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個人的自斟自飲

  開始，夜語非還尚能忍耐，待聽到原來當年前朝覆滅時，那個跳城樓殉國的並不是漣漪公主，而是她的貼身侍女，因為從那麼高的城樓上摔下，屍體更是血肉模糊的，也不能辨認面容，只是因為穿著漣漪公主的華服帶著她的金釵才會被當時他的父皇認為那漣漪公主已經死了，後來，那漣漪公主因為報滅國之仇，而選擇偽造了一個秀女的身份，成功的進入了宮中，利用蠱術得到了皇上的寵愛，還想盡辦法迫害宮中想跟她爭寵的妃子，還害的幾名懷有龍子的妃子都意外流產，為的就是想讓皇上沒有子嗣。而玲妃陷害的妃子中，就有夜語非的已故的母妃蘭妃。

  原來自己的母妃真的是玲妃害死的。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終於忍不住內心想要報仇的火焰，怒氣沖沖的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那扶手頓時裂開幾道深深的縫隙。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自己的母妃可能真的是玲妃害死的，但當他在此刻真正聽到這些人的親口講述，他還是抑制不住的想發火，想要將害死自己母妃的玲妃給 千刀萬剮，生吞活剝。

  玲妃那女人怎能如此狠心，想當年她剛進宮那會兒，還只是個普通的秀女，根本就見不到皇上，也沒有什麼權利，因為長得頗有幾分姿色，很快就被幾個新晉的家中有勢力的秀女給欺負了，那時，要不是自己那已貴為妃子的母妃出手相救，她怎會有今日的榮華富貴，可後來，她不但不知感恩戴德，反而還出手陷害自己的母妃，導致她被打入冷宮，後來還不肯放過她，竟然害她香消玉殞，這筆仇，他若不報，真的愧為人子。

  而那獄卒從沒見過自家王爺發過這麼大的怒氣，心中不禁為這膽大包天的兩名死士給兀自捏了一把汗，猜測這兩人今天就算是招供了，可觸了王爺的逆鱗，大概一夜是沒命走出這地牢了。

  果然，在那兩名死士招供完一切之後，夜語非當即就冷冷下命，將這二人也一併給拖出去，和暗室里那一乾死士一齊亂棍打死。

  那兩名死士立馬伏地跪拜，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求饒起來。

  「是，王爺！」獄卒趕緊沉聲應道。

  就在他要把那兩名死士拖走，去暗室里執行自家王爺的命令時。

  夜語非卻已然冷靜了下來，出聲制止了他：「慢著，先關押起來，待明日本王上朝稟告給父皇，證實玲妃的陰謀之後，再來處理這幾人也不遲！」

  聽這一言，那兩名死士也知道自己不用死了，心裡也驀地鬆了一口氣，殊不知這後面還有更多的危險在等著他們。

  接著，夜語非便派那獄卒去將在室外的守候的默聲給叫了進來，拿過他手中的摺子，叫那兩名死士認罪畫押之後，才派獄卒把他們重新關押到地牢里，切不可讓他們跑了死了，不然，唯他們是問。

  下達完這項命令之後，他也不再看他們兩人，兀自站起身來，牙關緊咬，拳頭緊攥，用盡全身力氣強自忍耐心中滔天的怒意與心疼，徑直推門而去，離開了這地牢。

  之後，他便遣散了默聲，讓他不要跟著他，他想一個人在這府中走走。

  離開地牢後，他也不太敢去找元思璃，他怕一看見她，自己就會抑制不住心中那股因為證實了害死自己母妃是誰的兇手而悲傷的情緒，在她面前露出傷心的表情。

  他在她面前應該要是堅強的，是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的，而不是現在這般的頹喪，這般的軟弱，這樣無力的他是保護不了元思璃的，也不能給他幸福的，所以，他此刻需要時間和空間來一個人好好平復一下。

  於是，他便一個人孤寂的轉身往府中後花園的方向走去，想要去散散心，熄滅心中的悲傷的複雜的思緒。

  到了後花園中的涼亭，他便徑直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遂吩咐候在亭中的一名侍女拿來了一壺酒，然後大口大口的自斟自飲起來。

  他想要暫時忘記小時候的那日，自己親眼看見自己母妃死在自己面前，而他卻對此無能無力的場景，那從母妃身體下緩緩流出的鮮血，那被紅色浸染的土地，一切都是仿佛還歷歷在目。

  他想要忘記自己母妃因為得不到父皇的信任，而親手被父皇賜死，在得知自己最心愛的人卻狠心賜死自己的那道聖旨下，她慢慢的覆上了那層白綾，而心如死灰決絕赴死的場景。

  只是，他越是想要拼命抑制那些悲痛欲絕的畫面在自己的腦海里重現，他的心就疼的越是無以復加。

  原來，有些記憶，在時間的洪流下，不會漸漸消散，反而是越來越清晰，清晰的就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般。

  他心中那對年少的自己因為拯救不了母妃生命的痛苦與自責，正在一點一點的侵蝕著他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那顆曾經被元思璃用愛修補好，現如今又被他自己給親手撕裂的心，正在微微的疼痛著，而他卻控制不住。

  他現在真的是無比思念元思璃，想看見她滿眼愛慕的望著自己的樣子，想聽見她那綿軟動聽叫自己別難過的聲音，想撫摸她的臉頰，想親吻她的雙唇，甚至還想擁她入懷

  只是，現在的他不適合去找他，這些痛苦就讓他一個人消化掉就好了，不需要讓她去分擔，留給元思璃的，他只希望是幸福和快樂，而不是痛苦而悲傷。

  這時，亭外忽然傳來一串細碎的腳步聲，來人很快就到了他的面前，驀地停下腳步，正是聽了默聲的話而帶著小清匆匆趕過來的元思璃。

  夜語非這才微微抬頭，見到眼前的元思璃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的，難道是默聲說的？他就知道剛才默聲沒有反駁自己的命令，其中必定是有什麼打算了，卻沒想到他當真去請了元思璃來。

  而小清見了自家王爺，立刻是微微屈身，向他福了福。

  「奴婢參加王爺！」

  夜語非卻沒理會她，而是徑直問向站定在自己面前眉心緊皺的元思璃。

  「璃兒，你怎麼來了？」夜語非喝了一口酒，淡淡笑道。

  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他此刻真的已是再無力掛出那副在外人面前永恆不變的淡然表情了，他現在真的很累，很累，也就沒有理會元思璃此刻看向自己的探究眼神，而是自顧自的端起手中的酒杯，一口飲下杯中酒水，冰涼的液體頓時緩緩划過咽喉，帶著一點苦澀的意味，盡數被他吞入肚中。

  元思璃皺著眉頭看了一下他，卻是十分不了解他怎麼會在此時一個人在這後花園的涼亭中喝著悶酒呢？有什麼不如意的事情，不能跟她說一說嗎？難道她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嗎？

  要不是默聲剛才跑來跟她說他們王爺不知因為什麼事情而傷懷，而獨自坐在後花園裡喝悶酒呢，希望她過去勸勸，她當時還是不信的，因為依照她對夜語非的了解，他那冷漠的性子，真的不像是那種會傷春悲秋的人，但是，她最終還是選擇去瞧一瞧，卻沒想到真的讓她看見了夜語非獨自傷心難過的樣子，到底是何時打擊到他了呢？還是說，是因為太子夜寒風還是皇上？

  可是，她也知道，夜語非不想說的事情，無論你怎麼逼迫，他都是不會說的。

  只是，現在啊，夜語非除了問元思璃因何而來的那句話，就再也沒開口跟她說一句話，而是坐在一旁，自顧自的自斟自飲，這讓元思璃想探究他的心事都探究不到。

  元思璃只好在心中微微為此嘆了口氣，隨即接過身後小清手中的食盒，一邊將裡面兩碟下酒小菜輕輕的擺放於石桌上，一邊朝他輕聲解釋道：「王爺啊，我聽默聲說你獨自一人在這後花園的聽雪亭中飲酒，便特意命府中的廚子備了兩碟小菜送了過來。你應該不會責怪我的自作主張吧？雖然我並不知道你此刻到底因為什麼事情而憂愁，但我願意跟王爺分擔，還請王爺不要獨自一個人悶在心裡，我看著心裡也怪難受的。」

  沒想到元思璃是這般的關心自己，夜語非的心中甚至感動。

  只是，現在沒甚心情回話，只是敷衍的「嗯」了一聲，算作對她剛才那一連串話的回答了。

  元思璃有些意外於夜語非今日格外冷淡的態度，不似從前那般溫和，便猜測他是不是因為朝堂上的一些事情而心情不佳，但也不氣餒，而是自顧自的坐在了他的身邊，為他布菜。

  「好吧，王爺你若是不肯說，那我也不便多問了，只是，王爺你這樣光喝悶酒，很容易傷身，還是吃些小菜吧。」

  她邊說 ，邊將手中的碗碟徑直擺到夜語非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