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不行

2023-12-22 11:20:45 作者: 顏朗美意
  「少給老娘扯這些有得沒得,不是說拿了贖買田地的銀子回來嗎?不是說銀票在箱子裡麼,走,現在就去給老娘拿出來!」說著,就要扯著錢氏往外面走。

  梅長安忙攔著李婆子,咕咚給跪下來:「娘,是我說錯話了!我不該說要分家產!我只是一時有些委屈,好歹我也是爹娘的兒子,怎麼分家這樣的大事,我一點都不知道,這才……」

  然後又在屋裡尋找梅曉彤,先前他就聽到了這個妹子的聲音,問老娘抽自己累不累的那個。

  當時他一心要哄好梅忠誠,實在沒分心去看。

  此刻一看,頓時眼睛一亮。

  這才半年沒見,但是的那個又黑又胖的姑娘已經不見了,站在眼前的是一個穿著淺紅色襖子,皮膚粉白,眼睛清泠泠,臉蛋略帶著一點肉乎乎的感覺的漂亮姑娘。

  要不是看那眉眼熟悉,他實在不敢相信,這居然是梅曉彤?

  那氣派,那神態,哪裡有半分鄉下丫頭的粗俗?比起自家的金釵來,還多幾分親和之氣。

  梅長安的心頓時沸騰了。

  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自己的激動,梅長安朝著梅曉彤行了一個大禮:「小妹!多謝你了!二哥做錯了事情,結果害得小妹你來替二哥承擔!都是二哥的錯!如今二哥回來了,你放心,二哥一定好好的對你!補償你的!」

  梅曉彤看到梅長安的眼神在看到自己後,猛然一亮,然後呼吸都急促了,又聽他擺出這種架勢來。

  只冷笑:「你是誰二哥?我們梅家可沒有梅長安這個人,當初我記得爹可是說得清清楚楚的,只當沒生過你,將你逐出了家門。」

  「小妹,二哥知道錯了,這不是回來認罪了嗎?」梅長安陪笑道。

  「那又如何?如今家已經分了,都是自己當家作主了,就算爹老糊塗了,能原諒你,那是爹的事情,與我何干?」梅曉彤冷冷的道。

  梅忠誠頓時臉就青了。

  梅曉鵲聽了這話,眼睛頓時一亮。

  梅長青忍不住笑出聲來:「可不是,爹老糊塗了,我們可沒糊塗!像你這樣的人,咱們還是躲著點!不然,還得擔心家裡的地契被偷啊!」

  梅長安心理素質極佳,被梅曉彤和梅長青這麼嘲諷,也不發火,只尷尬的笑笑:「你們還是不原諒我?」

  梅曉彤心裡越發的警惕起來,換做以前的梅長安,或者任何一個讀書人,被這般的指著鼻子罵,居然還能忍下來。

  要麼是城府極深,要麼就是所求甚大!

  而梅長安只怕這兩樣都占全了。

  她用腳都猜得到,梅長安回來,要的恐怕就是錢。

  只是,她已經徹底的斷了梅長安的路,就算梅忠誠將他手裡的本金都給了梅長安,恐怕對梅長安來說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更何況,梅曉彤不著痕跡的看了站在梅忠誠身邊的梅永珍一樣,還有這個大姐在,他們兩個都是梅忠誠的心頭肉,眼中寶,只怕梅忠誠想要一碗水端平都難。

  見屋裡氣氛尷尬,錢氏和金釵也不敢說話。

  梅忠誠掃視了一下全屋,想了想道:「天色不早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老四,如今就你的院子空著,要不讓老二先在你們院子裡住幾天?」

  算來算去,老大屋裡孩子多,老三院子裡有了自己,至於閨女和老婆子那院子,梅忠誠想都沒敢想。

  琢磨了半天,也只有老四老實好說話,老四媳婦又是新媳婦,臉皮薄,想來不會反對。

  梅長貴沒想到最後居然把梅長安一家甩給了自己,頓時條件反射的去看梅曉彤。

  見梅曉彤沉著臉,他立刻一個機靈:「不行!」

  梅忠誠本以為老四會答應的,沒想到他居然直接就開口拒絕了。

  「為啥不行?你們小夫妻住一個院子,空那麼多屋子,怎麼就不行了?」梅忠誠不滿的道。

  梅長安也忙道:「老四,你放心,我們一家只是暫住幾天,過了年就要回去的!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兄弟,就算分家了,血脈親情也隔不斷啊?再說了,就算是家裡來個親戚,也是要安排住處的。我知道你們對我還都有意見,我能理解,我如今也沒想著你們能馬上原諒我,現在就當我是個普通親戚來,住兩天都不行?」

  這新屋子看著又寬敞又明亮暖和,比起老屋子來強多了。

  梅長安自然想住在這新房子裡,多哄哄爹娘才行啊!

  「反正就是不行!」梅長貴知道這個時候他得在前面頂著,他要是一腿,爹肯定就要找上自己媳婦。

  自己能說不行,自己媳婦可不能說不行!

  因此也不說理由,就咬死了不行不鬆口。

  沒辦法,梅忠誠試探著看向李婆子:「老婆子,你們住的那——」

  李婆子也不說話,只揮揮手裡的細竹竿子,梅長安就忍不住皮都抖了三抖。環顧了一下四周,梅忠誠看著三個兒子,一個個臉上都毫不掩飾抗拒之色。

  嘆了一口氣,知道大家心結還深,這一時半刻也沒辦法解開。

  只得道:「老二啊,要不你們就先回老宅子裡去住。你們原來的屋子也是好好的,只打掃一下就能住人了。你娘,還有你兄弟妹子心裡還有氣,你這回來的也太突然了,咱們也沒個心理準備,等過了今晚,大家都消消氣了,明天再說吧。」

  梅長安還能怎麼樣,只得咬牙答應了。

  金釵一聽不能在這新房子裡住,還要回老屋去,頓時就不樂意了。

  張嘴就要說話,被錢氏狠狠的掐了一把,頓時眼淚汪汪的不敢做聲了。

  倒是梅永珍聽了這個安排,歡天喜地:「那感情好,讓二弟去給我們做個伴也好!」說著就熱情的去拉錢氏。

  錢氏心裡也不痛快,放著好好的新屋大院子不能住,要回去住那老房子。

  可如今她們也不敢說啥,只能勉強撐著笑臉,一家子跟在梅永珍後面回了老屋。

  孫木頭正在做飯,聽到動靜跑出來一看,頓時愣住了。

  梅永珍急忙道:「快幫你二舅把屋子去收拾一下,你二舅他們一家這幾天暫時住在咱們這裡。」

  這話一說出來,梅長安和錢氏一同皺了皺眉頭。

  孫木頭點點頭,沒說話,拿了掃帚等梅永珍拿著鑰匙開了門,就進去清掃。

  這屋子本來前些日子

  住了蓋新屋子的師傅的,走之後就打掃過一遍,如今也只是有些浮灰,孫木頭三兩下掃完就出來了。

  錢氏和金釵捂著鼻子進去,還有些灰塵,嗆得兩人忙跑出來。

  「這房子怎麼多灰,怎麼住啊?娘,我不要住這裡!」金釵跺腳。

  梅長安此刻渾身疼,站在院子裡又冷,想了想,對著梅永珍道:「大姐,我能先到你屋子裡歇會腳不?我現在身上被娘抽過的地方一動就疼,估摸著都出血了!」

  梅永珍忙道:「哎呦,我都忘了這事了!快快到我屋裡歇會。」

  將人引到了自己的屋裡,屋子裡空蕩蕩的,除了一張桌子,就是兩把椅子。

  梅長安坐在椅子上就吩咐:「如月,快給我看看身上的傷!」

  錢氏就忙忙的上前,給梅長安小心的把外袍給脫下來放到一邊。

  梅永珍一見,忙拉著金釵退了出來。

  一出門,金釵就將梅永珍的手給甩開了,嘟著嘴走到一邊。

  梅永珍不以為意,還慈愛的摸了一下金釵的頭髮:「金釵是吧,都長成漂亮的大姑娘了,這外面冷,你到灶屋裡去坐,哪裡暖和些。」

  金釵平日裡哪裡會到灶屋這種她認為的醃髒地方去,就怕髒了身上的衣服。

  可此時天色都黑了,呼嘯的風颳在身上,都能穿透衣服,才出來一會,這身上就被吹得冰涼。

  忍了忍,還是跟著梅永珍到了灶屋,接過梅永珍給的小板凳,坐在了灶膛門口,好歹身上暖和了些。

  梅永珍也沒閒著,又是打水去給梅長安的屋裡擦桌子,炕席。又吩咐孫木頭給把炕燒上。

  沒過一會,梅忠誠又來敲門,給梅長安一家送被褥來。

  正好看到錢氏給梅長安看傷,走過去一看,眉頭就皺起來了。

  李婆子還真沒留手,這細細的竹竿子,看著不起眼,抽在身上特別的疼。

  如今天氣冷,穿得厚實,可梅長安身上的棉袍都被抽破了好幾處,裡面的棉花都露了出來。

  更別提胳膊,脖子,還有腿上,那真是一條條的紅痕交錯,都腫起來了。

  一碰上去,梅長安就絲絲的抽涼氣。

  「你娘也真是的,咋就一點都沒留手呢?」梅忠誠看著也覺得不落忍。

  「爹,我沒事!只要娘能消氣,多抽我兩頓我都情願!」梅長安低垂著眉眼,顯出無限的孝順來。

  梅忠誠將被褥交給了錢氏,又風風火火的回去,沒一會拿來一瓶藥油:「用這個擦擦,明早起來腫就消了!我給你們帶了點野味,你們晚上就在這邊吃!明天等你娘他們氣消了再說。」

  說著又囑咐了梅永珍幾句,才匆匆忙忙走了。

  梅永珍將梅長安他們住的屋子收拾好了,炕也燒上了,梅長安和錢氏還有金釵才回屋去。

  梅長安還不住的道謝:「大姐,真的是多虧你了!不然今天晚上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一面就吩咐錢氏:「大姐都幫咱們把屋子收拾好了,你還楞著幹啥?還不去幫大姐做飯去?都等著大姐伺候不成?」

  梅永珍還從來沒聽到人這麼感謝體貼過她,尤其

  是二弟還是個秀才老爺,那真是心潮澎湃,渾身說不出來的幹勁。

  忙擺手道:「你身上受了傷,讓弟妹照顧你就好!我去做飯!我去做飯!」笑呵呵的如同撿了金元寶一般。

  看著梅永珍進了灶屋,梅長安臉上的笑一收,一轉身,身上就疼,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錢氏忙上前扶著:「官人,你沒事吧?早知道回來你要受這樣的罪,咱們還不如不回來呢!」

  梅長安瞪她一眼:「婦人之見!這點傷算什麼?不吃點苦頭,能讓他們相信嗎?糊塗!我可告訴你,明兒個可別給我露了底,聽到沒有?」

  錢氏小聲的道:「可爹娘那邊,官人你可答應了明兒一早要送銀票過去的,咱們這……」

  聲音低下去聽不到了。

  梅長安皺皺眉頭,考慮了一會才道:「這個我心裡有數,你別管。你明天一早,只需要把咱們買的禮物帶過去,然後……」

  ※※※

  灶屋裡,孫木頭沉著臉,一邊往灶膛里添柴火,一邊道:「娘,姥爺家的事情,咱們還是少摻和……」

  梅永珍正在炒菜,梅忠誠剛才提過來一隻野兔,被她剁成塊了,打算紅燒一盆。

  聽到孫木頭的話,不以為然:「你小孩子家家懂什麼?如今咱們孫家指望不上了,你娘以前糊塗,跟你幾個舅舅和小姨不親近。如今你姥爺在還好,將來你姥爺要是不在了,你可咋辦?如今好不容易你二舅回來,還是秀才老爺,又給縣太爺辦事,咱們不說巴結,關係處好一點,將來說不定還能拉你一把呢!」

  孫木頭往灶膛里丟根柴火:「我一個鄉下的小子,二舅能拉扯我什麼?娘,咱們本本分分,老老實實的過日子不好麼?」

  他眼看著親娘自從爹時候,這性子變得,讓他越來越覺得說不出的難受來。

  「娘以前難道不夠本分老實?可被你奶折磨的差點去了半條命!娘算看明白了,這人啊,還得為自己打算!再說了,娘也沒別的想法,就是想跟你二舅把關係處近一點,到時候你二舅有什麼好事,想著咱們點,這也有錯?」

  孫木頭低下頭去,不再做聲了。

  第二天一大早,梅永珍做了早飯,因為梅長安一家的緣故,特意熬了白粥,配上鹹菜,還切了兩個鹹鴨蛋。

  這是梅忠誠拿過來的,她一直沒捨得吃,留到今天才拿出來。

  這已經是她能那得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

  梅長安倒是沒說啥,金釵本來還想挑三揀四,她在齊城的時候。

  早上哪裡吃過這種東西?要麼是點心配一碗甜甜的豆花,要麼就是三鮮小籠包配粥,小菜也有好幾樣呢。

  只不過昨晚錢氏已經交代過她了,要她忍耐幾日,因此即使不痛快,也勉強就著鹹蛋,喝了半碗粥。

  吃完早飯,錢氏就回屋去抱了一個大包裹,這都是昨天晚上收拾出來的,給梅家人的禮物。

  錢氏先給了梅永珍一包糕點,說是縣城特有的,又給梅永珍一根細銀簪子,也說是縣城的新花樣,讓梅永珍戴著玩。

  梅永珍除了成親的時候,陪嫁過幾隻銀簪子,還真沒有人送給她這個。

  又聽說是縣城裡的好東西,激動得手都發抖了,握著簪子不撒手。

  錢氏眼神里掠過一抹輕蔑,沒見過世面的,一根銀簪子就成這樣。

  臉上還要笑著說些禮物簡薄,大姐別見怪之類的客氣話。

  到新屋子這邊的時候,梅家人正在吃飯。

  早飯如今一般都擺在梅長青的院子裡,今兒個吃的是雞湯麵。

  用得是柳小橋昨兒提回來的野雞熬了一夜的湯,骨頭和肉都分離了。

  早上新做的麵條,又筋道又順滑,在鍋里煮熟了撈出來放在碗裡,澆上一勺子雞湯,撒上切得碎碎的青蒜葉,讓人一聞就食慾大開。

  金釵昨天本來就沒吃好,梅永珍做飯的手藝一般,好好的兔子,她捨不得放油,捨不得放調料,幾乎是清水一煮,裡面還下著白菜蘿蔔,能好吃到哪裡去?

  今兒一早又只吃了半碗白粥,此刻聞著雞湯的味道,就忍不住口水泛濫。

  好歹是姑娘家,要臉面,只拿眼睛去看錢氏。

  錢氏也沒想到,這婆家沒了他們後,日子過得這麼好了,一大早居然就吃雞湯麵了,這鮮味,讓她也幾乎忍不住了。

  自從梅長安被辭退後,他要四處打點,銀子流水一樣的花出去,又還要撐著門面不能太寒酸。

  俗話說的好:身上無衣有人欺,肚裡無食無人知。

  錢氏只能節省開支,省來省去,就在吃食上節省了。

  梅長安為了打點,天天幾乎在外面吃,金釵是她唯一的閨女,又還是個孩子,也就她的標準沒降下來。

  錢氏和她的爹娘,每天就是青菜白飯,半個月才能見一次葷腥。

  昨晚梅永珍的做的兔子沒滋沒味的,她都吃了好幾塊,就別提這香噴噴的雞湯了。

  只不過她要面子,也記著梅長安的話,瞪了金釵一眼,讓她矜持點。

  梅忠誠看到老二一家都過來了,順嘴就問:「吃了沒?要不要吃點?」

  梅長安也就順勢坐到了桌邊,還說得特別的孝順:「三弟妹,給我也來一碗,我陪爹再吃一點。」

  溫氏傻眼了,求救的去看梅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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