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2023-12-22 11:20:45 作者: 顏朗美意
挑挑揀揀的選了幾樣,讓狼豪抱著,去敲後院的門。
門開了,吳婆子一見是前院的顧秀才,忙去稟告自家主子。
安華皓正在屋裡和梅曉彤說話,兩人忙走了出來。
穀雨這幾日天天有肉吃,吃得飽,穿得舒服,臉龐也有了點肉,也帶了一分血色。
頭髮每天有梅曉彤給的頭油,讓吳婆子每天給她養著,雖然還是枯黃,可也沒那麼毛躁了。
見來了客人,也跟在吳婆子後面,學著如何倒茶端點心。
顧子楷這些日子跟安華皓的關係又略微親近了幾分,也是他疑心都去了,整個人也沒了那些防備和算計。
安華皓多麼敏銳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顧子楷多了些真誠,可既然顧子楷收斂了那些惡意,釋放了善意,他也就接著了。後來顧子楷又在一次午後,兩人找一間空屋子下棋,半吐半露的,顧子楷含蓄的跟安華皓道了歉,只說前些子,自己誤會安華皓一家了,隱約的提了一下自家的糟心事。
也算是解釋了為啥要防備安華皓他們。
安華皓哪裡有不明白的,他不就是深受其害嗎?雖然沒有全信,也信了個七八分。
這樣坦白後,兩人的關係倒是更近一步了,稱呼都是賢兄和賢弟了。
顧子楷也不藏私,京城那邊來的什麼一些消息,或者一些別處的學子的策論什麼的,都拿出來跟安華皓分享。
要說安華皓天份是有的,努力也不差,缺的就是這些只有京城官宦豪門之家才有的這些資源。
有了顧子楷的分享,眼界更寬闊了,這些子做出來的策論,讓夫子們都高看了一眼。
因著顧子楷的大方,安華皓也投桃報李,將自己的一些心得,也說與顧子楷聽。
兩人都受益頗多。
安華皓因此,倒是靈機一動,想出一個點子來,對他來說,要想入官場,以後真正能借得上力,真正的人脈,其實就是這些同窗。
於微末時的交,肯定比將來發達後再攀上的交牢靠。
這些資料和心得,彼此互相交流,都頗為有益,是對大家都好的事,為什麼不挑選一些格端方,頗有君子之風的學子,如今就打好交,以後也是一大助力啊?
他將這想法只略微跟顧子楷吐露了一二,顧子楷立刻就聞弦知音,清楚了安華皓的打算。
說來,他跟安華皓還真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兩人看問題辦事的手段,都是頗為果決。
不過安華皓是以黑冷麵孔示人,他是以溫和君子為面具罷了。
安華皓的這個想法,那自然是合他胃口的,他也迫切的需要有自己的力量,自己的人脈和助力。
兩人一拍即合,通過夫子,很快挑選了十來個頗為合得來的學子,以互相學習的藉口,將那些策論和心得慢慢的散播出去。
能被安華皓和顧子楷看中的學子,那也不是傻子,幾次之後,就發現這其中的好處,受了這樣的恩惠,大家都是讀書人,彼此要講究個含蓄,可也都心照不明的默認了這一個小圈子。
一時他們這個小圈子天天勤奮苦讀,倒是讓長青書院的學術之風又濃烈了許多,倒是意外收穫了。
※※※※
梅曉彤最近的子頗為規律,每天背草經,然後去杜太醫家辨認草藥,開始總是認錯,比如雞血藤和大血藤不分,要麼就是將五指毛桃和斷腸草根認錯,被杜太醫罵到懷疑人生。
不過梅曉彤心態一直不錯,被罵得狗血淋頭回家,抱著張婆子撒撒,又被安華皓晚上摟著哄一哄,第二天又元氣滿滿的繼續去被罵。
說來,她也還算頗有天份,每天在杜太醫家辨認十份草藥,開始能對上兩三種就不錯了,被罵得越多,錯得越少。
如今十份草藥出來,已經基本不會認錯了。
饒是這樣,杜太醫也是天天挑刺,總要尋一個小錯,將梅曉彤給刺上兩句才罷休。
梅曉彤也不生氣,白得一個師傅,這樣嚴苛的教導你,那是撞大運了好嗎?傻子才生氣呢!
倒是每次去杜太醫家,從來不空手,不是兩包點心,就是給杜太醫的夫人帶點自己做的胭脂水粉。
因著這個,杜太醫還罵她,不是說要學醫麼,這麼還弄這些胭脂水粉做甚?
梅曉彤十分光棍的回答,學醫也不妨礙美啊!再說了,哪個女人不美?這學了醫以後,可以更好的美!
一面還讓杜太醫的夫人,試一下她做的宮粉。
她這宮粉,自然也不是自己原創的,現代那些打底需要的粉底需要科技手段,她雖然可以藉助小田田,可是她覺得完全沒必要。
梅曉彤記得自己小時候讀過《紅樓夢》中,那一段描寫做脂粉的簡直絕了。
到如今,想起來,都記憶猶新。
書中曾經寫道:寶玉忙走至妝檯前,將一個宣窯磁盒揭,裡面盛著一排十根玉簪花棒,拈了一根遞與平兒。又笑向他道:「這不是鉛粉,這是紫茉莉花種,研碎了兌上香料制的。」
梅曉彤如今閒著無事,也就找來一些紫茉莉花種,研磨碎了,裡面果然是白色的粉末,再將珍珠磨成細細的粉,配上金箔和銀箔,麝香還有龍腦和硃砂粉,這些和紫茉莉花種子粉兌在一起,然後摘下將開未開的玉簪花,將粉給灌進去,又用瓷盒裝好密封養著。
直到玉簪花的香氣慢慢滲透到粉裡面去,再取出來,這粉就成了真正的香粉,長久不散。
這做出來的粉,的確配得上輕白紅香,四樣俱美。
以梅曉彤如今的財力,也虧得安華皓只要她喜歡,什麼都恨不得給她最好的,聽說就配出這麼兩盒子香粉來,就花了約百兩銀子,也眼睛都沒眨,還特別豪氣的說:「我家娘子用得東西,自然要最好的!」
一面晚上就偷偷跑到書房,開始計算自己名下那些鋪子賺的錢,夠不夠自家娘子開銷。
一算就發了狠,看來還是賺錢不夠啊!
乾脆連策論都沒心做了,徹夜幾天,想著如何賺錢養家。
被梅曉彤發現後,倒是又感動又好笑,只道:「你放心好啦,這方子我做出來,自然不會白放著,肯定要賣出去的,只不過如今不是好時候。你只要安心讀書,等考上舉人了,我那胭脂水粉鋪子說不得就能開了!」
「以後咱們家,你負責貌美如花讀書上進,我負責掙錢養家就好了!別的你也不用cāo)心了!」
安華皓這才罷手。
此刻這粉拿出來,杜太醫的夫人,在京城那麼多年,多好的胭脂水粉沒見過?就連宮裡娘娘們用的那些,她也曾有過。
可看到梅曉彤這香粉,打開盒子,就是玉簪花棒,也頗為吃驚。
梅曉彤那是徹底還原了當初紅樓夢中的描寫,除了那盛玉簪花棒的瓷盒不是宣瓷,其餘的都是嚴格按照步驟來的。
杜太醫夫人娘家姓齊,人稱齊夫人,也是大家閨秀,當初若不是杜太醫救了齊夫人的祖母,齊夫人怎麼也不會下嫁給杜太醫。
不說京城,就是那些頗有些底蘊的人家,誰家沒有幾個養顏護膚的方子?
齊夫人娘家自然也不例外,她在閨中就頗為喜歡調脂弄粉,也很有幾分心得。狂沙文學網
嫁到杜家後,杜家本是行醫世家,兩夫妻感不錯,耳鬢廝磨之際,杜太醫自然為小妻也量定做過護膚的方子,不然齊夫人也不至於如今年近半百,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
齊夫人是識貨之人,只看著這玉簪花,立刻就讓丫鬟打水來,讓自己先淨面。
然後塗上了護膚花露後,才打開玉簪花棒,將裡面的香粉倒在手上,仔細的塗在臉上勻淨,果然又香又白,十分服帖均勻,一點都不澀滯。
齊夫人忍不住嘖嘖稱奇,對著鏡子看了半天,只覺得這粉塗抹上去又輕柔貼服,還不是那種死白,而是白中還帶著一點點的紅,顯得人臉色粉嫩,白裡透紅,氣色極佳。
「好脂粉!不比宮中的差!」齊夫人忍不住開口贊道。
一旁伺候齊夫人梳洗的丫鬟都忍不住多看了梅曉彤兩眼,能得自家夫人這樣的誇獎,這粉自然絕非尋常。
梅曉彤一笑:「夫人喜歡就好。」
齊夫人本就好這個,忍不住就拉著梅曉彤高談闊論起女兒家的脂粉經來,不過她十分有分寸,只夸梅曉彤的脂粉好,卻半句不問這脂粉是用什麼做的。
杜太醫在一旁聽得頭大,真不明白這些女人,怎麼談起這些胭脂水粉來就沒完沒了了。
伸手將那瓷盒拿過來,取出一根玉簪花來,將粉倒在手裡,只略聞一下,又用手捻了幾下,倒是眯著眼睛想了一會,才不甘不願的道:「有這些心思,怎麼不用在正道上?」
一面就吩咐,讓藥童取《素問》來,拿到書丟給梅曉彤:「我看你倒是閒得很,有這功夫,將素問好好背背,每天都來,我會抽查,有不明白的就問。」
梅曉彤笑盈盈的接過書,爽快的答應了,然後痛快的就告辭了。
留下談興正濃的齊夫人,不上不下的吊著哪裡,也不好多留,只來得及囑咐兩句,讓梅曉彤沒事的時候,多來找自己聊聊,大家交流交流,就眼睜睜的看著梅曉彤走了。
等到人一走,齊夫人眼睛掃了一下全場,貼丫鬟十分了解的麻溜的退了出去,順手還把藥童給拖了出去。
清完場,齊夫人上前擰住杜太醫的耳朵:「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人家小姑娘又肯學又有天份,態度也殷勤,這麼多天了,哪次來空手了?人又機靈有眼色,今兒個拎著你吃的點心,明兒個就是你喜歡的滷牛,親閨女都沒這麼貼心的,你還看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跟你說,這麼好的苗子,你要是不想要,你趁早說,我立刻修書一封給盧老頭去,他肯定沒你這麼矯,說不得見了就心喜,要收人家小姑娘當關門弟子呢!」
「到時候我看你這個老傢伙找地哭去!」
杜太醫一面哎呦哎呦的想要搶救自己的耳朵,一面解釋:「夫人,夫人,你先鬆手好不好?這大白天的,讓人看見不好!我的面子無所謂,不能讓夫人您傳出河東獅的名聲不是?夫人您這纖纖玉手,哪裡能幹拎人耳朵的粗活,讓我自己來,自己來!」
齊夫人噗嗤一聲笑,將手一松,坐到了一邊,啐了一句:「老不正經的!」
杜太醫這才又tiǎn)著臉解釋:「夫人,你聽我解釋。這丫頭天分高,也勤快,最主要的是有股子韌勁。我又不瞎,放著這麼好的苗子還往外推。只是這當大夫,尤其是女大夫,在如今這個世道,不僅要有韌,還得有好心。我這不是打磨她的心嗎?以後學成出師了,真要給人看診,比這難聽的話,難看的臉色多了去了。」
「遇到那講道理的還好,拿你當坐上賓,那不講道理的,說的話,做的事,子不沉穩的,哪裡受得住?她若真要走上這一條路,以後還有得熬!不若我先打磨打磨她,以後也不至於遇到那些不講道理的病人,就失了醫者平常心。」
齊夫人聽了這話,臉色微動,想起杜太醫這一輩子,遇到那些不講道理的王公大臣,聽得那些閒話,倒也嘆了一口氣;「這麼一想,我倒是心疼起這丫頭來,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學這個,將來受委屈的子還在後頭呢。改天我得勸勸她,再好好想想,做點別的也好的,比如做這個胭脂水粉,我看就很是不錯,也是為咱們女人謀福利呢。」
越說越覺得可行,若不是還有一點理智,齊夫人都恨不得讓人將梅曉彤喊回來商量了。
杜太醫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糊塗!你真不知道如今外面的那些事?那丫頭前些天才將田家胭脂鋪子裡的胭脂水粉給揭破了,多少人盯著呢,你讓她做胭脂水粉的生意,豈不是引火燒?就算要做,也得等這一段風頭過去了再說,她男人如今才是一個小秀才,比不得別人,做事還是謹慎些的好。等他男人中了舉人,你再和她說這事也不遲!」
齊夫人也聽了這話,倒是一笑:「你這老傢伙,嘴裡沒句好的,這心倒是替她cāo)得不少。都這樣了,還裝什麼矜持,不趕緊的把人家小丫頭哄來當關門弟子,還等什麼?」
杜太醫撇撇嘴:「我不要面子的嗎?好歹我也是堂堂太醫,不說三顧茅廬,也得多誠心誠意的求我幾次,我才好答應不是?」
「呸!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你就作吧!把這可心的徒弟苗子給作走了有你哭的!」齊夫人忍不住笑罵。
轉臉想起事來,正色問道:「你先說起那田家胭脂水粉鋪子的事,到底咋樣了?這事要是處置不好秦老爺子一輩子的名聲可就毀了!」
說來她也是擔心梅曉彤,這揭破田家胭脂水粉鋪子的問題,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可這牽扯進去的人多了,只怕——
也幸好如今她男人是秀才,要參加秋試,有縣太爺那邊壓著,暫時沒事,若是她男人不能中舉,這事恐怕就不能善了。
杜太醫卻一笑:「你也是瞎cāo)心,秦老四那個滑頭,這麼多年來的口碑名聲其實白來的?他早就看出這裡面的貓膩來,只不過拗不過去,沒聽那老滑頭說的話麼?你細想想去,早就給自己留了退路了!」
齊夫人啐了杜太醫一口:「你們這些人啊,一個個心眼子比篩子還多,我也是白操心!我只跟你說,你若真喜歡這丫頭,趁早的定了師徒名分,不然日後等這丫頭的男人中了舉,你再巴巴的要收人家當徒弟,說不得就有人背後要說你蹭熱灶呢!」
「誰敢說?我堂堂一個太醫,用得著蹭一個舉人的熱灶?」杜太醫急眼了。
雖然說告老還鄉的太醫是不如以前值錢了,可也沒這麼落魄好嗎?更不用說,他兒子如今還是太醫院院正呢。
他只不過是想回老家清閒幾年,不想再沾惹是非,回來的非常低調而已,居然就被自家媳婦這麼說,簡直是扎心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他心裡也是打起了鼓來,倒不是真怕人說他蹭熱灶,而是媳婦這是提醒了他,這丫頭的男人要是真中舉了,她不得跟著她男人去州府?
萬一這丫頭去了州府,遇到別的大夫了……
杜太醫突然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機感,不由得暗暗在心裡下定了決心,得什麼時候找個藉口,把這小丫頭收到門下來?
一旁的齊夫人輕笑,跟杜太醫一輩子的夫妻了,他心裡打的什麼算盤,能瞞得過自己?
估計是意識到問題的所在,現在心裡恐怕已經在盤算怎麼收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