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但願長久
2023-12-22 10:35:48 作者: 冰綾藍月
「呵呵……」
兩人遲疑了片刻,那叫做璃姑娘的女人忽地笑了笑。妖媚至極的臉色又動了動,「看不出夜世子還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子呢。」
璃姑娘話音一轉,又只聽到她面向九黎,「九黎,有人欺負你家夫人。你說,可怎麼是好?」
九黎擦了擦自己因為璃姑娘賣弄風騷而流下的口水,嚴肅正經道:「夜世子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和我們過不去?」
「勞資殺過的人大多很慘,比如七竅出血,卻不得死。直到七日以後,血一點點的流干。全身痙攣而死。再比如,有一種毒叫做蚯蚓毒。中了那種毒的人只能每日在地上爬行,一刻也停不下來。直到一點點的將內臟磨出血,才能在痛苦中一點點的死去。」
「九黎當然知道榮王府兵強馬壯,但夜世子怕是不知道。我和夫人早就在夜世子的身上下了毒,什麼時候你惹我們不高興了。就是你的死期。」
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就連夜雲謝也覺得世間的惡人。便是如此。從來不顧及後果。
夜雲謝只覺得身後一陣冷汗,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解藥!」
「你只要乖乖聽我夫人的,不久之後,就會拿給你。」九黎笑道,「如果你想活命。現在就去乖乖的,把那個女人殺了。」
夜雲謝一顫,望著下面的女子。心中頓時一懼:「她再如何,在私底下也曾是我的未婚妻。為我做過事。若是殺了,當真合適?」
「殺了的確不合適,可是若是不殺。你的性命就會受到威脅。孰輕孰重,你自己考慮。」
璃姑娘玩弄了一陣她的頭髮,看似風輕雲淡的舉動卻又狂篾至極。甚至是,親手將一把匕首交到至今為止其實從未濫殺過無辜生命的夜雲謝手裡。
這一招用狗被咬的棋局,夜雲謝當真是覺得自己錯得離譜。他的確是為了娶到景月兒而不擇手段的一些,但沐輕雲心甘情願的為他做了那麼多事。若是還要奪去生命,他自然心中是過意不去的。
他何嘗不知道,這個女子從小就注視著他。十多年了,一直想盡各種辦法等著他的回心轉意。而即便是知道他如今喜歡的是景月兒,卻也沒有半絲改變。說實在的他的確是欠她太多,如今若是還要搭上一條性命就太可惜了。
說到底夜雲謝其實也從未心疼過眼前這個女子,但如今想著想到要拿刀親手殺了她。夜雲謝心裡泛起從未有過的不舍,與憂傷。
夜雲謝幾番糾結之下,卻只見沐輕雲一步步的移過來。昏暗的暗格之中,一個泛著寒芒的匕首落在地上。而沐輕雲卻是悄然無聲的從她所跪的地方移過去,「雲謝,你的命比我的重要。今日的情況我死不足惜!」
待夜雲謝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見一把匕首已經高高舉起。
「輕雲,你做什麼?」
夜雲謝一聲怒吼,可奈何卻並沒有因此而阻止那匕首刺入她的身體。
他萬萬沒想到一個孱弱的女子下手卻如此之狠,竟是直逼心臟。刀出,鮮血橫飛。
「輕雲……」
誰家少年掩痴情,一朝卿死心俱碎。
夜雲謝幾乎是爬著過去,打翻了桌子只逼沐輕雲。淚水瞬間迷離的雙眼,「誰准你死的?誰讓你死的!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允許你死。你怎麼可以去死?」
他語無倫次,望著那胸口之處的鮮血。慌亂的用手去堵,幾乎已經想不起下一秒該做什麼來補救。夜雲謝從未有過比這一刻更失控的時候。好像,那一刻什麼都空了。
當然,他竟也不知道。為何一個從小就跟在他屁股後面,救他,幫他,默默支持他。即便他喜歡另外一個女孩,她也親手幫他。而他從未正眼看過的女孩,會在這一刻讓他迷失了心智。
「雲謝,你……在乎我!?」
沐輕雲感受著生命一點點的流逝,傷口之處牽扯著全身。疼痛蔓延著,但就是那一刻她的心好像得到了釋放。傷口的疼痛,掩蓋了心靈的創口。或許,是夜雲謝的那一連串的在乎。讓沐輕雲第一次感覺到被心愛的人捧在手心裡的滋味。
真心很甜!
一串如珠子般的眼淚滴滴滑落下來,沐輕雲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來感動。來流淚!
「對,我在乎你。我在乎你。你聽到了嗎?」
夜雲謝急出了眼淚,抱著滿身是血的沐輕雲,「你要好好的,讓我在乎一輩子。」
瀕臨死亡的人,意識非常薄弱。沐輕雲幾乎只聽到「一輩子」三個字。心中的歡喜雀躍化作一抹淡淡的輕笑。
「好,我……要……你……在……乎……我……一輩子……」
她手垂落在地,無力的將頭垂落在夜雲謝的手臂之處。那欣喜雀躍的臉上掛著一個淡淡的笑,嘴角低低呢喃著那一句重中之重的話:「一輩子……」
「輕雲……」
夜雲謝聲音嘶啞,在失控的情緒中漸漸的將沐輕雲抱起來,按下暗格的機關,「來人,去請御醫,請御醫!」伴隨著呼喚的是,他抱著沐輕雲一邊奔跑的步子。
但剛一出宅子,卻只見幾個暗衛迅速的將整間房間包圍。那一個手裡的劍是冷的,周身是冷的,目光是冷的。似乎只要其主子一聲令下,那些人就會瞬間化作閻羅。索命只在一夕之間。
九黎和璃姑娘掙扎了一下,但很快,卻被數枚刺過去銀針控制。動彈不得。
「拿下!」
一聲令下,那繩索很快便已經加身。璃姑娘掙扎之時,卻只聽到一個清脆如鶯的聲音:「大姐,當真是好久不見。虧得月兒能得你如此惦記。」
遠處,一棵長青樹下。一桌一椅,廬上的茶水已經沸騰,女子紅狐色的披風分外引人矚目。其身影纖長,玲玲有致。出奇的高貴優雅,富有一種天然的女王氣息。給人一種無怒自威的感覺。
而此刻,面對著那幾個敵人。如此風輕雲淡,言語間,便已經將一杯沸了的茶倒入茶杯中。恬淡優雅,似乎在景璃兒的眼中很久很久以前。景月兒這幅傲然的姿態便已經讓她氣憤。
當時,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庶女。便已經有人如此愛她,給她公主般的待遇。
這輩子她為了讓景月兒有一日狼狽的在她腳下臣服,付出了太多太多!
「放開勞資!臭婆娘,放開……」
九黎似乎很久沒有過這種被束縛的滋味了,心裡很不爽的開口對著景月兒一陣謾罵。只是他話音未落,一旁的暗衛已經狠狠的一巴掌打下去。那九黎的嘴巴一下子便歪了。
「帶下去。」
景月兒語氣輕輕,但其中不乏有一種嫌惡的感覺。
「女人,你早就中了我的毒。你放開老子,不然老子讓你陪……」
隱衛又是一巴掌閃過去,直接拿布條堵住他的嘴,剩下的便只有嗚咽得聲音。
景璃兒一身妖嬈魅惑之氣,在經過景月兒身邊時竟覺得自己這身衣服出奇的滑稽可笑。世間都說,妖嬈的女子最動人心。可她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穿著得體,卻是出奇的高貴。極具魅惑與清晰於一生。
她瞬間感覺自己就像是小丑。
「景月兒,許久不見。你又高貴了。」
景璃兒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那話也說不出是諷刺還是嫉妒。又或者,她純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讚揚眼前這個女人。
「可是姐姐,卻又賤了!」
她依舊語氣清淡,就像是她手裡的茶。帶著梅花淡淡的清香之氣。
「景月兒,老娘一日不死。必然跟你鬥爭到底!總有一日,我會讓你狼狽不堪的趴在地上。」
在被帶走的時候,若非暗衛堵住那人的嘴。怕是那女人更加暴走。
「我曾經也在你面前狼狽不堪的趴在地上過,但這麼卑微了你似乎還嫌不夠。要踩入泥里。」景月兒轉過身,清透的眸光望著景璃兒,「即便我這些年學了些醫術,但有些人無藥可救。那便不能再浪費資源。」
景璃兒一下子被堵得沒有話說,嗚咽在喉間的不滿被吞了回去。默默的跟著暗衛去了。
她還未轉過身去,卻只見眼前一個男人跪在她面前。
「救救她……」
夜雲謝雙眸的淚水幾乎已經冰冷,在月光下顯得發白。在景月兒的記憶中除了在漁村那一段時間,從未看到她如此憔悴過。沒有過多的語言,但景月兒看得出夜雲謝是在用心的去求。
滿地的雪,被沐輕雲的鮮血染得殷紅。在霜月下,有一種獨特的唯美和憂鬱。
景月兒嘆了嘆,從袖中取出一顆丹藥放在沐輕雲的口中。待她服下之後,景月兒又才去探測她的脈相。冰冷的手上,似乎早就絕了心脈。
她第一次感覺到一種無力,望著夜雲謝希翼的目光。頓時不知該如何去解釋。
「公主,我知道我做過很多對你不利的事。可輕雲完全不知情,她是一個善良的女孩。」
夜雲謝見景月兒停手,連忙用心的解釋,「若你救了她,雲謝任你處置。」
「你愛她?」景月兒問。
「是!如果有可能,我會帶著她遠離朝政。陪著她去過她曾經說過的那種,浪跡天涯四海為家的生活。只要她想要,只要她活過來。我什麼都願意……」
他搶著回答。
「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她?」景月兒被氣得笑了,「即便是景璃兒和那個毒痴要逼著她死,哪怕她隨便偏離心臟一點。我都有把握把她救回來。可是……」
她重重的咬牙,嘆息一聲:「我能感覺到她在刺自己的時候,已經對你死心。沒有想過再活著!而現在,我無能為力。」
言落,她轉身離開。
在挽月國這麼久,景月兒算是對夜雲謝無數次的縱容。今夜她本來打定主意不再給他機會,可是,無論如何景月兒都想不到。在那一刻他才回心轉意。
可是,回心轉意了又如何?
「主子,要不要將他也抓回去?」劍影問。
景月兒回頭看了一眼跪在雪地里痛不欲生,淚水拼命的往外涌。一束又一束的打在沐輕雲的臉上,竟是又回過頭去。
「這已經是對他最好的懲罰了,從今以後,他會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這比死,又差得了多少?」
她步履踏出榮王府,留下一排排腳印。
大雪落了一夜,一層層的蓋在夜雲謝的身上。那抹身影,一直未動,一直……未動。
這世間情感,大多是在離去之後才知其彌足珍貴。可憐她沐輕雲,在死的那一刻才聽到夜雲謝的第一句承諾。喜悅的來臨,伴隨著的卻是生命的逝去。
一段美好的愛情之花,在這一夜,不過曇花一現!
當然,景月兒似乎多少年內。那晚第一次失眠。在美人靠上,獨自一人發呆了一個晚上。她依稀還記得,夜雲謝的承諾與沐輕雲心脈的冰冷。一滴清淚滑落在地上,她渾然不知。
直到深夜,幾乎天亮了。景月兒才睡過去。
在她睡醒時,好像雪已經化了。天空中,一輪太陽再次升起。
「公主,您醒了。」
侍女端著洗漱品走進來,「奴婢這便伺候你梳洗。」
「好!」
景月兒點了點頭,那侍女卑微的跪在地上。為她穿鞋,穿衣。
她隨手抓起一旁的點心,一邊吃一邊將另外一根放在她嘴旁,「竹兒,過來陪我一起吃點心。」
「竹兒不敢!」
竹兒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將頭低下。
「哪裡來這麼多規矩?」景月兒笑著,將她拉起來,「我早就說過在我宮裡沒有那麼多規矩的。」
「規矩是宮裡定的,竹兒從進宮開始就一直接受著這些教育。公主是天,是竹兒的一切。」竹兒道。
她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望著金碧輝煌的屋子輕嘆:「我其實也不需要你們太有規矩,把該做的事做了。就行了。」
景月兒也不知道竹兒是不是聽進去了,只是依舊和藹的笑問,「我睡了多久了,瀾帝有沒有來過?」
「回公主,來過。本來瀾帝一直在守著的,但是,北帝命人過來請他。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瀾帝沒辦法只能去了。」
竹兒恭敬的回答。
景月兒餵著點心的手停滯一下,清澈的眸珠轉了轉。似略有所思,旋即又笑了笑:「臭老頭,是誰說要跟我家瀾風勢不兩立的?」
竹兒周身一顫,沒有說話
她百無聊賴的吃著東西,半響之後,又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兩日了,公主。」竹兒答道。
「兩日?」她蹙了蹙眉,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層層漣漪下。她記得那夜下著好大的雪,而再次醒來,雪化了。又是一輪陽光升起,仿佛那晚上的事情都像是做夢似的,「夜世子呢?」
「他……」竹兒神色有些慌張,見景月兒平易近人的模樣終是規規矩矩的道出了一些事實,「也不知怎的,那天一早夜世子抱著一具女屍去了沐家。後來才發現,那屍體是沐丞相府的大小姐。奇怪的是,仵作查明沐小姐是自殺的。但夜世子偏偏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硬說是他造成的。然後還說要娶沐小姐,以世子妃的身份下葬。也同時,公開承認了沐小姐是夜世子未婚妻的事實。」
竹兒說完,目光所及只見景月兒痴痴的聽著。沒有打斷,而是繼續說下去。
「可是,沐夫人卻沒有答應。丞相也沒答應。」
竹兒嘆了嘆:「公主,其實奴婢也聽說了一些。沐大小姐一直深愛著夜世子,既然夜世子同意了即便是沐大小姐死了。也算是出於了解死者心愿也該同意。可是,沐丞相和沐夫人都異口同聲的說。夜世子他不配。」
「他的確不配!」
景月兒放下糕點,竹兒立刻上前為她倒了杯茶水。她慢條斯理的拿起茶杯,一邊喝一邊道:「後來呢?」
「事實明確,夜世子在沐家鬧了好久。最後沐家也沒同意把自己女兒給他。而是以沐家大小姐的身份,今日下葬。」竹兒回答。
她指尖一顫,望著外面層層迭迭的輕紗。眼底隴上一層淡淡的霧氣,「他真的,明白得太晚了。愛得,太晚了。」
或許是聽出了景月兒心中的一絲憂傷,不禁安慰道:「公主和瀾帝,必然是長久的。」
「長久?」
景月兒收回目光,眉睫之處染著一絲隱隱的沉痛,「但願吧。」
「公主……」
景月兒聽到外面有侍女喊,緊接著,便聞到一股中藥瀰漫著整個殿內,「公主,您要的藥。」
「辛苦了,紫兒。把藥端過來吧。」
景月兒勉強的笑了笑。
「是!」
侍女走過來,不敢多問。和十幾日之前一樣的將那藥放在桌上。然後便退立一旁。
隨之,紫兒便看著景月兒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將那藥喝完。然後將碗放回去。
景月兒從不給她解釋那是什麼藥,是幹什麼用的。當然,紫兒和竹兒也知道,那些東西並不是她一個侍女可以問的。即便公主從未給他們當作下人,但是誰也知道,景月兒不想回答的事。誰也不會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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