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2023-12-22 11:20:45 作者: 顏朗美意
一邊往回趕,一邊等著頂尖炒茶機炒出來的茶葉。
堪堪趕到野茶林,那些女人也採摘得差不多了,正收拾著往家趕,看到梅曉彤,忙沖她招手。
梅曉彤若無其事的走近,笑眯眯的跟那些女人打招呼:「大家要回去了嗎?今天收穫怎麼樣?累不累?」
女人們本來就感激梅曉彤,見她如此親切,也都七嘴八舌的搭起話來。
有那眼尖的小媳婦,看到梅曉彤身上的衣服被掛破了好幾處,頭髮上也落了一些樹葉,忙關切的問:「秀才娘子,你這衣服是怎麼了?」
大家都眼神都看向梅曉彤。
梅曉彤不好意思的一笑:「我本來是想到茶林這裡看看,走到一半,看到一條小路,想抄個小路,結果沒想到路不好走,到處都是樹枝,衣服也掛破了,頭髮也亂糟糟的了,是不是很不像樣子?」
女人們一聽,不疑其他都笑了:「秀才娘子,你是山外面的人,不知道咱們這山里,那些密林里可千萬別去,到處都是刺,掛破點皮流點血也就算了,反正沒幾天能好,可是掛破了衣服,那可就破費了!」
就有那心眼多的婆娘開口:「秀才娘子,不如一會去我家,我家有針線,給你把衣服補補!」
有那跟她關係不太好的就嘲笑了:「我說大牛家的,咱們大家平日裡找你借點針頭線腦的,你可都說沒有的,怎麼今兒個倒是大方起來了?」
那大牛家的也不惱,啐一口道:「呸!我那針線借給你們,除了白用我家針外,還得搭上兩根線去。憑啥便宜你們?秀才娘子對咱們鷹子溝都有大恩,別說一點子針線了,要是秀才娘子不嫌棄,我家還有兩件乾淨的換洗衣裳,除了過年上身過,都沒大狠穿的,可以先換上。」
這話提醒了旁邊的女人,一個個紛紛道:「大牛媳婦那衣裳,都做了五六年了,顏色又老氣不鮮亮,不如穿我家閨女的,我家大閨女去年才做的,打算留著明年出門子穿的」
「我說鐵蛋他娘,你這也忒摳門了,你家閨女出門子的衣裳,你也好意思用去年買的那浸水了的料子?都被染得紅一塊花一塊的,這樣的衣服穿出門,你也不怕人戳你的脊梁骨?」
嘰嘰喳喳的,如同幾千隻鴨子。
梅曉彤深知此刻不能摻和,一摻和那就只怕更不能收場了,只儘量不著痕跡的往旁邊蹭。
一不小心碰到一個人,扭頭一看,正是楊招弟。
她沖梅曉彤微微一笑,拉著她走到了自己旁邊,用背簍擋住了,低聲道:「秀才娘子不用理她們,她們心都不壞,就是嘴碎些!一會子沒人搭理就好了!」
果然,一夥女人,你爭我吵得互相揭對方的短,這樣倒也熱熱鬧鬧的回到了山洞。
一進山洞,本來還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女人們,立刻閉口不言了。
梅曉彤覺得奇怪,看向一旁的楊招弟。
楊招弟微微一笑,湊到梅曉彤身邊,小聲的道:「這是咱們這鷹子溝幾輩子立下的規矩,說是住在一個山洞裡,跟一家人一樣。有什麼不痛快的,洞外解決,只要進了山洞,就必須和和氣氣的。偶爾說兩句酸話可以,可真要吵架什麼的,那是雙方都要領罰的!」
梅曉彤才恍然大悟,倒是對著鷹子溝的前輩有了一點佩服,要知道,這山洞雖然大,可住著這十七八戶人家,百十來號人,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肯定容易生摩擦。
這要吵架,就到洞外去吵,進洞來,裝都裝出個和和氣氣的樣子來,也避免了矛盾升級。
這吵架,自然要一鼓作氣才行,吵一半一看,哎呀天色不早了,要回去做飯了。
做完飯再出來,接著吵?那氣氛也達不到要求啊?
這位前輩倒是個有趣的人。
女人們回來了,男人們早就將柴火砍回來,攤在洞外面曬著。
幾個獵戶上半身打著赤膊,正在劈柴。
先送回來的茶葉,已經在炒制了。
留在洞裡的孩子和老人們,也都幫忙燜好了飯,洗好了菜。
就等女人們回來,大展廚藝。
吃了午飯,梅曉彤就提出告辭,說出來好幾天了,惦記著家裡的娘親,這邊既然有張銀保坐鎮,她沒什麼不放心的,先回去看看,過幾天再進山一趟。
張銀保見這鷹子溝的確條件艱苦,尤其是晚上只能在山洞裡湊合,一天兩天的還能忍受,時間長了,他一個男人都受不住,何況是嬌滴滴的小姑娘。
當下忙點頭:「你就放心回去吧!這裡的事情就交給我了!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虧待他們的!」
張銀保看出來梅曉彤留下來的原因,不是因為那些茶葉,反倒是好像不放心這些獵戶,當即保證。
梅曉彤如今有啥不放心的?任務反正她做了,完成不完成的隨便。
她著急著回去試試自己從茶母樹上採下來的新茶呢,再者,當初說好的要染出新的顏色來,京城的那位德妃娘娘的關係可不能斷。
眼下可不能再耽擱了!
王永平和金壺這一次跟著梅曉彤出來,沒出鷹子溝,就轉手將貨物賣給了張大老闆,賺了十幾兩銀子,更別提金壺還得了一個大金戒指。
他還不敢要,要交給梅曉彤。
梅曉彤卻安慰金壺,這是他應得的,若不是他將這野茶送到關一飛那裡,哪裡會有今天的生意?
張銀保在這裡面獲得的利益可不是錢能衡量的。
只要他會做人,肯定要給金壺一份大禮才是,這個金戒指不過是一點小東西而已。
想來,王家的山貨生意以後是再也不用擔心了。
金壺握著金戒指,臉都激動紅了:「真真的是給我的嗎?」
梅曉彤點點頭:「這戒指也值些錢,你回去後也別露出來,不然招人惦記就不好了!」
一席話提醒了金壺,忙點頭:「我藏起來,誰都不告訴!連我爹娘都不說!」
說完,又去看王永平:「四叔,你也不能說!」
王永平張張嘴:「為啥連你爹都不能說?莫非你要攢私房錢娶媳婦不成?」說到後面,帶著幾分調侃之意。
金壺臉皮紫漲,求助的看向梅曉彤:「老姑」
梅曉彤瞪一眼王永平:「你逗孩子幹啥?這麼大的孩子了,還不能身上有點私房錢?再說了,這麼大個的金戒指,回去怎麼交代?怎麼說?他要是上交了,將來指不定到誰手裡去了,倒不如瞞著,大家都省事!更何況,這是張大老闆給金壺的,就是他的,他說怎麼著就怎麼著!」
王永平雖然有點不太贊同,如今這世道,哪裡有爹娘在,兒女沒成親之前能有私財的?
想當年,他沒成親前,那掙到的錢自然是要交給家裡的。
只不過,自家妹子說的,肯定沒錯,聽著就好!
金壺感激的看了梅曉彤一樣,他心裡已經想好了,爹當時說的對,自己不就是仗著老姑的照顧,才敢提出那個條件嗎?
自己不是最討厭成為這種因為老姑的大方,就占便宜沒夠的人嗎?
怎麼不知不覺中,自己也差點成了這樣的人?
既然老姑讓自己多想想,再過些年經歷的事情多了,再幫自己到外面看看。
他為何不能趁著這些年,自己積攢下銀錢來,將來不再花老姑的錢?
老姑為了王家,為了他們兩代人,付出的已經夠多了!
若是他還有良心,將來混出個人樣來,一定要好好報答老姑才是,而不是惦記著,事事都指望著老姑幫自己。
這次在鷹子溝,金壺看到了很多,也感觸良多。
終於洗去了身上那一些浮躁之氣,沉穩了下來。
梅曉彤若有所覺,多看了金壺一眼,看著他這幾日慢慢成熟起來,也是頗感欣慰。
駕著馬車,歸心似箭的三個人,將馬車趕得飛快。
剛過了楊家村,就看到前面一架馬車也是跑的飛快。
王永平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這是鎮上的馬車,看這方向,是要去咱們七里墩?誰家來親戚了不成?」
如今七里墩的日子好過了些,倒是偶爾會有鎮上的馬車到村里去,因此大家也並沒有覺得稀奇。
跟在馬車後面,王永平看著馬車駛進了七里墩,看著馬車拐個彎,停在了自家門前。
再看到了,車上先是跳下一個陌生的大約三十歲的壯年漢子來。
然後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王永平忍不住道:「妹夫?」
梅曉彤一聽,頓時掀開車簾,往前看去,正好對上安華皓看過來的眼神。
安華皓一貫冷著的臉,露出一絲笑容來。
梅曉彤又驚又喜,趕緊跳下馬車,幾步就跑到安華皓面前:「你怎麼回來了?」
又看到安華皓身後的楊啞巴,忙打招呼:「楊叔」
楊啞巴笑眯眯的衝著梅曉彤點點頭,比劃了一下手勢,意思是,他是陪著安華皓回來的。
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王永平正要上前給那馬車夫銀子,好打發人家走。
楊啞巴已經利落的上車,將幾個包裹拎著下來,又遞給那馬車夫十幾個銅錢,算是清了帳。
王永平不知道這楊叔是什麼來頭,看著渾身的樣子,倒是有幾分氣勢。
只是做的事情倒是妥帖的很。
不過自家妹子喊叔,自己跟著喊肯定沒錯。
當即上前打招呼,一邊要接過楊啞巴背在身上的包裹:「楊叔,這一路辛苦了,來,這包裹交給我就好!」
楊啞巴忙避開了王永平的手,呀呀的叫了幾聲,又忙著比劃一通。
王永平傻乎乎的看著,半天沒明白啥意思。
還是梅曉彤跟安華皓在前面都走到門口了,扭頭催:「還不進屋,還在等什麼?」
才撓撓頭,跟在後面進了院子。
金壺早就機靈的竄到後院去報信了,等梅曉彤和安華皓還沒走到第二進院子,張婆子就一路小跑的從後院奔了出來。
一看到自家閨女和自家女婿,就笑得見牙不見眼,一手拉著一個,就往後院走,至於那小兒子二孫子,全都不在她眼裡。
王永平和金壺早就習慣了,離家多日,自然也要回自家去看看。
就剩下楊啞巴,拎著包裹跟在後面。
張婆子先就飛快的打量了一下自家閨女,氣色看著好,小臉紅撲撲的,放下心來。
這回子開口,先關心的就是女婿了:「華皓啊,咋突然就回來了?可是出了啥事?」
安華皓哪裡好意思說,是聽到歷九少跑到石橋鎮來,一時沒忍住,趕回來了?
其實走到半路,他就知道自己莽撞了,曉彤的為人,他難道不清楚?歷九少就算追到石橋鎮,又能怎樣?
倒是自己,這就亂了方寸,實在是不應該!
只是,身為男人,知道自己的妻子,被另外一個優秀的男人這樣覬覦著,怎麼能坐得住?
此刻,曉彤就在自己身邊,他一路患得患失的心,頓時就安穩下來。
臉上有點微微的羞澀帶出來,「娘,這幾日沒有娘和曉彤你們在身邊,我在縣城裡總是不踏實,回家沒有一個人,感覺家裡空落落的。趁著這兩日夫子有事,我就回來看看你們。」
「娘,您在家身體可好?我給您帶了您最愛吃的糖糕點心……」說著就把張婆子往屋裡攙。
張婆子心裡美滋滋的,比吃了糖糕還甜,嘴上嗔怪:「你這孩子!我這老婆子跟著你們,礙手礙腳的,離了你們才好呢!你惦記個啥?還有,這才離開幾天,上次買回來的點心都還沒吃完呢,這麼拋費可不好——」
實際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那裡去了,這女婿孝順,哪個當丈母娘的不稀罕?
梅曉彤似笑非笑的看了安華皓一眼,這麼一會子,她哪裡不明白安華皓是為啥回來的?
只不過看著張婆子這麼高興,懶得拆穿他。
附和著安華皓兩人哄著張婆子進了屋。
楊啞巴跟在後面,將包裹給放在了炕沿上,又老老實實的退到了一邊。
張婆子這才注意到楊啞巴,奇怪的看了安華皓一眼:「這是?」
梅曉彤一笑:「娘,這就是當初在染坊的楊叔!」
張婆子聽梅曉彤提起過,言語中很是看重的樣子,心裡立刻有了數,忙道:「原來是楊兄弟,快請坐請坐!」
楊啞巴忙擺手不肯。 被安華皓拉著坐在了椅子上,有幾分不自在的比劃著名。
梅曉彤給張婆子翻譯:「楊叔說不敢當,他本是孤身一人,田老闆走了後,本來沒地方可去,幸好有咱們,心裡十分感激。」
張婆子手一擺:「話可不這麼說,我聽我家珠兒說了,那染坊好好的,還有那布料一匹沒丟,也沒受潮,可都是楊兄弟你的功勞!我家這閨女還有女婿,實在還小,雖然有幾分聰明勁,可見識得畢竟少了!好多事情,就憑著一股子喜好,為人處事就圖個自己高興!實在是小孩子脾性!就缺楊兄弟你這樣積年的老人給把把關,幫扶一把才行!」
「楊兄弟你要是不嫌棄,就拿我這小閨女和女婿當自家孩子一樣,有啥事也給照管照管,該訓的就訓,該攔的就攔著!這外面的事情,我這婦道人家也不懂,我女婿這孩子從小沒爹沒娘,我家那老頭子也才去了不久,實在是還要你多擔待擔待才是——」
話說得十分誠懇,直白。
楊啞巴受寵若驚,臉漲得通紅,也不敢坐了,直接站起來,又是搖頭,又是比劃著名。
大意是就是說,他自當好好幫扶梅曉彤,他本是沒有去處的人,如不是梅曉彤心善,留他在染坊看門,還給了生活銀子,說不得這世上早就沒他這個人了。
這救命之恩,他一個啞巴也沒什麼能回報的,以後有啥只管吩咐去做就是了。
張婆子又說了幾句,沒有什麼回報不回報的,要是不嫌棄,就認個乾姐弟,以後就是親戚。
楊啞巴一愣,眼神倒是亮了一下。
張婆子忙推著梅曉彤和安華皓喊舅舅,還抹著眼淚說:「我當初跟娘家斷了親,倒是讓你們沒了娘舅,不然當初家裡發生那些事情,有個娘舅依靠著,也比讓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撐著強些!如今認了這個弟弟,我也算是有娘家人的人了!」
楊啞巴到這一步,還能說啥,半推半就的上前行了個禮,嘴裡無聲的喊了一聲姐,算是同意了。
張婆子頓時眼淚一擦,笑了起來,讓安華皓請楊啞巴坐到上座,親親熱熱的商量起來:「弟弟,那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家閨女就是你閨女,我女婿就是你女婿!還有幾個不成材的你外甥,明兒個再見!以後不說別的,讓你閨女女婿給你養老就是了!」
一面又一迭聲的吩咐:「一會子拿出兩匹布來,讓老三家的給你舅舅做兩套衣裳,老四家的給納上兩雙鞋!」一會子又讓安華皓將楊啞巴給安置到東廂房去,讓好好招待,讓楊啞巴好好歇歇,她們娘倆給做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