的!」

  田四海這才鬆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一個笑紋來,安慰張秋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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