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2023-12-22 11:20:45 作者: 顏朗美意
  此刻就這一層雕花門,只需要幾個壯漢,用力一撞就能開了。

  現在外面的那些女人,比起壯漢來都可怕,也不知道多少腳在踹門,只聽到砰砰砰不停。掌柜的急眼了,這要是等外面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衝進來,只怕今天他們就走不出去了。

  忙指揮夥計將櫃檯和椅子凳子抬到門口去擋著。

  夥計們也知道形勢不對,如今大家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都是田家的夥計,一會讓那些女人進來,只怕人人都要倒霉!

  因此也顧不得別的,紛紛使出全身的力氣來,將櫃檯和椅子都抬著擋住了門,這才略微安心了些。

  大家還來不及鬆口氣,就聽到有女人的尖叫:「杜老五,你個殺千刀的,還看啥熱鬧?你婆娘閨女的臉都被這田家胭脂給毀了!還不抬根木頭來把門撞開?」

  「當家的,快來!這田家黑心鋪子,害人啊——「

  「快回去喊你爹和幾個哥哥去,今兒個不將這胭脂鋪子給拆了,老娘咽不下這口氣!」

  ……

  「怎麼辦?」掌柜的和夥計只是暫時的安全了,聽外面那動靜,只怕今天真的走不出去了。

  兩個衙役此刻也距田家鋪子的人遠遠的,那些女人瘋起來哪裡有道理可講?還是避嫌的好!

  沒一會子,果然沉悶的撞門聲響起,一聲聲的如同撞在了掌柜和夥計的心上。

  兩三下後,門就吱呀一聲搖搖欲墜了,再兩下,整個大門就被撞開了。

  一群女人眼睛都紅了沖了進來。

  不顧不看的,見眼前所有的一切,看到的都砸起來。

  本來鋪子裡的東西就被梅曉彤砸得差不多了,這些女人砸了兩下,還沒出氣就沒了,那一腔怒火沒地方發。

  四處一看,就看到了縮在一角瑟瑟發抖的掌柜的和幾個小夥計。

  頓時找到了目標「姐妹們,就是他們每次哄騙我們買下那毀容的脂粉的——」就這麼一句,大家就有志一同的揮舞著尖尖的指甲撲了過去。

  兩個衙役看得後背一陣一陣的冷汗直冒,不由得就往後退,退啊退的,就退到連接著後院的門邊。

  兩人偷偷一扭頭看,後面就是院子,幾間屋子,還有一扇小小的後門。

  頓時眼睛一亮,不著痕跡的又往後退了一退。

  好不容易的沒人察覺到退到了後院,聽著前面掌柜和那些夥計們的慘叫聲,兩人不敢遲疑,腳底一蹬,兩下就翻過了院牆……

  翻過院牆後,兩人對看一眼,拔腿就往衙門跑,得趕快喊人來,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跑了沒兩步,就看到前面,梅曉彤悠悠閒閒的拎著藥包和幾包點心,正慢慢的走著。

  衙役心情和眼神同樣複雜的看了看梅曉彤,他們在這條街上也不少年了,見得也多,此刻回想起來,梅曉彤一直不急不躁,但是說的每一句話,甚至露出的每一個表情,都是有目的地。

  風清雲淡的就砸了田家的胭脂鋪子,還揭了田家老闆娘的老底,更恐怖的是,將田家胭脂水粉的配方都順口就說了出來,引起了大家對田家的不滿。

  一環扣一環,如今她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田家鋪子裡出來,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衙役再看向梅曉彤的眼神,就充滿了畏懼和提防。

  其中一個張嘴想說什麼,被另外略微老成一些的那個拉住了「行了,先回去喊人!再遲了只怕要出人命了!別的以後再說——」

  兩個衙役咬咬牙,一溜跑遠了。

  等到衙役們急匆匆的趕來,田家的胭脂鋪子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

  站在外圍看熱鬧的都是男人,田家鋪子裡面已經擠得針都扎不進去了。

  無數聽說了消息的女人,還在從縣城四面八方趕來,要找鋪子要個說法。

  胭脂鋪子的大門和窗戶都被憤怒的女人給砸了個稀巴爛,整個店鋪已經找不到一件完好的東西。

  裡面有人在呼救,有人在痛罵,還有人在哭嚎,亂成了一團。

  衙役們擼起袖子,拼命的驅趕外面看熱鬧的人群,好不容易才擠進去,領頭的班頭剛扯起嗓子喊了兩句「衙門辦差,大家速速散開,不然就要抓你們到衙門去,治你們的罪——」

  「二狗子,你抓老娘一個試試?」話還沒說完,從人群里撲出來一個彪悍的婆子來。

  那衙門的班頭頓時臉就垮了,左右張望了兩下,沖那個婆子拼命的使眼色「我的親嬸子耶,你在這裡做啥?這裡人多亂糟糟的,要是把您老人家擠出個好歹來可怎麼是好?旺財呢?怎麼他沒陪著您老人家?我讓人送您老人家回去好不好?」

  那婆子大馬金刀的往衙門班頭面前一站「老娘咋就不能來這裡?老娘這麼多年來,都用的是田家的胭脂水粉,哪裡知道田家的胭脂水粉用了居然能毀容?」

  「想當初老娘也是響噹噹的東街一枝花,就是用了這田家的脂粉,如今不僅臉色發黃皺紋多了,就連身材都走樣了!你覺得老娘憑啥不能來這裡?難不成就要吃個啞巴虧不成?」

  「我告訴你,二狗子!老娘這是沒擠進去!要是擠進去了,非要撓花他們的臉不可!」

  小名二狗子,如今的衙門班頭,在一干兄弟憋笑的眼神下,氣急敗壞的踢開幾個壞笑的手下「滾滾滾,滾一邊去,笑什麼笑?」

  幾個屬下偷笑著,正要離開,被那婆子個攔住了「你們去哪裡?來了正好,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們還不快將那田家的人給抓起來?還在等啥?」

  衙門班頭恨不得給自家這嬸子給跪了!很想告訴自己二嬸,您老人家都一把年紀了,就算不用那脂粉,也該臉色黃了,長皺紋了吧?不長皺紋那是老妖精了。

  再說了,就算人家脂粉不好,用了毀容說得過去,可身材變形也賴上人家,這說得過去嗎?

  要是別的女人這樣胡攪蠻纏,他早就不客氣的將人給抓回去了。

  偏偏這是自家二嬸,自己爹娘早逝,多虧了二嬸不嫌棄,拿自己當親兒子一般養大,還給自己娶了媳婦成了家,在自己心中,那是親娘一般的人物。

  別說就是當眾喊自己的小名二狗子,就算當眾讓自己給她老人家洗腳,那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只是畢竟好歹是個頭,也要點面子,雖然心中尷尬,班頭還是好聲好氣的哄著「二嬸,您老人家先回去!您放心,若真是這田家的脂粉鋪子有問題,不說別人,我肯定就饒不了他們!」

  「只是您看,這人這麼多,萬一你老人家有個什麼閃失,你讓我們這一家大小怎麼辦?您老人家只管回去,有我在,還怕討不回公道?」

  那婆子雖然還有些不情願,可畢竟這自己侄子開口,都這樣要求了,沒辦法,當嬸子的也拗不過去不是?

  只好不甘不願的點點頭,敢要走,想想還不放心「二狗子啊!你可千萬別讓那田家的跑了!他們這幾十年的鋪子,天曉得害了多少女人啊!我跟你講,這對咱們女人來說,臉是最重要的!毀容就是要我們的命!這是要我們荊縣女人的命啊!你知道不知道?」

  衙役班頭點頭如啄米「知道了!您老人家放心吧!田家這是謀財害命的罪名呢!肯定饒不了他們!」先把家裡這座鎮山太歲給哄回去再說,不然沒法幹活啊!

  「跟縣太爺也這麼說,知道不?絕對不能饒了田家!要讓他們一家子都入大牢!」那婆子狠狠的道。

  衙役班頭繼續點頭「您說的對!好好好!沒問題!都聽您老人家的!」

  終於將那婆子給送走了。

  摸一把頭上的汗,回頭踹兩腳聽牆角還憋笑的手下「還笑個屁啊?幹活去!」

  跟他關係一向親近的一個衙役湊上來「頭,你說田家這次的事情,是得罪了什麼人?還是?」說著指了指天。 衙役班頭瞪他一眼「閉嘴!不會說話就閉上嘴!你這張嘴再沒個把門的,遲早會死在這張嘴上!到時候看誰救得了你!」

  那衙役訕訕然一笑「這不是就跟頭你說說嘛!」

  「有什麼想法,爛在肚子裡也別說出來!再說了,你是不是收人家好處了?」衙役班頭狐疑的問。

  那衙役臉色一變,忙擺手「頭,你誤會了!我真是隨便問問,我立刻就去幹活,幹活!」

  說著忙不迭地跑了。

  衙役班頭眼神一變,終究沒有多說,伸手招呼了幾個得力的手下,奮力的擠開了人群,終於擠到了鋪子裡。

  那些女人這鬧騰了一會,也有些疲憊,加上田家鋪子的人,都被他們撓得全身沒一塊好皮了。

  有哪些好歹還有幾分清醒的,就攔著了「咱們只是要討個公道,不是要鬧出人命來!不然有理都變成沒理的了!且留著他們的狗命,等他們下大獄去!」

  「這位嬸子說的是,咱們先歇歇,一會肯定衙門得來人!還有田家,我就不信他們東家當縮頭烏龜能當一輩子!看到沒,這裡面可還有他們家的兒媳婦呢!要真是個要臉面的人,一會子就得來把這兒媳婦給弄回去了,不然真到了官府,先脫了褲子打板子,只怕田家的臉都要丟乾淨了!」

  「聽你們這麼一說,老娘倒希望田家的那個黑心東家不要來了了,讓他們田家丟個人才好!做出這樣缺德絕後的事情來,害得咱們姐妹們都毀容了,他們還想要臉不成?」

  「說的是!」不少女人都附和著。

  方氏渾身都疼,臉在猝不及防下被抓花了一道後,她還算反應快,立刻就捂住了臉,蹲下了身子。

  可這女人打架,又是天大的仇恨,哪裡有留手的?

  有薅她頭髮的,有掐她腋下,腰上各種軟肋的肉的,還有直接上腳踢的。

  她動都不敢動,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身上肯定沒一塊好肉了,頭皮都連著頭髮扯掉了一塊去了。

  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不敢昏死過去,怕自己的臉昏過去後被這些女人給撓花了。

  聽到那些女人們再商量讓她上大堂,被脫褲子打板子,頓時又急又怕。

  這如今的律法就是這般,無事上大堂的,無論男女,先脫了褲子挨上一頓殺威棍,留得小命才能告狀。

  若真是上了堂,她……

  想到這裡,方氏再也撐不住,整個人暈死過去。

  旁邊掌柜的和幾個夥計,身上臉上都被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一片,沒一塊好肉。

  如果掀開衣服,只怕那腰上胳膊上,腿上,全是掐痕。

  幾個人縮在一起,啥也不想,就只盼著官府衙役們到來,就算去大堂上打板子,也好過這樣被一群女人圍著折磨。

  等到衙役們好不容擠進鋪子裡,看到就是一群女人熱火朝天的在一旁聊天,從自家娃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到你這身衣服不錯,在哪家鋪子做的?再到,你這簪子好看,我前天也買了一根差不多的,咱們改天一起去逛逛啊?

  哎呀,我跟你說,隔壁那家鋪子的東西不靠譜,要到西邊大街那邊有一家,物美價廉!

  而角落裡,苟延殘喘的掌柜的和夥計們,終於等到了救星。

  頓時兩行淚潸然而下「你們——你們終於來了!可把你們給盼來了——」

  還有兩個年輕一點的夥計,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抱著衙役的大腿就不撒手了!

  這些衙役們在這條街上也是十幾年了,哪裡見過這樣的?只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想把人給甩開。

  可這些夥計,知道衙役們就是他們的救星,哪裡肯鬆手。

  最後只得拖著他們出去,一下子就成了眾人的焦點。

  有那脾氣暴躁一點的,直接一刀鞘下去,將人敲暈了,拖著就走。

  剩下那一個,看看已經在拔刀的衙役,牙一咬,眼一閉,躺平在地上了。

  拔刀的衙役,眉心一陣亂跳,只覺得今日這事,簡直是有毒!

  狠狠的拖著人往外走,倒是剩下方氏是個難題了。

  衙役們都是男的,這方氏又暈倒了,男女授受不親,也不能見人拖著走。

  衙役班頭犯了愁。

  就在此刻,田貨郎終於帶著他的二兒子田四海趕到了。

  他們今日原本是在城外莊子裡。

  田家這些年積攢了不少家底,就在郊外買了個小莊子,良田不多,大多是不怎麼好種莊稼的山地。

  勝在這莊子便宜,一般人看不上。

  田家卻正需要這樣的莊子,那些山地別人不要,對田家卻是寶貝,正好種花。

  十來年經營下來,這附近這樣的山地幾乎都被他們家花低價買到手裡,如今也連成了一片。

  種些花草之類的,正好配製自家的胭脂水粉。

  一面因為這一年四季都是花,引得不少人來。

  田貨郎做生意著實有幾分天賦,乾脆就在這花海附近,蓋了幾個小院子,出租給那些風雅人士或者貴女門聚會賞花,倒也有了幾分的名氣。

  不說別的,那些在荊縣讀書的書生們,每當賞花的時候,總是會到這裡來吟詩作對一番。

  女孩子們更是,從迎春花到梨花桃花,再到薔薇、石榴,茉莉、梔子、金桂還有菊花、梅花,總能找到藉口出來聚會。

  田貨郎也因為這個,倒是很攀附上了些人脈,不然不至於後來的生意越做越大。

  他們兩父子看了自家這花海,跟莊頭商量了些事情,又問了最近來賞花的人多不多,生意如何?有沒有值得自家去結交的人?

  聽完匯報,田貨郎才滿意的爬上馬車,打算回家。

  路上,還在馬車裡跟自己兒子田四海面授機宜「今年這花倒是略遲了些,開得也不比往年茂盛!你這幾日偷偷派人來打聽打聽,這莊頭是有了外心思還是別的?」

  田四海點點頭「知道了,爹!」一面討好的給田貨郎遞上水囊。

  按理說,他們家如今這條件,又不是喝不起茶?

  只是田貨郎以前走街串巷習慣了,就愛喝本地產的一種叫不出名字的樹葉泡出來的水,生津止渴,改不了了。

  因此到現在,出門也只帶水囊。

  田貨郎喝了兩口水,又說了幾句,正要喝水,馬車突然一個急剎車。

  田貨郎手裡的水囊被自己捏得水全撲自己身上了,牙齒也嗑到了,整個人在馬車裡滾了好幾圈。

  外面才傳來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東家,不好了!胭脂鋪子出事了——」

  田四海手忙腳亂的將親爹給扶起來,一看嚇了一跳,田貨郎的牙齒被水囊給蹭破了皮,順著嘴角流出一道血來。.

  「爹,你沒事吧?」

  田貨郎袖子在嘴角一抹,混若無事的坐好,掀開了帘子:「胭脂鋪子出了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來報信的是同一條街上另一家鋪子的夥計,這是前些日子,田貨郎給了田四海私房銀子,讓他自己開間店鋪試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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