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2023-12-22 11:20:45 作者: 顏朗美意
  哪裡像現在,身邊除了一個忠心的胡嬤嬤,幾個伺候自己的丫鬟跟自己都不是一條心。

  當下冷著臉:「如今看來府里是出事了,要有事也是我們一家子,你們這些下人,只要老老實實的,不做妖不出妖蛾子,也不過是從私奴變官奴,好歹命能保住!別的我也不多說了,你們下去吧——」

  幾個丫鬟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

  高進腳步凌亂又匆忙的衝到了縣衙的後門口,透過門縫一看,果然看到有官兵,想了想,又讓人扶著梯子,爬到牆頭去看了一眼,頓時嚇得差點沒從梯子上滾下來。

  完了!徹底的完了!高進頓時癱軟在地。

  可是等了差不多快一個時辰,外面的官兵只是將縣衙圍住,並沒有衝進來,高進本來都絕望了的,慢慢的又有了一點希望。

  莫非是,自己的罪還沒定,沒有把柄?所以只是被圍著?那自己要不要拼一把?有了希望,高進也不是坐以待斃之人,腦子裡立刻轉動起來。

  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扭頭就往後院走,一面吩咐給拿官服換上。

  如今府里人心惶惶,見高進如此鎮定,還要穿官服,頓時都覺得有了主心骨啊,一窩蜂的跟在高進後面去了。

  等貼身小廝伺候高進梳洗,換好了衣裳後,高進深吸一口氣,帶著人去了前院書房坐著,然後讓小廝打開側門,替自己去問一下,官兵圍著縣衙所為何事?

  小廝心裡也怕,可也不敢不去,戰戰兢兢的開了門。

  才露出一個頭來,就被外面如狼似虎的官兵給生拖了出去。

  小廝一邊慘叫著,一邊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態度,「我是縣太爺的貼身侍從,縣太爺要我來問一下諸位官爺,圍著縣衙所為何事?」

  「閉嘴吧!聒噪!」一個絡腮鬍子的大兵一刀背將小廝給砸暈了,順手丟到了一旁。

  高進在縣衙里苦等小廝不回來,又叫人去看,好半天,那去打探的人,才哭唧唧的回來回報說他的貼身小廝以後被打暈丟一旁了。

  高進頓時有些不懂了,這將自己圍著,又不動手,出去的人又毫不留情的被打暈,到底想幹啥?

  直到日上三竿了,一頂八人朱紅大轎緩緩的從街道的另外一頭穩穩噹噹的走了過來。

  到縣衙門口了,官兵們立刻悄然無聲的分列到兩邊,給轎子讓出了一條路來。

  轎子端端正正的停在了縣衙的大門口,好半天才從轎子裡傳出來一個聲音:「讓高進出來見我!」

  「是!」抬轎子的人點點頭,衝著旁邊等候多時的一位校尉點點頭。

  那校尉手勢一揮,圍了半天都沒有任何動作的士兵們,從裡面跑出來幾個,身手俐落的翻過了圍牆,很快,縣衙的大門就被打開了。

  剩下的官兵,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湧入了縣衙裡面。

  高進還在書房裡盤算著,要怎麼跟來人說話,既能把自己摘出來,還能讓那些合作夥伴不把自己撕咬出來才好。

  「砰——」的一聲,門就被踢開了,一群士兵衝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放倒了高進,摘下了他的烏紗帽,利落的掏出繩子來將高進綁的跟粽子一樣,嘴裡還塞了一個胡桃,免得他自盡或者咬舌。

  夏氏那邊,卻十分平靜,看著官兵衝進來,她雖然心裡又慌又絕望,臉上卻沉得住氣,將一雙兒女摟在了懷裡,一句話都沒說,只靜靜的站著。

  來的官兵也相對客氣,並沒有趁機凌辱後院的女眷,也沒有亂翻一氣,中飽私囊。

  和和氣氣的把夏氏和一雙兒女請到了一間淨室,讓人看守著。

  其餘的女眷哪裡能如夏氏這般,一看到官兵衝進來,頓時尖叫連連,還有的當場就昏死過去了。

  尤其是高進後院的那些姨娘,有哀哀哭泣不絕的,有破口大罵的,有抱著自己的金銀匣子死都不撒手的,還有在地上打滾耍賴的,更有看到官兵就喊冤,說自己是被強搶進來的……

  不一而足。

  金釵住的院子比較偏,這幾日她比較得高進寵愛,已經哄的高進答應過幾日就給她搬個大院子住,因此也就死心塌地的跟了高進。

  畢竟這當寵妾以來,除了高進年紀大些外,還真沒啥可挑逗。

  每日裡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吃的那是廚子精心烹飪的美食,穿的是鋪子裡買來的漂亮衣裳。

  頭上戴得是高進賞賜給她的精美首飾,更別提只要伺候得好,就源源不斷的賞賜了。

  金釵哪裡過過這樣富足,什麼都不操心的生活?

  當下對親爹娘的怨恨之情都少了不少,如今她正盤算著,什麼時候懷個孩子,那自己的地位就更穩當了。

  這還是她偷聽其他姨娘說的話,記在了心裡。

  其他姨娘因為失寵,如今的位置堪憂,除了幾個略有身份的妾意外,斷斷續續納進來的妾們都隨便的一起擠在一個院子裡,日子艱難的很。

  金釵可不想落到這個境地,因此伺候其梅長安來格外的賣力,正做著將來榮登第一媳婦的美夢,就聽到外面鬧哄哦的。

  然後就看到一群官兵闖了進來,什麼話都不說,上來兩個粗壯的士兵,抓起金釵的胳膊就往外拖。

  「你們幹啥?你們這是要幹啥?我可是縣太爺的姨娘——」金釵一邊努力的掙扎著想逃出魔爪,一邊哭喊道,希望有人來救她。

  幾乎把喉嚨都喊破了,也沒人搭理她,一路被毫不憐香惜玉的拖到了一個大院子裡。

  院子裡站著的都是高進的妾侍,個個釵橫鬢亂,渾身狼狽。

  金釵被推入到妾侍的群里,趁著無人注意,拉著身邊的一個女人就問:「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入縣衙的時間太晚,加上得寵後很有幾分恃寵而嬌目下無塵,跟其餘幾個姨娘的關係如同水火。

  那姨娘本來捂著臉在哭,聽到有人問,扭頭一看是金釵,啐她一口,扭著身子擠到一旁去哭了。

  倒是難得有個厚道的姨娘,一邊擦眼淚,一邊解釋:「今兒個一早,咱們縣衙就被官兵圍了,如今這些人衝進來,將夫人和少爺小姐給關在了裡屋,將咱們給丟在了這裡。也不知道,咱們以後怎麼辦喲~~」

  金釵一聽,如五雷轟頂!頓時傻在了那裡。

  怎麼可能!她才剛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怎麼就要淪落成階下囚呢?

  頓時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

  梅長安這幾日,天天跟著高進因為私礦的事情,好幾個心腹一起在書房裡想著事情該怎麼辦,每晚差不多都是快三更天才回家。

  心中有事,也睡不踏實,一夜迷迷糊糊的翻滾到了天亮,實在躺不住了,只得翻身起來。

  錢氏也被鬧得一夜沒睡好,見梅長安起來了,哪裡還敢再睡。

  忙翻身起床,洗漱一番,就去灶下忙活,給梅長安做早飯吃。

  梅長安心不在焉的吃了早飯,總覺得眼皮跳得厲害,不是什麼好徵兆,板著臉就要出院子門。

  一拉開門,就看到外面兩個凶神惡煞的官兵早早的就侯著,上前見他一把抓住,就往外走。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想幹啥?怎麼能隨便抓人?」梅長安心裡一慌,忙問道。

  「少廢話!快走!」官兵們粗魯的掏出繩子來,將梅長安的兩隻手腕給緊緊的綁在一起,然後牽著繩子就走。

  梅長安立刻明白過來,只怕高進倒了!那京城來的朱大人居然沒事,還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了城裡,將他們一舉拿下了!

  錢氏和她爹娘,傻愣愣的看著梅長安被官兵們綁住,眼看就要拖出院子去。

  錢氏才回過神來,沖了上去,一把抓住梅長安:「你們幹啥?你們不能抓我家官人!你們快放開他——」

  梅長安可是他們家的依靠,這要是被抓走了,他們一家子怎麼辦?

  「我……我家女婿可是縣太爺的師爺!你們怎麼敢抓他?我要到縣太爺哪裡告你們去!告訴你們,我家外孫女可是縣太爺的寵妾,你們快點放了我女婿,不然吃不了兜著走!」錢氏娘也忙撲過去,伸開雙手,將官兵們給攔住了。

  那官兵不耐煩的一把推開錢氏的娘,冷笑道:「縣令如今都是我家大人的階下囚,一個靠著賣閨女上去的師爺又算什麼玩意?告訴你們,要是再妨礙我們辦公務,小心將你們一起鎖拿到大牢里去!」

  錢氏娘一聽,立刻縮回手,躲到一邊去了。

  錢氏和梅長安都傻了眼,梅長安沒想到高進倒下的這麼快,他最後的一點指望也沒有了。

  梅長安低下頭去,掩飾了自己的表情和眼神。

  錢氏被官兵的話給驚住了,縣太爺都下了獄,那自家閨女呢?

  這麼一想,錢氏回過神來找官兵,官兵早就拖著梅長安走遠了。

  「爹,爹,如今咱們該怎麼辦?還有金釵,縣太爺都被抓了,也不知道金釵現在怎麼樣了?」錢氏六神無主的看著她爹。

  錢氏爹錢掌柜一臉的愁容,沒想到禍從天降,自家連外孫女都搭進去了,眼看就要榮華富貴了,縣太爺卻栽了!

  他一個平頭老百姓,能有啥法子?

  家裡的事情一貫都是梅長安做主,他是秀才,見過大世面,自家也確實跟著梅長安過了一段好日子。

  都習慣了什麼聽梅長安的,此刻梅長安被帶走了,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不出主意來。

  ※※※

  這一場抓捕和清洗,足足進行了三天三夜。

  百姓們每天都躲在屋裡,惶恐不安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有動靜也心慌,沒動靜更慌。

  終於熬到了三天後,白天黑夜都在街上巡邏的軍隊終於消失了。

  好多人一大早起來,透過門縫朝著外面看,沒有了那些聲音,街道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膽子大的人,試探著把門打開,也沒有人拿著刀呵斥了。

  再試著走出門外,街道上空無一人。

  好半天確認後,才招呼起附近的人:「大家出來吧,那些官爺們都走了!」

  更多的人湧上了街頭,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笑容。

  緊閉了三天的城門也打開了,早早就在城門外打聽消息的人,看著城門大開,不過守著城門的人卻換成了陌生臉孔,一個個全副武裝,冷肅著面孔,警惕的盯著進出的每一個人。

  老實的人不敢多看,給看了自家的路引,登記後才能出入城門。

  幾天沒進城,再進來,好多人都覺得陌生。

  雖然街道還是熟悉的街道,可冷冷清清的,全無往日的熱鬧。

  街上的行人都步履匆匆,低頭趕路,連話都不敢多說。

  主要的街道上,還偶爾有小隊的官兵巡邏路過,行人們都避開得遠遠的。

  全城唯有縣衙,還是被軍隊把守著,因為朱浩然接管了縣衙後,就暫住在縣衙前院裡。

  所有和私礦有關的縣衙成員,都被抓了起來。

  縣衙大牢里,平日裡空空蕩蕩的,如今已經爆滿了。

  縣衙的書房裡,朱浩然坐在上座,雖然已經是快四十的年紀,還溫文儒雅,氣質煦和,穿一身青色直掇,看上去渾然一個文士,完全看不出來,他剛剛辦了一件大案,將近乎百人都下了大獄。

  安華皓坐在下手,他的腿傷在服下梅曉彤給他喝過的水後,那一碰就疼的地方,如今已經不疼了,還有些酥酥麻麻的癢。

  安華皓心裡有數,表面卻裝什麼都不知道,只在心裡默默地領了這份心意就好了。

  「賢侄,你的腿傷好些了沒有?」朱浩然先是關切的問了安華皓的傷勢,聽他說並無大礙,再看臉色,比當初受傷之際好看了很多,才放下心來。

  他從殿試後,為官之路一向順遂,深受皇帝看中,在京城無人敢小看他。

  雖然時刻提醒自己,也不由得養成了些許自傲的性子。

  這次奉旨辦差,前有衛國公為自己打先鋒,他自覺不過是區區一個縣城,就算是有人開私礦,可自己帶著聖旨,帶著皇帝給得護衛軍,這點小事還辦不下來?

  沒曾想,他的這點子自傲,讓他在齊城狠狠栽了個跟頭,要不是安華皓拼死相救,只怕他此刻早就命送黃泉了,哪裡還能繼續為朝廷辦事?

  因此,看著安華皓的眼神就格外的和藹。

  加上衛國公宋弘來和他交接之時,含糊的說安華皓是自家晚輩,還請朱浩然照拂一下,越發的拿他當極為親近的晚輩看待了。

  寒暄了兩句,朱浩然才進入正題。

  當初安華皓拿著一堆證據前來,曾經說過,自己和高進還有他手下那個王姓師爺都有不死不休的仇恨,朱浩然當時半信半疑,經過安華皓救他之後,才算是全信了。

  如今高進和梅長安都下了大獄,朱浩然才問起安華皓,是如何跟高進和梅長安都結下大仇的。

  安華皓沉默了一會,才將自己和梅長安的淵源和盤托出,並沒有半點隱瞞。

  說完這一切,朱浩然一直緊繃的眼神才露出一絲笑意來,拍了拍安華皓的肩膀:「賢侄岳家雖然是農戶,可也明道理辨是非,雖然出了梅長安這一個敗類,可家風還是好的。」

  安華皓眼神一縮,露出一個誠惶誠恐的表情來:「大人謬讚了,學生的岳父因為梅長安而死,岳母深恨梅長安,加上他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又想設計學生的妻子給高進為妾,這等小人,實在是梅家之恥!亦是讀書人之恥!」

  朱浩然越發笑得慈和,滿意的點點頭:「我還想著,這梅長安是你的二舅兄,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加上他雖然也參與了私礦一案,可才剛剛涉入,了解並不多,還打算網開一面——」

  大人萬萬不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梅長安既然參與到這個案子中,不管他是剛剛涉入,還是牽扯頗深,該受的懲罰就得受!學生和他之間並無關係,學生岳父家已經和梅長安斷絕了關係。更何況,大人這次奉旨辦差,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大人,可不能出一絲差錯!」

  「學生雖然只是一個秀才,也知道精忠報國禮義廉恥,斷然不會為了梅長安這種讀書人的敗類,而來為難大人!請大人放心吧!」

  安華皓忙表明自己的態度,是絕對不會挾恩圖報的,該如何就如何吧?

  他也很聰明的沒有提出讓朱浩然對梅長安嚴懲的要求,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果然,朱浩然越發的滿意了。

  這幾日,他不僅派人圍剿了那些私礦,將礦工們都解救了出來,更是派人去調查了安華皓的身世。

  安華皓和梅家的瓜葛,昨日就放在了他的案頭上。

  今天早上他的問話,也不是閒話家常,而是一次試探。

  如果安華皓隱瞞了自己的身世,恐怕此刻朱浩然就不是這個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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