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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二月十六

2023-12-22 01:42:46 作者: 花小酒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信,再看一看燭二行的表情,剛好趙林出來向所有人敬酒。

  其他都好說,只是突然想起大年初一她在若蘭寺求得的簽文,說雲息庭會有劫難,有些擔心而已。

  於是溫郁皺眉向燭二行問道:「人沒事吧?雲唐那邊可妥善處理?」

  「人沒事,雲教主玉笛公子的名號,只管往雲唐城外一站,鄭國立刻息事寧人。」

  這才有所放心,把信小心翼翼揣進懷裡,在趙林走過來敬酒之前,小聲說道:「等喜宴結束再說,結束後你來我房裡,再和我細說。」

  趙林已拿著酒杯走到溫郁面前,她換上笑臉,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接受著新郎官的頭份敬酒。

  酒過三巡,熱熱鬧鬧直到婚宴結束,天兒已經很晚,溫郁一邊喝著解酒濃茶,一邊揉著太陽穴緩解頭疼。

  高興亦或不高興,溫郁借喜宴多喝了兩杯,好在陶星河提前準備了醒酒藥,這會才能保持清醒。

  燭九陰二人老老實實站在溫郁面前,恐怕燭一言已經得知雲息庭的消息,面對溫郁時,喜憂參半。

  「長公主,雲教主的信……您看了嗎?」燭二行懦懦開口,心裡七上八下的。

  「還沒,他人在哪?」

  「卑職來襄城時,雲教主還在雲唐,眼下不知在哪。」燭二行老實回答,「要不長公主還是先看看信吧。」

  想必燭二行是有什麼重要口信,而且是在溫郁看完信之後才能說,所以一直催著她看完。

  溫郁早已看出這事八成是涼涼,不然以燭二行的性格,不會如此愁眉苦臉。

  還有燭一言,死眉塌眼地往他面前一站,溫郁就差往地上一躺,讓他默哀了。

  從懷裡掏出信封,上面雋秀帶著蒼勁的自己,竟然都能讓溫郁心動不已。

  長公主親啟。

  這個稱呼,還真有些諷刺。

  信封裡面是只寫了幾行的信紙,不用看內容也知,短短几行,滿眼絕情。

  「吾知誤會長公主,不求原諒,只求能與長公主說聲見諒。

  長公主身份貴重,在下高攀不上,人各有命,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望天各一方,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吾之所言,三月後成親,恐要辜負,願長公主嫁得如意郎君,順遂如意。」

  顫抖的手放下信紙,溫郁扶住額頭,頭痛欲裂。

  「長公主,雲教主還有話要轉達。」燭二行見她看完信,清了清喉嚨後,邊說邊看她眼色。

  「說吧。」她還能堅持聽完再崩潰。

  燭二行聽她聲音都有些顫抖,咽了咽口水,開口道:「雲教主說既然你們有緣無分,還請長公主念在陛下一往情深,二月十六隨陛下回寧都,漣殤教風水是養人,可廟小裝不下大佛,恐再難留長公主常住。」

  話已至此,他是生怕溫郁會留在漣殤教,讓人傳話趕她離開。

  莊周夢蝶,不知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人生如戲,變化無常。

  也幸得,溫郁一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墨錦衍正在來襄城的路上,想必雲息庭不會回寧都復命,多半是來了襄城周圍,就等二月十六我回寧都後再回漣殤教。」

  溫郁突然平靜下來,把信紙迭好,又裝進信封中。

  然後得到了燭二行點頭稱是的答案。

  溫郁站起身,從柜子里拿出一個見方錢箱來,打開後,裡面是一打一打的銀票,以及箱底里一些金銀首飾。

  她拿出幾張大額銀票來,和箱子裡的首飾放在一起,交給燭一言:「這些東西,等我走後,找個機會交給我師娘,錢交給漣殤教做儲備,金銀首飾給她們分分,別浪費了。」

  又把大多銀票卷在一起系好,交給燭二行:「這些銀票替我交給我爹,我在寧都的茶館和歌舞坊,是我給我爹以後養老之用,現由劉沖掌管,以後都交給我爹處置。」

  燭二行沒敢接,但凡有點智力的人,都覺得溫郁這是在交代身後事:「長公主,您這是做什麼……」

  「把我的東西分分啊,以後我都用不到了,還有你們倆明日把我二月十六看不見雲息庭就自殺的消息傳出去,我想以你們的打探能力,應該能探知雲息庭藏身的地方,務必把他誘騙回漣殤教。」

  「這……恐怕不太好吧?」燭一言也覺得不妥。

  溫郁苦澀一笑:「或者你們還有什麼辦法,能把雲息庭哄騙回來?」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就照我說的去做吧,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我要在二月十六那日,看見雲息庭,我若見不到他,沒準真會做什麼傻事出來。」

  「長公主……」

  「乏了,我要好好睡一覺,你們回去吧。」

  溫郁哪裡能睡得著,抱著雲息庭的那封信哭了好久。

  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空蕩孤寂的屋子,此時此刻,溫郁的孤獨無人能懂。

  起身走出房門,溫郁站在雲息庭的房門外,推門進去。

  油燈點亮的那一刻,他的氣息,充斥著整間屋子。

  那張床,還留有他們溫存時的回憶。

  「雲息庭……」

  溫郁輕輕喊著他的名字,淚水已經決堤。

  「雲息庭,我愛了你這麼久,窮極一生的愛都給了你,為何你要負我……」

  「信誓旦旦,再三承諾,非我不娶,都是謊言……」

  「我真傻,真的,最後的時日,還對你抱有幻想,可笑至極。」

  溫郁跌跌撞撞,在屋中遊蕩著,邊哭邊笑:「我自城南北望,那裡有郁兒的家,北望思卿不見卿,日日盼卿至。」

  她跌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鎖住的抽屜的鎖,磕疼了她的手。

  不知為何,一把小鎖,竟引起悲痛中的溫郁注意。

  好好的,為何要把抽屜鎖起來。

  溫郁回憶著她住在這間房時有沒有這把鎖,想來她這不愛讀書寫字的人,也很少往這邊來。

  應該是有的吧,溫郁覺得自己曾經見過,當時想著誰還沒有個隱私,也就沒有問過。

  可她如今,卻像著了瘋魔一般,偏想把鎖砸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雲息庭什麼秘密。

  找來石頭用力去砸,嘗試了幾次,終於砸壞了鎖扣。

  抽屜打開了,裡面只有幾張寫滿字的紙,以及放在最上面的一個信封。

  不知是何時寫的,信封的稱呼還是郁兒親啟。

  溫郁迫不及待打開去看,信中的內容,竟是和她講述為何對她忽冷忽熱,為何遲遲不肯和她在一起的原因。

  信中提及喻歡,想必是錢茂攻打漣殤教之前寫的,不知為何一直放在抽屜里,沒有交給她。

  這些事,溫郁已經聽陶星河說過了。

  放下信封,再去看下面其他紙張,只一眼便知寫了什麼。

  是雲息庭的日誌,記錄著他某一時段的心情。

  「至此往後,吾決心與郁兒不復相見,回漣殤教的第一日,思念如狂,不知她在寧都是否安好,是否察覺吾與她,再無可能兩相歡喜。」

  「天上飄過的雲是你,耳畔吹過的風是你,吾身立千翠之巔,手執玉笛,吹一曲相思意。」

  「吾心中有一個聲音,時時響於耳跡,說郁兒回來了,大抵是幻聽,念了幾日。突然今日再次響起,打開門之際,你與我相對而戰,滿心歡喜。出手傷你本非本意,你可知你落寞轉身之際,滿心瘡痍,吾心之痛,痛如剜心。」

  「郁兒回來了。郁兒回來了。郁兒回來了。」

  「距離不遠,你躺在床上,吾坐於桌前,相看無語,滿心是你。」

  心痛到無法自拔,溫郁抱著紙張,無聲吶喊。

  雲息庭,雲昭,雲北望。

  如此愛著溫郁的心,怎麼就把她忘了呢。

  「北望哥哥,你回來啊,郁兒想你,想你……」

  淚水浸濕了紙張,暈染了墨跡,留下一滴滴淚跡。

  哭聲不知過了多久,在一張張寫滿相思的信紙中,溫鬱沉沉睡去。

  二月十三,距離相約之日還有三天,襄城滿城風雨,傳言漣殤教主不歸,長公主魂斷千翠山。

  溫郁獨自布置著他們的婚房,紅綢紅燭紅喜字。

  二月十四,在現代特殊的日子,只是古代以陰曆記日,方可忽略不計。

  聽說陶星河下山尋找醫書未歸,墨錦玥急瘋了,帶著碧兒在襄城找了一日。

  二月十五,墨錦衍到達襄城,去了若蘭寺祈福,紮營至千翠山腳下,墨錦玥下山會面,回來時轉達:成婚前一日,新人不宜見面。

  於是墨錦衍守於千翠山下,溫郁足不出戶,整理喜服的最後細節。

  與此同時,陶星河依然下落不明。

  二月十六,大婚之日終於來臨。

  溫郁獨自坐在房中,等不來她想等的人。

  「長公主,陛下來了,已到漣殤教門口,馬上前來。」燭一言在門外喊著,這幾日溫郁把自己關在院子中,沒有出來,也沒人能夠進去。

  「知道了,請他去漣殤教大殿,我梳洗打扮一番,再去見他。」

  溫郁說罷,起身走至櫃前,拿出兩瓶藥來。

  一瓶心滯水,服下後一個時辰內心衰而亡。

  一瓶假死藥,能撐兩個時辰,之後處於昏睡狀態。

  「沒什麼用了。」

  溫郁笑了又笑,把兩瓶藥揣進懷裡,對著鏡子檢查她的妝容。

  紅衣喜服,鳳冠霞帔,原本應該喜慶的日子,終要變成末日。

  毀滅吧,她累了。

  真的,一切都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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