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2023-12-22 11:20:45 作者: 顏朗美意
該擠在小院子裡的,還在小院子裡,出門去哪裡,都要登記,有人跟隨,名為帶路,說怕人迷了路,態度殷勤,讓人不好拒絕。
該吃大廚房的,還吃大廚房,一個個怨聲載道,也無濟於事。
眼看白雲書院的人折騰了幾天,長青書院直接無視,只得漸漸消停了下去。
這廂,顧子楷才拉著安華皓笑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也不想想如今站在誰的地頭,還如此囂張!這不,住了幾天大通鋪,吃了幾天大鍋飯,我看他們腦子才清楚些了。」
安華皓卻有幾分唏噓:「到底也是百年書院了,怎麼如今成了這個樣子?哪裡有往昔白雲書院鼎盛時期的半分氣節和風采!」
顧子楷冷笑:「當初他們自視甚高,提出那等荒謬的要求被拒絕後,若是能堅持到底,書院既然絕了宦途,倒不如就走大儒路線,細心經營,傳道授業解惑,說不得還能走出一條風流名士路來。」
「可偏偏他們見其他人都入朝為官,慌了手腳,主動彎下脊樑讓人踩,這都彎了幾十年來,估計早已經忘記了挺直脊樑的滋味了吧!」
安華皓心中品咂了半天,這句話,才道:「聽說這次前來的大人物不止一人?」
顧子楷嗤笑一聲,隨手扯下一片樹葉在手中把玩,嘴裡卻低聲道:「這次來的除了那位青州府出生的陳巡撫大人,還有聽說當今最為器重的朱浩然,朱侍郎也要一起前來。「
安華皓心中一跳,朱浩然?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齊城遇到的那一位?
看來齊城私礦一事,他辦得相當不錯,不然也不會升成侍郎。
這算時間,也是才回京交差,然後升官後,就又被下派了?
他又來荊縣做什麼?安華皓忍不住心中琢磨。
那邊顧子楷還在介紹:「這位陳巡撫,乃是當今十分器重的一位大人,據說在當今還在潛邸之時,就是當今聖上的心腹。當今聖上登基後,這位陳大人一直用心辦差,據說從無差漏。」
「不知道,這次這位巡撫大人,怎麼會來荊縣看龍舟賽呢?」這是顧子楷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尤其是還將素有罅隙的兩大書院,硬是要攪和到一起,可是有什麼打算?
安華皓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將朱浩然在齊城的事情含糊的提點了一下。
顧子楷也曾耳聞齊城私礦一事,當初家中還曾來信,提過此事。
這一文一武,又都是當今聖上的心腹大臣,一起來到荊縣,肯定有事!而且還是大事!
兩人對看一眼,都將心中的驚駭給勉強壓住了。
還是安華皓先回過神來:「不管是為什麼事情,應該都與我們無關。咱們只要安心讀書,龍舟賽那日好好表現就是了。」
顧子楷聽出了安華皓的言外之意,也清醒過來,點點頭,算是兩人有了默契。
果然,距離龍舟賽還有兩三日的功夫,這荊縣城裡就開始漸漸的熱鬧起來。
荊江河邊的看台已經都陸續修整完畢了,附近縣城愛看龍舟賽的,也都陸陸續續到達了荊縣。
一時荊縣的客棧都住滿了。
還有許多人沒了位置住,也就借住在民居里。
荊縣的百姓都習以為常了,每年這個時候,家裡有空房子的,想賺幾個錢的,都會將自家的空屋子騰出幾間來,租給外地人住,還能賺上幾個大錢,貼補家用。
縣衙更是早早的就派出了衙役,每日三班倒的全程巡邏,就怕出什麼事。 縣衙。
縣太爺呂文光拿著一份公文,臉色十分的嚴肅。
一旁的師爺大氣都不敢出,好半天才試探著道:「東翁,咱們該怎麼做?」
呂文光揉揉眉心,眼睛裡泛著紅紅的血絲,好幾天都沒睡好覺了。
再看一眼那公文,苦笑道:「咱們還能做什麼?這兩尊大佛都要來到荊縣,也不知道對荊縣來說是福是禍啊!」
自從一個月前,收到上面的公文以及巡撫陳大人的密函,說辦事經過荊縣,需要在荊縣盤桓幾日。
但是他還心中高興,這可是個機會,巡撫陳大人可是當今聖上身邊的肱骨之臣,若是能在這幾日裡好好招待,入了他的青眼,只怕自己以後就是仕途坦蕩了。
為了迎接巡撫大人,他差點沒抓禿頭皮。
還好是師爺提醒,巡撫大人來的日子,差不多正好是浴蘭節的時候,荊縣剛好有龍舟賽,到時候請巡撫大人看看龍舟賽,正好也可以看看長青書院的學子風範,豈不是妙哉?
呂文光一聽,立刻就修書一封給巡撫陳大人,極力的邀約他來觀看龍舟賽,就在荊縣過浴蘭節。
沒想到巡撫陳大人很快就回信了,不僅同意了,還提出既然是學子之間的比賽,他本就是青州府人士,對青州府的學子情況十分關注,這次沒時間去白雲書院,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讓白雲書院的學子,到長青書院,大家都比試比試,讓他心裡也有個數。
並且在信里說他已經通知白雲書院那邊了。
呂文光還能說啥?心中如何向不得而知,還得回信,拍了巡撫陳大人一頓彩虹屁。
回頭就苦著臉,跟長青書院和其他書院的人去通氣。
長青書院的院長十分識實務,即使知道這事恐怕也沒那麼簡單,還是答應了。
誰讓提出這要求的是巡撫大人呢?誰知道這到底是他的意思,還是他背後的皇帝聖人的意思?
更何況對學子們來說,提前在巡撫大人面前亮個相,留下個好印象,這也是好處。
雖然這又要增加什麼文斗,又要改變賽制十分的麻煩,時間也緊,可他們也不能說啥。
本來準備得差不多了,呂文光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就又受到公文,禮部新上任的侍郎,朱浩然也發來公文,說要到荊縣公幹,日期恰好也在浴蘭節前後。
呂文光頓時傻眼了,這禮部侍郎朱浩然也是當今聖人面前的大紅人,十分器重。不然年紀輕輕的,不過三十,就已經高舉禮部侍郎的位置了。
這個也不能得罪,對於荊縣學子們來說,禮部侍郎朱浩然對他們來說更值得謹慎對待。
為啥,禮部就是管著科舉的,這些人的生死都在他手裡捏著。
這樣一尊大佛,怎麼也湊上了這個熱鬧?
呂文光想不明白,也不敢深想。
只發愁要如何接待才好。
肯定不能讓人住驛站,只得找了兩個富商,借他們家的園子幾日,勉強算是把住處搞定了。
然後天天就是操心治下的安全,還有如何讓兩位大佬滿意才好。
天天忙得連軸轉,連回後院的時間都恨不得沒有。
越是擔心,還越出事,田家胭脂鋪子的事情,他心裡清楚的很,後來有人求情求到他這裡,他順勢應允了,不過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事來,若真是爆出田家胭脂鋪子賣的宮粉有問題,那受害者也就太多了。
一個不好,只怕就事情會鬧得不可收場,那個時候就不止是田家完蛋,恐怕就連自己都要受到牽連。
所以他配合著將這個事情給壓下去了,只不過心裡到底給田家記了一筆,等到兩位大佬走了後,這田家遲早他是要收拾了的。、
好不容易按下去了田家這葫蘆,又起來了白雲書院那瓢。
聽到下面的人來匯報白雲書院的學子幹得那些事,呂文光忍不住扶額!
以前都說白雲書院之所以淪落到二流書院,多是時運不濟,可看了這白雲書院出來的學子幹得事情,呂文光可以肯定,這壓根就是白雲書院的教育問題。
不管是何原因,既然巡撫大人說了要白雲書院來參加龍舟賽,從哪一個方面來說,對白雲書院來說,都是一件好事,證明白雲書院好歹在上層官宦或者說在當今哪裡,還是有印象的。
腦子清楚些的,就該抓住這個機會,好好的表現。
可看看白雲書院的人都幹了些啥?不知道哪裡來的怨氣不說,竟然剛到荊縣,就妄圖對長青書院的學子下手,壞人家的名聲。
心思何其歹毒!手段偏還這麼拙劣!偏偏若不是遇到一個聰慧的秀才娘子,只怕這事還就讓他們得逞了。
不說別的,那姓宋的秀才這輩子的仕途還沒開始就到頭了。
想到手下人送來的那宋秀才的娘子的資料,呂文光倒是對梅曉彤這個小娘子有了點興趣。
能夠搭上歷家,又得到宮裡娘娘的賞賜,上次田家胭脂鋪子也是這王娘子揭破的,白雲書院這學子,遇到她也是時運不濟了。
不過呂文光也只在心裡過了一下,如今他的全副心神都在接待兩位大人身上。
越是接近浴蘭節,他就越是心中沒底。
尤其是方才接到公文,巡撫大人那邊傳來的消息,已經上了官船,從東邊的青州府城逆水而上,不日就要荊縣了。
而在他的案頭,還有另外一件公文,上面也赫然寫著,禮部侍郎朱浩然也已經在荊江和烏江入口處乘船順流直下,想來在浴蘭節前一日就能到達荊縣了。
兩尊大佬,一個從東逆流而上,一個從西向東順流而下,都要在荊縣聚集了。
呂文光亞歷山大,看著兩份公文。
看這架勢,說不得兩位大佬同一日到達荊縣,到時候他們該怎麼辦?是去接待陳巡撫大人,還是接待朱侍郎大人?
呂文光到了今日方才曉得,這太得大佬青睞也不是什麼好事。
這可都得罪不起,萬一怠慢了哪一個,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幾位師爺也發愁,都好幾天了,還拿不出一個章程來,畢竟這縣太爺就一個,總不能劈成兩半,一半去接待巡撫,一半去接待侍郎吧?
愁啊~~ 不管縣太爺呂文光如何發愁,兩位大佬到達荊縣的日子還是到了。
呂文光早就擬定好了迎接大佬的名單,除了縣衙的官吏,他的心腹師爺外,還有書院的院長帶著的有功名在身的夫子和學子。
再就是致仕或者告老還鄉的鄉紳,荊縣各色有頭有臉的人物,基本都來到了。
路上早就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一早就黃沙鋪路,淨塵。
至於河邊碼頭的一條街,早就被衙役們圍了起來,百姓們輕易不得靠近。
呂文光為首,帶著一大幫子人,從清早就守在了碼頭邊的茶樓里等著。
乾等著心裡沒底,呂文光又厚顏將杜老太醫給請到茶樓樓上,說是閒聊,實際是想打探一下這位陳巡撫大人和朱侍郎大人的脾氣秉性,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杜太醫本來在茶樓下面坐著,他剛回鄉,離開家鄉幾十年,幾乎都不認識了。
因此也就悶在角落裡喝著茶,也不跟人搭話。
杜太醫回來的消息,如今除了呂文光和歷九少,和梅曉彤他們,再就是秦家知道,別人都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孤僻,臉色不太好的老頭,就是昔日聖上身邊的太醫院醫正。
大家大多熟悉,都三三兩兩跟自己要好的人一桌喝茶聊天,說些閒話。
能到茶樓下面坐著的人,都是有點身份的,雖然大家都不知道這杜太醫面生,還能坐到茶樓里來,到底是什麼身份,可想著一會要見大人物,都十分謹慎,只和自己熟悉的人說幾句閒話。
就越發襯的杜太醫這邊形單影隻。
杜太醫也無所謂,在皇宮大院大半輩子,他早就習慣了謹言慎行,能不說話那是最好。
倒是在長青書院院長帶著長青書院的夫子和學生進來後,抬頭看了一眼,赫然看見安華皓也在身後。
倒是多看了一眼,沒想到小丫頭那男人,倒還有幾分本事。
今兒個這個場合,能被長青書院的院長帶出來,本身就是一種信號,一個象徵。
證明長青書院還是挺看好他的,他也頗得院長和夫子的看重。
眯了眯眼睛,杜太醫低頭喝茶。
長青書院的院長一進來,就和其他幾位書院的院長寒暄著坐到一邊去了。
夫子們也都聚到一起,剩下學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應該在夫子旁邊服侍,還是該到一旁去。
還是其中一個夫子道:「你們都是年輕人,別在我們這些老頭子面前受拘束,你們找位置坐坐也好,到處走走也好,只別亂跑!」
若是平常,倒是可以讓自家帶出來的學生互相見禮,今天這個場合,還是謹慎些的好。
長青書院裡跟來的學子,除了安華皓和顧子楷,還有兩位學子。
聽了這話,顧子楷和安華皓就先告退了,那兩個學子,也有模有樣的退到一旁。
茶樓里本就位置不多,此刻除了杜太醫那個角落的桌子還空著幾個位置,其他位置都滿了。
其他兩個學子就有些猶豫,一時不知道該留在茶樓,還是出去等去。
安華皓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杜太醫,跟顧子楷低語了幾句,兩人就走了過去。
那兩個學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在了後面。
到了杜太醫面前,安華皓先行過晚輩禮,反正他聽自家娘子說了,過了浴蘭節,就要拜杜太醫為師傅了。
自家娘子的師傅,也就是自己的師傅,不是外人。
杜太醫抬起眼皮,哼了一聲沒說話,受了這個禮。
又看了顧子楷一眼,看似混濁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一點什麼,略點了點頭:「坐吧!」
語氣雖然不好,可好歹有位置了。
安華皓和顧子楷謝過杜太醫,坐了下來,跟在他們後面的兩個學子也謝過,坐到一邊。
安華皓執晚輩禮,給杜太醫先倒了一杯茶,又給其他上倒上茶,才坐下。
杜太醫接過茶:「你媳婦這幾日怎麼不去我家了?可是又在家偷懶?」
安華皓忙道:「她這幾日在家中忙著背書,這不,明日就是浴蘭節了,還有好多事情要她打點呢!節後該準備的也要準備起來,這是她第一次拜師,總得準備得妥妥噹噹的才是!不然豈不是辜負了您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杜太醫哼了一聲,到底眼角有了一絲笑意:「少來那些虛的,以後少氣我兩回就是她有孝心了。」
這是已經徹底承認了要收梅曉彤為徒弟了。
顧子楷知道杜太醫的身份,也知道梅曉彤要拜他為師了,只含笑聽著。
其他兩個學子聽得雲裡霧裡,只知道安華皓跟這個老人認識,本來想說上兩句,可看杜太醫說了這兩句後,就再也不搭理人的態度,將話又給吞了回去。
只覺得如坐針氈,好半天后,兩人對視一眼,找了個內急的藉口,起身出去了。
等那兩個學子走了,杜太醫才低聲道:「今兒個你們倆都穩著些,別強出頭。」
這就是提點了。
安華皓和顧子楷哪裡不明白,忙謝過了杜太醫,又殷勤的給倒了茶。
杜太醫這是看在梅曉彤的面上,才提點了一句,既然要收徒弟了,這徒弟男人也得照看一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