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被最愛的人殺死
2023-12-22 01:42:46 作者: 花小酒
用拖延時間來保住自己的命,起碼在他沒想到更好的方法破解之前,溫郁的小命還暫時安全。
不過墨錦晟也不是被嚇大的,很顯然對溫郁的話並不相信。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難道我不會找人模仿你的筆跡嗎?」
「試試看唄。」溫郁無所謂的說道,「我雖為將軍嫡女,可父親從小教導我女子無才便是德,碰巧我又不喜歡讀書寫字,也是最近才學會怎麼用毛筆。」
手中的大刀有些沉,溫郁舉起來稍顯費力:「你找個人模仿吧,能模仿出來算我輸。」
溫郁說得信誓旦旦,說瞎話不帶眨眼,又表現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讓墨錦晟不相信都不行。
當初衍王就是被她那三寸不爛之舌洗腦成功,各種不平等條件也在她的洗腦下成功完成,她就不信,這看似鐵憨憨的八皇子,能比墨錦衍還聰明。
喜歡臨摹照仿的人都知道,不會寫字的人筆跡,比會寫字的人更不易模仿。
只因不會寫字的人不能很好地控制握筆力道,也毫無習慣可循,無章程無規律,不管怎麼寫都不像。
「所以,你的意思是……」墨錦晟一時想不到辦法,只想看溫郁怎麼說。
「你現在放了我,我可以保證,你的秘密不會有第二個人知曉,除非你再次殺我,我發起瘋來可是很可怕的。」
墨錦晟聽了冷笑:「把自己的命交到你的手裡,我可沒這麼蠢。」
「是嗎,那要不我先死個試試,一命換兩命,有八皇子和妃子娘娘給我陪葬,怎麼算都是我賺了,這買賣不虧啊。」
溫郁說著,作勢就要抹自己的脖子。
可墨錦晟也不是吃素的,給她身後的士兵打了個眼色,只那麼一秒,溫郁的後脖子突然被人捏了一下,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晃晃悠悠,顛簸暈眩。
溫郁是被雨聲吵醒,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在一輛馬車上。
她掙扎著坐起身大喊了兩句,沒有人理睬她,馬車也沒有停下來。
馬車一路走,溫郁一路罵,直至天黑下來,她罵了整整一天,早已口乾舌燥。
「墨錦晟你個死王八,趕緊給老娘滾出來。」手腳被綁著,先不說姿勢舒不舒服,馬車每顛簸和歪扭一下,她便跟個麻袋一般,被甩來甩去。
不止如此,她已經抗議了兩次要解決生理問題,駕車趕路的人根本不理睬,害得她尿了褲子,自己都嫌棄自己。
「別罵了。」馬車終於停下來,車門打開,一個士兵模樣的人出現在她面前,「八皇子沒跟回來,他還要留在襄城處理圍剿事宜。」
「你們特麼的,快把我放了,信不信我咬舌自盡?」
「溫姑娘若是不老實,別怪我們把你打暈,也省的我們耳朵受折磨。」
好女不吃眼前虧。
溫郁暗罵了一聲,被那人提溜著下了馬車。
只要她能保持清醒,就有逃跑的機會,否則便只能是待宰羔羊,任由他們擺布了。
……
漣殤教內。
雲息庭在殺光目所能及的所有人後,最終體力不支,喘息著單膝跪在地上。
雨已經停了。
他抬起頭看向一邊的溫子鋒,猩紅的眼睛,逐漸變為正常。
全世界終於安靜下來,除了粗重的呼吸聲,還有心在滴血的聲音。
戰鬥後的怪物沒因為最後的勝利得到一絲榮耀,他緩緩站起身,沖溫子鋒淡淡地說了一句:「漣殤教不會害溫郁,我更不會。」
溫子鋒知道啊。
在認出雲息庭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傳言中漣殤教重傷溫郁的謠言實屬子虛烏有。
雲昭怎麼會害郁兒呢,在他成為北望戰神的那一天,他還對溫子鋒說過那樣的一段話。
他說,他終於成為無人能敵的將軍,只可惜他想守護的那個人已經不在身邊了。
「昭兒,是我對不起你。」
橫屍遍野的漣殤教,血流成河的青石板路,還有一邊哭喊一邊抱著季涼謙屍體的陸銀……
一句對不起,說得多輕巧,又多無濟於事呢。
「昭兒,是我聽信謠言,一心想救郁兒……」溫子鋒嗵地一聲跪在雲息庭的面前,「我若知道你是漣殤教主,斷不會犯下大錯,生靈塗炭,生靈塗炭啊……」
他相信溫子鋒沒有撒謊,也相信他只是聽信讒言,一心想救溫郁。
他不能原諒的,是把假消息傳達給溫子鋒,再謀劃此次圍剿的人。
「我只想知道,是誰操縱的一切。」
「是……是……」溫子鋒哀嘆了一聲,「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八皇子,就是他來我將軍府,把郁兒重傷的事告訴我的。」
八皇子,墨錦晟!
雲息庭用力攥了攥玉笛,幾乎把牙咬碎,一字一頓問道:「他人在哪?」
「不知道,圍剿之前,我一直沒有見過他。」
雲息庭不再說什麼,轉過身,朝季涼謙的屍體走去。
「昭兒。」溫子鋒又叫住他,「此次大錯,你要怪就怪我一個人,郁兒無辜,我求你……」
「我會找到她。」
他推開陸銀,把季涼謙的屍體背在身上,一步一步,朝漣殤教深處走去。
此後的幾天,雲息庭一直把自己關在房中,尹孤晨來看了幾次,見他還活著,又默默地離開。
直至第七天的早上,尹孤晨再次敲門,房間的門終於打開了。
「今兒是涼謙頭七,你總該準備準備,晚上我們一起給他燒點紙錢。」尹孤晨不忍看他,走進屋子,在椅子上坐下。
眼前的雲息庭面黃肌瘦,臉上長著鬍鬚,蓬頭垢面,已不見平日意氣風發的模樣。
大概是許久沒吃東西,他的步伐有些輕軟,給尹孤晨倒茶時,流出來的水發黑渾濁,隱隱地漂著一些綠霉。
「我知道,我會準備。」
尹孤晨嘆了口氣,拿過茶壺放在一邊,拉著他也坐下:「漣殤教死傷眾多,善後處理我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可還有幾件事,要和你說一說。」
若不是同樣悲傷,尹孤晨非要好好罵一罵他這朋友,把自己關在房中七日,哪裡還有一點教主的模樣。
「你說。」
「燭九陰在襄城以及周邊省城全都找過了,沒發現溫郁的蹤跡也並無可疑屍體,她應該沒死,只是失蹤了。」
雲息庭點點頭,不置可否。
「錢茂老賊的屍體也沒有找到,八成是被他逃了,並無可尋的蹤跡,不過來日方長,這個仇不止是你,我也會將他碎屍萬段。」
雲息庭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也攥了攥緊,只是沒有說話。
「段初陽沒有死,想必當天她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她和錢茂勾結,與八皇子裡應外合……」說到這,尹孤晨頓了頓,「我不知該如何處置,已經將她鎖起來關在柴房,陸銀每日都會去掌她的嘴,已經被打得不成樣子。」
「關在哪裡?」雲息庭這才開口,才坐下的身體又隨之站起來。
「教中深處的柴房,我剛看見陸銀,說是要拉著她去涼謙的墳前磕頭謝罪,他們此時應該在那裡了。」
雲息庭聽後便要往外走,卻被尹孤晨攔下:「你這個樣子出去,會嚇到教眾,漣殤教沒有倒,你還是教主,別讓他們覺得漣殤教已經不復存在了。」
話說有理,就算漣殤教死傷慘重,一日沒有倒下,他便是一日的教主。
洗漱過後,雲息庭來到季涼謙的碑墓前,遠遠便看見陸銀正按著段初陽的頭,一下又一下,磕在布滿小石子的土地上。
「陸銀。」尹孤晨喊了一聲,叫停他的動作,「教主來了,他有話要問這個女人。」
雲息庭依然穿著白衣,和段初陽身上的那件很像。
他不過是隨手拿了一件,好巧不巧的,竟然拿到了段初陽親手為他縫製的,二人的情侶裝。
「教主……」段初陽的額頭已經布滿泥污和血污,在看到雲息庭時,竟心滿意足地笑起來,「這件衣裳,教主穿來可真好看。」
「為何要害漣殤教,為何要勾結錢茂,引大軍圍剿漣殤教?」雲息庭面無表情,只閃動的目光中,早已露出殺意。
段初陽依然笑著,她的嘴已經被陸銀打腫,嘴角泛著青紫色,臉上已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我沒有想害漣殤教啊,我怎麼會毀了自己的家,毀了教主呢。」
她應該是有些神智失常了,邊笑邊爬到雲息庭的腳邊,撫摸著他的衣角,很珍惜很疼惜的模樣。
「我那麼愛你,怎麼允許你傷心難過……」她自顧自說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我恨的,只有溫郁啊。」
「要不是她把你搶走,還假惺惺地幫我追求教主,我怎麼會想殺她,可我辦不到,她的身邊總有人保護,而我只有我自己……」
「白蓮姐姐說她會幫我,她同樣恨著溫郁,早就想殺死她了,於是我便把這件事告訴同樣恨那個賤人的錢長老。」
「他也答應過我,只殺溫郁一人,不會傷害教主半分,於是我等啊等啊,終於等到了那一天,可等來的卻是千軍萬馬,而不是溫郁的屍體……」
話說到這裡,她已由原來的笑,改為嚎啕大哭:「是我毀了漣殤教,毀了我自己的家,也把自己變成教主一輩子不會原諒的人。」
「我的確不會原諒你。」雲息庭攥緊拳頭,邪風四起的同時,穿在他身上的外衣被撕成了碎片。
洋洋灑灑飛到半空中,再輕飄飄地落下,像花瓣,亦或段初陽同樣撕裂的心。
她送給教主唯一的東西,她熬了幾個晚上,每一針都帶有一份愛慕的心意的衣裳,在她的面前,被雲息庭撕得粉碎。
「教主,我愛了你一輩子……」
後面的話,段初陽再也無法說出口。
她的確愛了雲息庭一輩子,直至她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刻。
被最愛的那個人殺死……
或許她依然會覺得很幸福吧。
至少有那麼一刻,他的眼中他的心中,只有她一人。
哪怕是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