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2023-12-22 11:20:45 作者: 顏朗美意
因為守孝,當初的一班子人馬,其中有兩個幕友位置就空了出來。
那位師爺就給縣官推薦了王永安,只是,想要得到這個位置,得給師爺和縣官孝敬點銀子。
錢家因為就錢氏一個女兒,所有家當將來都是要給他們的,他們經常和人打交道,知道這縣官身邊的幕友,其實就是心腹跑腿辦事的,權利不小。
只要做得好,一年下來掙個上千的銀子不在話下。
倒是都很支持,賣了房子和地,湊了兩百兩銀子,給王永安打點。
如今這事已經八九分准了,還差一注銀子就成了事,可錢家實在拿不出來了,他們一家還要嚼用,還要留出路費和那邊的安家銀子。
實在沒辦法了,王永安又不想放棄這個機會,所以回來跟王老柱商量。
想從家裡挪些銀子,先把這幕友的位置給定下來,只要位置定下來了,將來這花出去的銀子,不得成倍的回來麼?
更何況,只要跨出這一步,王永安好歹就算是跟官沾上邊了,做得好的話,到時候被推薦成為個正式的師爺,弄個縣丞噹噹,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此王永安十分的心熱,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王老柱被王永安把那美好的前景一吹,主要是,王永安說,這就是一步邁入官之列了,說不得將來,還能有正式品的官噹噹。
就這一項,就讓王老柱心動不已。
對於如今的莊戶人家來說,官是遙不可及的,能當官,那是莊戶人家做夢都不敢想的。
而他們王家,真的是祖墳冒青煙,
不僅出了個秀才,如今這秀才兒子雖然舉業不順利,可還有機會當官。
以後他們王家的子孫,就不是泥腿子了!可以當個城裡人了!
這麼一想,王老柱激動得,要不是老二拉著,恨不得要去祖墳里昭告祖宗了。
此刻,他滿腦子都是老二要當官,以後王家要飛黃騰達的臆想。
王老柱那邊激動不已,可他的話說出來,卻遭到了冷場。
孩子們不懂大人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只聽說了要銀子,他們就不由自主的停止了笑鬧。
江氏一貫是不發表任何意見,如同隱形人。
王永平只會傻笑。
梅曉彤等了半天的另外一隻靴子終於落地了,就說王永安怎麼可能就這麼沒有任何目的地回來,果不其然。
先不說王永安這事的水分有多少,就看王老柱這才只王永安說了兩句,就狂熱的樣子,梅曉彤只能指望張婆子這個親娘冷靜點。
她看向了張婆子。
王老柱等了一會,見滿屋子子女,加上老婆子,沒一個能響應自己的激動,憋屈啊!
也看向了張婆子:「老婆子,你看看咱們家還能湊出多少銀子來,給老二湊湊,這事可是大事,要是辦成了,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張婆子一聲冷哼,給王老柱激動的情緒潑了瓢冷水。
她用手指頭勾起棉布的一角看了一眼,然後才問:「老二,你想要家裡給你湊多少銀子?」
王永安見張婆子沒跳起來反對,心裡一喜,「娘,如今也就差一百兩銀子,這事就鐵板釘釘了!」
「我呸!一百兩!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你也不睜開你那眼睛看看,看看你這個家,哪裡像有一百兩銀子的樣子?是這屋值一百兩,還是你這幾個侄子侄女值一百兩?一開口不打緊,一百兩,你當著銀子都是大風隨便刮刮就來的?老娘打小供你讀書,到你娶親,給你花的銀子海了去了,如今老娘都快勞不動了,你們這些兒子倒好,一個個沒孝順到老娘,反倒還想喝爹娘的血,吃爹娘的肉啊!」張婆子將桌子一拍,站起來劈頭就罵。
罵完王永安,扭過頭就去罵王老柱:「老二這個被官迷糊了心竅了,你老都老了,難道你也糊塗了?我們家如今是什麼樣子?旁邊屋還有一個無底洞呢,多少銀子錢都能填下去,家裡老四沒娶媳婦,珠兒還沒嫁人,金斗他們也大了要說親了,這事一樁接一樁,哪一樣不要錢?你給老娘去哪裡變出一百兩來?被人哄了兩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這當官你這當爹的是能跟著去啊,還是能享著福啊?還樂不顛顛的要出錢,你用啥出錢?」
王老柱被當著兒子兒媳還有閨女孫子的面這麼罵,就覺得十分跌面子,加上喝了酒,酒勁上頭,當下也一拍桌子:「我是一家之主!我說有就有!人家錢家都能湊錢,憑什麼我們王家就要當縮頭烏龜?我王家的兒子是娶媳婦又不是上門做女婿!掏錢!老二,你放心,爹給你掏錢,不就是一百兩麼!錢不夠,把地賣了也給你湊齊——」
這事就這麼說定了。
正事說完了,張婆子示意讓把禮物給拿出來給分掉。
看著半炕的禮物,大家都圍了上來。
梅曉彤也沒有偏頗,家裡人每人一套衣裳,因為都在守孝,顏色都是素淨的,春天穿也正好。
幾個嫂子,每人一根銀簪子,金花一對銀耳環。
幾個侄子每人分一樣城裡的玩具,金勺最小,多了一件。
另外還有點心盒子和一些散裝的點心,留著五七那天待客。
拿到禮物,就連林氏都笑開了花,白得一套衣裳,還有一根銀簪子。
心裡已經琢磨著,等後日,去買兩板豆腐回來,好歹也不能太寒酸了。
大家都高高興興地拿著禮物回屋去了。
安華皓說要過去那邊屋子收拾一下。
屋裡就剩下梅曉彤和張婆子兩母女。
張婆子才冷哼道:「老大家的越來越不像話了!老大也是個沒剛性的,還不如以前,如今連林氏都壓不住了!」
梅曉彤勸:「娘,兒孫自有兒孫的福氣,咱們管那麼多做什麼?如今金斗和金壺他們都大了,出了孝就要娶媳婦的人,真要把大嫂趕出去,金斗和金壺他們怎麼辦?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我看大哥現在忍著,也是為了金斗和金壺,我想著等兒媳婦進了門,只怕這大哥的家,都要交給兒媳婦當了!」
張婆子才道:「拉到吧!你還是太年輕了!這男人要收拾女人,多少手段收拾不得?你大哥這麼縱容著老大家的,你以為他真不知道他這個婆娘丟人?不過是如今分家了,想來是對著分家不是很滿意,借著林氏這口,說他心裡的話呢!」
「不能吧?」梅曉彤一愣。
「怎麼不能?當初他都能壓得住林氏,如今林氏那麼大的把柄捏在手裡,怎麼反倒對林氏沒有辦法了?別說什麼為了金斗和金壺他們?先前老四說那些話,我就忍著沒說。你以為老大真不知道?金罐那麼大的孩子,平日裡嘴饞他當爹的不知道?」
「這守孝期間,孩子不在家吃飯,往外面跑,他真沒想過?不過是想著,不是老三就是老四,一個孩子吃不了什麼。」
「林氏把著銀子不拿出來,他又心疼麼兒,所以寧可裝不知道,讓金罐混個肚圓!」
「金罐的根子歪就歪在他這個當爹的身上,他還以為自己多高明不成?也就老四那個棒槌看不出來,真當他大哥不知道。老三鬼精猴精的,只怕也是看出來了,才跟老大提醒的!」
「珠兒啊,如今還好是分家了!當初你當家的時候,老娘當家的時候是啥樣,輪到他們自己當家了,老娘倒要看看,他們是不能當出花來!一個個的眼睛都只能看到眼面前!」
說著,恨得拍炕沿。
梅曉彤好言相勸了半天,才將張婆子給勸得順了氣,躺下歇息了。
這才出門來,穿過院子,過去了安華皓那邊的院子。
安華皓正在院子裡鬆動土,見梅曉彤過來,笑道:「這次回來正好,將院子裡的葡萄架搭上,再種上幾株花,等到明年,這院子就好看了。」
梅曉彤也要幫忙,被安華皓給攔住了:「你一邊看著就好,別弄髒了衣裳。」
一邊又問:「娘歇下了?」
梅曉彤點點頭:「娘這個性子,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回來看到不順眼的,又生了好一頓氣!」
安華皓自然知道是說大房,他當妹夫的不好明說,只一笑:「大舅兄如今性子越發好了,想來是少年夫妻老來伴啊!」。
梅曉彤哪裡不明白!
這人都有私心的!以前住在一起,他受過傷,加上有自己鎮壓著,啥事沒有。
這一分家,各種私心都出來了。
不說王永富,就王永貴難道沒有自己的小心思?
水至清則無魚!她一個當小妹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
那邊,林氏抱著衣服和銀簪子回了房,喜滋滋的對著鏡子比劃著名,銀簪子在頭上插來插去。
王永富沉著臉,她也沒看在眼裡。
林氏也想明白了,如今不說別的,就看在她生了三個兒子的份上,王永富頂多也就罵罵她,再不濟,揍一頓。
頂多就是皮肉吃點苦,這有什麼的?
她憋屈了十幾年,如今當家作主了,就不能痛快痛快?反正只要臉皮厚,日子可比以前自在多了1
王永富見林氏還是這般沒心沒肺的樣子,實在忍不住了:「你到底要咋樣?娘和小妹回來,弟妹們都忙前忙後的,就你,好歹還是大嫂,不說長嫂如母,可看看你,扎著手,就等著吃!」
「我王永富什麼時候虧待你了?是沒給你家用銀子?還是沒讓你做主?自己苛待自己不說,吃飯的時候就不能稍微注意點?你不要面子,我還要面子呢!」
林氏只做沒聽到。
王永貴見林氏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頓時怒從心頭起,劈手奪過林氏手裡的銀簪子往地上一丟:「照什麼照?你還有臉帶?」
林氏見王永貴是真生氣了,嘟嘟囔囔的蹲下去將簪子撿起來,才道:「不就是後天咱們請娘和小姑子他們一家子吃飯嗎?我都打算好了,明天去跟村口賣豆腐的說,給定上兩板豆腐,不就夠了?」
王永貴氣了個倒仰:「林杏花!很好!既然你這麼不要臉,那也就別怪我不給你留臉了!」
說著就要往外走。
林氏心虛起來,以往這樣,王永貴要被氣急了,上手揍她一頓,也就過去了,反正看在幾個孩子的面上,也不會揍得厲害,臉上也不會露出痕跡來。
可這當家的氣得不揍人了,她倒是沒底起來。
「當家的,當家的,我隨口說說的,要不我再加兩個雞蛋?」
……
「那,再煮一鍋麵條?」
……
王永貴直接甩開了林氏,將金斗和金壺喊到屋裡商量起來。
「我剛問過你娘了,後日是不指望她了,咱們爺三商量商量,看怎麼做?」
金壺咬咬牙:「我明天去山裡看看,有沒有黃松菇,要是有,咱們就弄一道這個菜,心意也到了!也給奶和小姑還有姑爹一起嘗嘗鮮才是!」
金斗有一些猶豫:「黃松菇要碰運氣,再說了,當初老姑跟張大老闆簽的契書就是,一年要提供三斤黃松菇給張大老闆,那大老闆才跟咱們簽的契書。火然文.如今老姑搬到城裡去了,這每年三斤的黃松菇咱們還不知道從哪裡弄呢……」
金壺臉色一沉:「大哥這話說得好沒道理,如今先不說這黃松菇我有沒有那個運氣能採到,就算真採到了,又能有多少?不說奶和老姑,就說姑爹,難道忘記了,不是姑爹求來的良藥,如今咱們爹還躺在床上呢。能有今天的好日子?當初咱們謝人家姑爹的時候是咋說的?這才幾天就忘記了?」
「做人要是這樣忘本,誰還敢跟咱們家做生意?我知道大哥你是心急,可這就算今年張大老闆那邊不收咱們的山貨了,難道就沒有別家了不成?且不說這張大老闆還是老姑牽的線呢!」
金斗臉色一紅,「我也不是不樂意,我就是擔心」
金壺冷笑道:「我知道大哥如今擔心什麼,不就是看著三叔和四叔家日子如今過得比咱們家紅火,就著急了麼?大哥也不細想想,咱們家現在這樣的日子是因著什麼?只要能將山貨生意做好了,咱們一家子這一輩子都不愁了!其餘的那些,都是小利而已。」
「難道三嬸和四嬸靠繡花和打獵能養家不成?你也不想想,咱們多大年紀了,三叔家的金盤他們才多大?咱們如今能幫著家裡做生意,分紅的時候,就能多分兩分。金盤他們年紀小,如今又要讀書,最是費錢不過,三叔又是個手頭散漫的,你忘記當初二叔讀書是如何花錢的了?三嬸多年不繡花,如今不也是看到將來花銷太大,才動起針線來。」
「咱們做男人的,得自己給力,能養家才行!讓家裡女人操心生計,那豈是男人所為?將來要是娶媳婦,又不是娶繡娘和獵戶?一個大老爺們,連自己的妻兒都養不活,乾脆別害人家閨女了!」
一席話,說得金斗訥訥不成語。
還是王永富解圍:「我看金斗說的很是!這男人還是要撐起一個家來才行!如今咱們家日子雖然看著苦些,可比以前好多了!再說了,你們都快成人了,也能幫著家裡掙錢了,你三叔家的弟弟妹妹們花錢的時候還在後頭呢!熬過這兩年,咱們家的日子肯定就能越發紅火了!」
「等出了孝,爹給你們哥倆尋摸兩門上好的親事,娶兩個可你們心意的好姑娘回來,過兩年爹就能抱上大孫子了。這日子才有奔頭呢!」
這話說得,金斗一時不好接話了,他也不能說自己不想要媳婦,十幾歲的大小伙子了,誰不想要媳婦啊?
一時倒露出憧憬之色來。
倒是金壺,斷然道:「爹,就算出了孝,我也不打算急急忙忙就找個媳婦娶進門。我都想過來,等出了孝,先給大哥娶個賢惠的大嫂回來,幫忙把家裡給管起來,咱們才好放心做生意呢。」
「到時候,我還想到外面去看看,咱們這山貨生意,賣給張大老闆也不過是賺個辛苦錢,要是咱們能販賣到外面城裡去,那錢不是都咱們家賺了嗎?」
說著,金壺年輕的臉龐露出了勃勃的野心出來。
自從齊城一趟回來,雖然他在齊城出門的機會不多,可是也算見識了齊城的繁華。
本來在鄉下隨處可見的東西,在鎮上也就一文兩文買一大堆,可是在城裡居然是稀罕物,價錢可以翻上幾番。
他當時就想著,這還只是不值錢的物事,出了山溝溝就這般值錢,那山里那些山貨,賣到外面去,又是什麼樣的價錢?
留心細打聽了一些山貨的價格,齊城距離七里墩還算不遠,山貨的價格基本都是翻了三番以上,這要是到州府,到京城,只怕一根草棍子,也能賣出高價錢呢。
從那一刻起,金壺心裡就有了一個目標,等家裡的生意做上兩年,有了本錢,又熟悉了這個行當,他一定要試著出遠門,將山裡的那些山貨,賣到外面去,賣到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