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來啦
2023-12-22 11:20:45 作者: 顏朗美意
船隻上點起燈籠,星星點點的,照得河面上也是燈光搖曳,宛若天上的星星落入了水裡。
梅長青能說會道,一個下午,已經跟船上的鏢師們混熟了。
這會子跑到李婆子他們身邊,小聲的道:「晚上睡覺警醒些,我聽鏢師們說了,說這幾年河道也不太平。所以來往的大船們都約定好了,寧願多耽誤些功夫,也要一起走,互相也能搭把手,以防萬一……」
李婆子一聽,先嚇了一跳:「那我們這船不會出事吧?」
梅曉彤忙瞪了梅長青一眼,轉身安慰道:「娘,放心吧,我問過陸管事了。這兩年雖然河道偶爾不太平,可也就是小股的水匪,不成氣候。只不過做生意的人,還有他們走鏢的,自然要小心為上。這晚上歇息在一起,也是因為跑船的經驗,這一塊附近就這一片水域平緩,適合拋錨休息。「
「二哥估計是聽了那些鏢師故意嚇唬我們的話,跑來嚇唬我們呢。」
梅長青立刻明白過來,連連點頭:「可不是,我就是說著玩的,娘——」
被李婆子兜頭給拿鞋底子扇了兩下,抱著頭跑出去了。
有了梅曉彤的解釋,李婆子才算安心了。
這一路有風,水流又不大,船走得十分平穩,中間又在一個小碼頭停了幾個時辰,第三天的上午,終於到達了齊城的碼頭。
照舊是梅曉彤去結帳,梅長貴看在眼裡,糾結了一會,將那五兩銀子摸出來,遞給了梅曉彤:「小妹,用這個結帳。」
梅曉彤一愣。
「這一路都是你掏錢,我們已經分家了,就不能再占你的便宜了!我也不知道這一路要花多少錢,只帶了這麼些,小妹你先拿著,要是不夠,回家去我再補給你!」梅長貴臉一紅。旁邊的天虎也不好意思的從自己兜里掏出幾兩碎銀子遞過來:「老姑,這是我的一份,也交給你,這到齊城了肯定也要花錢,要是不夠,老姑你先墊著,等回家了,我讓爹也給你!」
這幾兩銀子是他的私房錢,年前他和天龍跑到鎮上去,一人一兩多銀子,湊著置辦了些過年家裡要用的東西,跑到附近的村里兜售。
他們的東西價格公道,而且嘴巴又甜,要是缺什麼,說一聲,下次就給專門帶過去,有點走村串巷的貨郎的意思。
有那銀錢不湊手的,也能用東西抵押,然後兩兄弟再拖到鎮上轉手賣掉。大半個月下來,居然也一人賺了一兩多銀子。
這次出來,天龍將錢都交給了天虎,也是想讓他看到縣城有什麼便宜好看時興的東西,帶一些回去賣去。
天虎臨走的時候,爹娘都沒給他錢,他也一時沒想到,此刻看到梅長貴給錢,頓時又羞又慚,忙將自己打算做生意的本錢銀子都拿出來了。
梅曉彤一笑,也沒推辭,將銀子給接了過來。
梅長青見狀,糾結了半天,才捨不得的掏出一塊碎銀子來,這是他在縣城偷偷換的。
遞給了梅曉彤。
齊城,和荊縣距離雖然不遠,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縣城。
荊縣是依靠長青書院,還有各種山貨販子得以繁榮熱鬧。
而齊城,以礦產出名。
齊城周圍的山不高,山上的樹木也不怎麼繁盛,本來是個比較貧瘠的小鎮。
不過後來在這裡發現了銅礦後,頓時就熱鬧起來。
銅是朝廷的管制金屬,私人不能開採。
因為發現了銅礦後,朝廷招募了不少百姓和匠人來為朝廷採礦,冶煉。
這些百姓拖家帶口,很快小鎮就不夠住了。
再加上當地還有駐兵,也就越發的熱鬧,沒多少年後,就改成了縣城。
這裡因為礦產,雖然偏僻些,可也算富饒。
就連街上的房子,比起荊縣來,都多了一點暴發之氣。
下了船,梅曉彤就看到在碼頭旁邊的茶樓里,安華皓端坐在二樓,隱蔽的衝著她點點頭。
梅曉彤心裡鬆了一口氣。
李婆子捶捶自己的腰:「這咱們到了齊城,也不知道老二那個畜生住在哪裡,怎麼去找?」
梅長青大大咧咧的道:「他不是說給縣太爺當師爺麼?咱們去縣衙找不就行了?」
梅長貴這輩子還沒見過縣衙,一聽倒有些害怕:「咱們去縣衙會不會被轟出來啊?」
正說著,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娘,小妹,老三,天虎,你們來啦!」
大家扭頭,看到了碼頭不遠處的茶攤邊,站起來一個人,不是梅長安是誰?
梅長安穿的是一件普通的青布直掇,茶攤邊大多坐著賣苦力的漢子,他站在苦力漢子中,格格不入。
見到了梅家來人,梅長安臉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幾分,快步迎接了上來。
李婆子也不跟他廢話:「你爹咋回事?怎麼就病了?還不能下床了?」
梅長安聽李婆子這麼問,頓時露出自責之色來:「都是我不好!本來一路都好好的,坐船都沒有暈車,結果到家後,第二天就開始上吐下瀉。叫了大夫來看了,說是水土不服,也開了藥吃著,總是不見好。」
「開始爹還能下地走路,後來越來越嚴重,臥床不起了,如今就靠著湯藥吊著,我也著實慌了,這些日子連縣衙都不去了,天天除了請大夫,就是來這裡等你們。你們要是再不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說著還紅了眼圈,一副為難操心的樣子。
李婆子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也不接梅長安的話:「行了,先去你家看看。」
梅長安忙點頭,到旁邊雇了一輛馬車,把人都請上車。
梅曉彤扶著李婆子上馬車的時候,再看了一眼茶樓,安華皓已經離開了。
馬車沒行走多久,就在一座普通的小院門口停下了。
下了車,梅長青狐疑的看了一下四周:「老二,你不是都當縣太爺的師爺了嗎?怎麼還住在這種地方?」
這裡一看就是普通的民居,窄窄的巷子,巷子裡也不怎麼幹淨,每家門口都有幾個孩子,在巷子裡打笑嬉鬧。
偶爾還有婦人,穿著普通,從院子裡出來,將水潑在牆根下。
見到梅家來人,那些婦人還死死的多看了幾眼,才回自己的院子去。
梅長安的臉色沒變,只淡淡的道:「先進屋再說吧。」
推開院子門,就是一進的小院子,上面三間正屋,旁邊左右廂房的屋子都又小又矮。
院子不大,中間一個小小的花壇。
聽到動靜,錢氏和金釵從上屋裡走出來,那左邊廂房的窗戶動了一下,似乎有人在後面,但是沒人出來。
錢氏看到了李婆子和梅曉彤一行人,頓時就擠出兩滴眼淚來:「娘,小妹,你們可算來了!再不來——」
「給老娘滾開——你爹還沒死,你嚎得哪門子的喪?」李婆子看到錢氏就心煩,一把推開她,就往上房裡闖。
進了上房,卻沒看到梅忠誠的影子,回頭,錢氏扭著帕子,勉強擠出笑來:「娘,爹在旁邊屋子養著。」
說著往右邊的廂房一指。
李婆子一行人又呼啦啦的走出來,梅長安已經打開了廂房們,站在門口。
李婆子幾人沒想其他,進了屋子才發現,這廂房屋子不僅小,而且光線還不太好。
一進屋就是一股難聞的氣溫,屋裡不透風,加上梅忠誠上吐下瀉,收拾不及時,那股子難聞的味道,真是難以言表。
梅長青捂著鼻子就先竄了出去。
李婆子也臉皮一陣抽抽,眼看快要忍不住了。
梅曉彤幾乎要哭了,她如今五感靈敏,這嗅覺比別人更加的敏感,這殺傷力極大的味道,對她造成的傷害,比其他人還要嚴重。
只得屏住了呼吸,將窗戶給打開,湊到了窗戶邊上,努力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才勉強活過來。
經過一番折騰,屋子裡的味道好歹算是散去了些。
李婆子和梅曉彤才走到炕邊,看到梅忠誠躺在床上,閉眼昏睡著,這麼大的動靜都沒吵醒他。 梅忠誠面色蠟黃,眼窩都凹進去了,臉頰消瘦得厲害,嘴唇乾枯得都起了皮,呼吸微弱的躺在那裡,人事不知。
床上的被褥沾染了說不清出的黃色痕跡,一摸炕上,也是冰涼的。
梅曉彤頓時就沉下臉來:「這麼冷的天,為啥連炕都不給爹燒上?他如今病著,還能受得了寒?你們就是這麼照顧爹的?」
錢氏忙捂著鼻子上前解釋:「小妹,你誤會了!不是我們不想給爹燒炕,實在是爹這些天看大夫,銀子錢花得如流水一般出去。這城裡燒炕又不是鄉下,去山上砍點柴火回來就行,不花錢。咱們這城裡,幹啥都要花錢,這買柴火要錢啊!」
「再加上如今正月還沒過,鄉下賣柴火的人也少,這不就沒接上嗎?這也就是白天才停一下,晚上還是燒上的。」
梅長青也摸了一下炕,頓時炸毛了:「放你娘的屁!你當我們都是傻子麼?這炕都涼透了,要真是晚上燒了炕,這才早上呢,能一點溫度都沒有?」
李婆子一聽,也不廢話,直接衝出門,先衝到
上房去,摸了一把炕,是暖和的。
又衝到左邊廂房,一推門,門被從裡面閂上了,一下子沒推開。
「老三,老四,給老娘把門踹開!」李婆子一聲令下。
梅長青和梅長貴忙上前,兩腳就把門給踹開了。
門裡,錢氏的爹娘,尷尬的看著李婆子。
「親家,你們來啦——」
李婆子眼角都沒搭理錢氏的爹娘,衝到裡屋,一摸炕沿,也是熱熱乎乎的,頓時就炸了。
衝出來,二話沒說,先甩了梅長安一個耳光,錢氏忙上前攔著,這下李婆子也沒停手,直接一耳瓜子,將錢氏給拍倒在地上。
錢氏愣愣的捂著臉,簡直不敢相信,這些年,她也算摸透了這個婆婆的脾氣,雖然嘴上不饒人,可還真沒對兒媳婦動過手。
梅長安被打,她立刻衝上去,就是仗著李婆子不會對兒媳婦動手,自己又不會挨打,還能讓梅長安的心往她這邊更偏上一偏。
以前她試驗過好幾次,次次都得逞了,怎麼今兒個就不靈了呢?
屋裡錢氏的娘看不下去了,這當著自己的面打自己個閨女,也太不把錢家放在眼裡了吧?
當即就沖了出來,錢氏的爹拉都沒拉住,只得跺腳跟了出來。
錢氏娘自認為是秀才老爺的丈母娘,加上怕人恥笑她是鄉下來的,一貫說話都憋著細聲細氣的。今兒看著自己唯一的閨女被打,那天生的大嗓門就壓不住了。
「我說親家,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你這當著我們的面打我閨女是什麼意思?我閨女嫁到你家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這一來二話不說,劈頭蓋臉就是一巴掌,你打給誰看啊?「
「我可告訴你!我錢家也不是吃素的!敢這麼對我閨女,我跟你講,要是不給我閨女賠禮道歉,這事沒完!」
一邊罵一邊拿手指頭指著李婆子的臉。
梅曉彤火了,上前就要將錢氏的娘拉開,可李婆子速度更快。
一巴掌就把錢氏娘的手給拍到一邊,一跳三尺高,罵得比錢氏娘的聲音還大:「老娘教訓從老娘肚子裡爬出來的小畜生,關你閨女屁事?自己皮子賤非要撞上來,還怪老娘不成?」
「今天說到你閨女嫁到我梅家來,這十多年了,你閨女是給我梅家傳宗接代了,還是侍奉公婆了?十來年,就生了個丫頭片子,老娘忍著沒說就夠給面子了!換做那腦子清楚點的,哪個不感恩戴德的服侍著公婆?」
「也不知道你們錢家是怎麼教導的姑娘,生了個閨女,倒還把尾巴給翹上天了。不僅不伺候公婆,還唆使著男人不在家孝敬爹娘,倒跑到你錢家孝敬外八路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了!」
「老娘辛辛苦苦將兒子供出來,好不容易考中了秀才,是給你錢家考的?你們錢家要是本事有錢,倒是將這個秀才從梅家買過去啊?一文錢不花,就想用個沒人要的老姑娘把秀才勾到你家去?我呸!不要臉的東西!」
「親家,你這話可不能這麼說——」錢氏的爹聽不下去了,忙開口攔。李婆子真要火力全開,豈是錢氏的爹娘能攔得住的?
當下一口唾沫就啐了過去:「老娘就這麼說了!到哪裡都這麼說!你們錢家不要臉,用個不值錢沒人要到老姑娘,勾得我兒子一心只養著不要臉的老丈人一家。這麼些年,我兒子考中秀才往我梅家拿過一文錢沒有?全貼你們錢家了!」
「我要是你們,占了便宜,就夾起你們的X臉老實給老娘窩在屋裡,出來想幹啥?莫非真以為你們錢家在這裡住了幾天,這屋子就姓了錢不成?梅長安就變成了錢長安?」
「一家子狼心狗肺不知足的王八羔子,你們好端端的都在屋裡燒著炕,我們當家的還是親爹呢,病了丟在廂房裡,沒人管,連炕都不燒!這是想活生生的凍死我們當家的是吧?」
「凍死我們當家的你們錢家有什麼好處?莫非還能當親爹不成?就憑這一條,你閨女這種毒婦,賤人!老娘現在休了她,看誰有意見?」
李婆子這一番狂風暴雨發作,只罵得錢氏的爹娘面面相覷,連大氣都不敢出。
尤其是說到要休了錢氏,不僅是錢氏愣住了,就連梅長安都愣住了。
金釵如今已經知道這萬一李婆子鐵了心要休錢氏,恐怕錢氏就真的要被休回家了,忙撲過來,尖叫道:「不能休了我娘!」
一面就拉著梅長安:「爹,爹!不能休了我娘!」
梅長安眼眸中掠過一抹怒氣,他這幾天,天天都叮囑錢氏,估摸著梅家要來人了,要錢氏勤快些,別等梅家的人來了,發現對梅忠誠不好,那所謀算的就只怕難成了。
偏錢氏天天答應的挺好的,今兒個卻被抓了個正著。
心裡想著,迅速就做了決斷。
臉色一沉,還沒說話,錢氏就知道不妙,忙爬起來,抓住梅長安的衣服求情:「官人……我知道錯了,求你看在你我這麼多年的情分上,就原諒我這一回……」 梅長安臉上升騰起怒氣來,一巴掌將錢氏打到一邊,恨恨的道:「好哇!我每天要在外面請大夫,還要到碼頭等著娘和小妹他們來。家裡的事情都交給你,千叮嚀萬囑咐,要你好生照顧爹,你就是這麼照顧的?」
「要不是今兒個我回來的早,豈不是又被你蒙蔽了?你捫心自問,我梅長安對你爹娘如何?你總說,你爹娘就你一個閨女,我們要是不照顧,你爹娘日子只怕就過不下去了。我心疼你,連自己的爹娘都沒奉養,走到哪裡都帶著你爹娘!我爹這麼多年,就跟我們一起住了才幾天,你就這樣對他?啊?你怎麼做怎麼對得起我?」
「……」錢氏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那邊錢氏爹娘也臉色通紅,恨不得鑽到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