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把脈
2023-12-22 06:08:06 作者: 半輪秋風
「我們再往裡走走。」
螽斯前前後後跑了四家,連個人影都不見,驚奇道:「一個人都沒有,不過桌子上的水壺中都盛有熱水;灶台的鍋里也有熱湯,說明這個村莊有人,不過此時此刻,有可能都出門了。」
「我們再去那邊看看。」
到了村子的中間,發現幾個小孩在那玩遊戲,見到有生人來訪,稀奇地都跑了過去,喊道:「你們是誰?」
齊穎看起來很喜歡小孩子,他蹲下身子,說:「我是你們的大哥哥,你們的爹爹和娘親呢?」
一個個頭較大的小男孩,抓著衣角,說:「村中有位老奶奶過世了,大人們把她拉到樹林,要用黃土掩埋。」
螽斯指著北邊方向,說:「是不是那片樹林?」
「是。」
「少相,我們要去嗎?」
「他們出發不久,我們跟上去看看。」
果不其然,不到三刻鐘,就跟到了樹林中,遠遠就瞧見三四十個村民,緊趕慢趕了過去,靠近人群,齊穎道:「大哥,我們是路過的,連夜趕路,走到附近,口袋中的水也喝完了,糧袋中的乾糧也吃完了,只能來到村莊討口吃的,詢問村中小孩,才來到這裡。我們也是讀過書的人,懂得禮儀,必須徵求村民的同意,才能吃上你們的一口食物。」
那村民掃了我們幾眼,又打量上下,說:「看你穿著樸素,像是一個做小本生意的商人。」
「我們哥倆做的是布匹。」
「出門都不容易,做生意更不容易,不過你們得等等,把柳大娘葬了,才能帶你們回村子。」
到了選好的墳地,五六個中年大叔,開始挖坑,只見那柳大娘廋的只剩下骨頭了,只用骯髒的布匹裹著,連個棺材都沒有,齊穎道:「大叔,怎麼沒有棺材?」
「柳大娘孤身一人,一生未嫁,膝下無子無女,一生淒涼慘澹。」
「那晚年是怎麼度過的?」
「柳大娘年輕時,在城內富貴人家做工,積攢了些許銀兩,家中又置辦了二十畝田地,累死累活的幹了大半輩子,照樣也賺取了很多銀兩,加起來有百兩,這不是個小數目,夠她了此殘生了。」
「既然這般有錢,為什麼臨了了,連個棺材都買不起。」
「她呀,是個熱心腸的人,但凡村中有日子過不去的人家,都會伸出援手資助,我們都受過她的恩惠。」
另一個村民說:「她是個弱女子,在大戶人家做工時,被那家少爺給強暴了,生下來一個女兒,卻不幸夭折了,那家少爺嫌棄她,拋棄她。丟人的事情又被那少爺的父親得知,給了她一個玉鐲作為對死去孩子的補償,就無情地將她趕了出去。」
「後來呢?」
「柳大娘將玉鐲在當鋪賣了兩千兩白銀。」
「這樣說,她的生活應該過的很好?」
「是啊,算是我們村中最有錢的,也是過得最好的,不過她有任何好吃的好喝的,都會跟村民們共同享用,從不獨自享受,她一個人很苦,大家都知道。」
齊穎猜測道:「是因為她被傷害過,又沒有成親,懷胎十月,獨自生下孩兒,又不幸夭折,大家便覺得她的命很苦。」
「是啊,最重要的是她從那以後就再也不能生育了。」
齊穎自言自語道:「原來她被人暴打過。」
螽斯道:「少相怎麼看出來的?」
「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受過嚴重的傷,還有她的腿型,完全不能像正常人的走路方式。」
「哎,這位公子,還真被你說對了,柳大娘確實被人打過,腿腳都不方便,一瘸一瘸的。」
「可知道是誰?」
「之前聽柳大娘說是三個年輕人,想偷走她的全部家當,她寧死不屈,才被打傷了胳膊和腿腳。」
「為何不報官?」
「報過,官府巡查了十日,不見結果,就了事了。」
「他孤身一人,又無後人,我們是真的無能為力。」
螽斯知曉此事是官府的責任,卻如此怠慢百姓,今後一定要好好對付對付這些披著羊皮的畜生。又接著問題詢問道:「既然家當沒有被偷走,也夠她生活,為什麼就買不起口棺材?」
「我們村有幾年鬧旱,村里人活不了了,是柳大娘拿出積蓄救助了我們,才有了今日的生命。」
「那所屬縣衙不管嗎?」
「這個村莊處在兩縣交界,縣衙推來推去,最後丟在一邊,都不管了。」
皇上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這個女人做到了,齊穎心寒,他不能容忍這樣美麗的女子就如此草草掩埋,齊穎道:「等等。」
齊穎走向前,又說:「在下姓齊,乃是一位頗有資產的小商人,方才聽聞劉大娘生前的諸多義氣之舉,晚輩實在感慨,這樣一位內心美麗的女子,斷不能沒有棺材就掩埋,在下願意出資購置棺材和牌位,為大娘撰寫碑文。」
「你不是我們村裡的人?」
「我兄弟二人腹中飢餓,來此只為討得一點食物,卻不曾想遇到這樣的事情,不能袖手旁觀。」
「公子真願出資?」
「是。」
「讓大家將大娘屍身抬回去,放入地下,不容易腐蝕。」
到了村中,匆忙間就準備了吃食,是兩碗麵條,上面加了很多野菜,齊穎和螽斯嘗了一口,沒有一點點油水,只有一點點的鹹味,兩個人卻一口氣吃完了。
齊穎道:「這碗面真好吃。」
「公子是見過世面之人,這個是我們最好的美食,對於公子,也許是最不可口的用食了。」
「肚子很小,最美味的佳肴能裝多少?更何況人在最飢餓的時候,只要能填飽肚子,還會計較盤中餐是何物?總之,都是美食。」
螽斯道:「咱們村中主要以什麼為生計的?怎麼過得都如此悽慘?」
一個老爺爺說:「養豬養羊養馬,還有種田,不過種田的話,收成一直不是很好。」
螽斯追問:「為什麼?」
齊穎道:「據有關資料記載,這裡的土地不適合種田,即使種了,根本顆粒不收。」
「公子,怎麼知道?」
「剛才路過,仔細觀察,才發現的。」
「最近幾年不在種田了,我們大夥都在前面的樹林打野雞或者摘點野菜野果度日。」
又一個村民說:「上個月村頭的馬老頭自己把自己給餓死了,剩下一碗麵留給自己的孫子,自己就走了。」
「聽說不是餓死了,是被人給殺了?」
「可他二兒子親口說馬老頭是餓死了?」
你一言我一語,有些耽擱時間。
螽斯說:「能不能讓這位大叔說。」
「那日,馬老頭又準備了吃食給孫子,誰想來了幾個人,不到片刻,就將那小孩給帶走了,說是過繼給了唐家。」
螽斯道:「唐家?是哪家?」
「就是鄰國琉璃國宰相之弟唐青鋆的府宅。」
螽斯對著齊穎疑惑道:「唐青鋆?他怎麼會來到柳家村呢?」
齊穎深知唐青鋆乃一界武夫,憑藉一把彎刀,一招削骨之痛,威震江湖,可謂是張揚跋扈,耀武揚威。近幾年,又遊刃有餘地行走在商業帝國,全賴哥哥唐青楓在國主跟前的口舌之魅,國主一直被宰相牽制,不敢違背宰相之意,便讓唐青鋆成為琉璃國的商業大腦,眾人都惟命是從,馬首是瞻。前兩年,坊間盛傳唐青鋆多年不得子,癥結是自己的病症,這種無恥的莽漢,搶奪別人之子是極有可能的。
「琉璃國男嬰很多,為何要奪走馬老頭的孫子呢?」
「這小孫子是馬老頭大兒子之子,老大又意外身亡,留下了獨孤托給二弟,這二弟低聘在琉璃國唐家做長工,趕巧聽了一耳朵,就自願將這孩子過繼給唐家,買賣契約都簽過了。」
螽斯激動道:「馬老頭可願意?」
齊穎深知人性之惡,猜透其中厲害,道:「他為了爭奪孫子,在雙方拉扯中,不小心或者病犯而身亡,對嗎?」
「公子智慧,是不小心被對方的刀插到了要害之處而當場斃命的。」
「你怎麼知道?」
「傍晚十分,我在他們後門的門縫裡看見了,那老二給馬老頭包紮好傷口,再換上一身衣服,然後掩蓋事實,告訴大家自己的父親是餓死了。」
「真是可惡至極。」
齊穎道:「對方權大勢大,你們根本沒有與他們相抗衡的力量。」
「公子所思極是。最可憎的是他的二兒子竟然告訴我們馬老頭是餓死的,是自己沒有本事供養這孩子,自願過繼給唐家。」
螽斯對做官的人真是失望透頂,生氣道:「這些當官的只顧自己,有幾個真心地幫助老百姓度過難關?還有這些作惡多端的人為什麼還能在外逍遙?」
齊穎也生氣,不過此次來是考察,至於如何處理,之後再議。
「老人家,今年的收成如何?」
「種植了很多粟、黍、稻,今年收成不好,不過肥了的豬羊馬,可以賣些銀子,在集市上兌換成糧食。」
「孩子們不上學堂,會害了他們的一生。」
「家中富裕,肯定讓他們上,可是家中貧苦,吃飽都是問題,哪有多餘的銀子供養他們上學堂呢?」
齊穎和螽斯再詢問了幾家的生存情況,見時間差不多了,齊穎執筆為大娘寫了一份碑文,讓人去縣上撰刻,之後又拿出十兩銀子,遞了過去,說:「買好棺材,把大娘葬了,剩下的村里人都分了。」
眾人都跪地拜謝道:「謝謝貴人,謝謝貴人。」
……
之後,齊穎和螽斯陸續去了另外兩個村子,車茶村和胡家村,這車前村主要以種植車前草和牛筋草兩種草藥為生,土壤只適合種植,三十戶百姓,就靠它們生存,不過生活過的也極其艱難。而胡家村主要以販賣木材為生,附近樹林面積龐大,他們也懂得物盡的危害,所以邊砍伐邊種植,不至於斷了生存之根,不過日子也過得緊巴巴,因為地方官府的私自加稅。
「想不到他們的日子這般清貧。」
「朝廷將任務指派給各縣,總有玩忽職守,不盡心盡責的。這些官員得好好整治整治了。」
「給予銀子,根本不是長遠之計。陳家村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四小姐想方設法,給他們打開了一條謀條之路。」
「錢兒很聰明,我們早就應該這麼做了。不過,得先把好脈,才能對症下藥。」
「錢兒?從未見過少相這般親昵地稱呼別人。」
得一點一點的暴露自己對錢靈的好感,不能一直隱瞞下去。
「少帥喚她靈兒,花郡王喚她小靈子,羨王爺喚她小姐姐,本少爺喚她錢兒,有何不妥?」
「沒有。」
「螽斯怎麼喚她?」
「四小姐或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