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濃於水

  他話一出口，玲妃的陰寒眼眸又朝他掃視了去。

  玲妃身旁的那名太監立刻會意玲妃的意思，尖聲尖氣的朝狄六說道：「狄六，你今天的話有些多了，難道也是想嘗嘗這地牢的滋味嗎？

  狄六立馬識時務的掩下了臉上譏笑，拱手恭敬回道：「屬下不敢！」

  太監厲聲呵斥道：「既然不敢，那還不快快退下！」

  「是！」狄六拱手一敬，便轉身離開了。

  只是在走出地牢的那一刻，狄六還是回過了頭，陰森的看了一眼還昏迷著的十七，滿臉憤恨，又將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玲妃都掃視了一眼，收起心底的不甘，徑直遠走了。

  玲妃又使了一個眼色，身旁那名太監立馬叫喚著一個侍從，用冷水猛地向還在昏迷的十七身上潑去。

  十七的夢又回到幾年前的時光，木槿還和他一起在山上的日子，只是，一場洪水將他所有的希望都滅絕了。

  「瑾兒……」

  十七脫口而出，卻發現自己的眼前現在站著的是玲妃，而自己渾身已然被冷水給澆了個濕透。

  還好，那一切只是夢，不過，木槿是真的離他而去了……

  「你們都退下吧，本宮有話跟十七單獨談談！」

  玲妃冷冷看了十七此刻失魂落魄的神色，然後對著地牢中的眾人吩咐道。

  眾人隨即恭敬的應了一聲，便徑直退了下去。

  很快，整個地牢中便只剩下了玲妃和十七兩個人。

  玲妃的臉色在一瞬間變的冰冷起來，她逼近了十七，狠狠說道：「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刻，你心裡想的還是那個女人，她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十七苦澀回道：「是你害死了她！」

  「她的存在只會阻擋你的道路，你要變的更強大，因為你的存在是為了復興我前朝的基業！」玲妃陰冷說道。

  「可是姑姑，你又知道嗎？我根本就不想，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

  玲妃的眼神在轉瞬間變的凌厲起來，「就算你不想，也由不得你，你的宿命已經註定了，註定只能永生永世行走在黑暗中。」

  十七自嘲一笑，「有時候，我真的懷疑我跟姑姑到底有沒有血緣關係，不然，你怎麼會這麼對我？」

  「血緣關係？」

  玲妃猛地被十七嘴裡這四個字給觸動了，至親至信之人不早就在許多年前被大千國的金戈鐵馬給斬殺殆盡了嗎？

  她原本該隨著前朝眾人一起身死殉國的，但既然老天讓她活了下來，那麼她就會好好珍惜。

  如今，她活在這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向曾經害的她家破人亡的仇人討回公道，不死不休。

  「血緣關係，現在在我眼裡已經沒有血緣關係這個詞了，十七，你忘了嗎？我們的親人早就已經死在許多年前的戰亂之中了，你的母親，你父親，所有所有的人，你要是真的在意這一點血緣關係，那天就應該聽我的話，去殺了那個女人，我原本念在舊情，給了你一次機會，只要你殺了那個女人，我就還你自由，是你自己沒有好好珍惜，姑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殺了瑾兒？」十七拼命的吼了出來，「怎麼可能，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的，為什麼還要讓我去執行那個任務，姑姑，你真是個魔鬼！」

  「魔鬼？」玲妃『咯咯』的笑了起來，「我到希望我是個魔鬼，這樣我就可以向那些仇人逃回公道，可惜我不是！」

  玲妃越說，臉色也跟著變的越來越猙獰，映在十七的眼底，是陰森恐怖的，眼前的這個女人已經不是自己年少記憶中那個溫柔善良的姑姑了。

  「十七，你竟然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女人，而放棄難得的自由，真不愧是哥哥的兒子。」玲妃冷冷的笑了起來。

  冰冷的手指慢慢的撫上十七的臉頰，觸感卻比她更加冰冷，讓她心中微微動容，若是有萬分之一的選擇，她也不會這樣做了。

  「十七，你竟然也會受傷？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玲妃的手指輕輕的撫上十七臉頰上，那道被夜語非給劃傷的傷疤，細細的撫摸著，眼眸中似有關切，但仔細看，卻又只有冰冷，甚至泛不起一絲冰冷。

  十七不想回話，冷冷的將頭轉過一邊，卻又被玲妃強硬給捏住了下巴，給硬生生的掰了過來，直直的面對著她。

  「十七，你是哥哥的兒子，我會把你鍛造成一把最鋒利的劍，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害得了你！」

  不知想到了什麼，玲妃嘴角的笑意變的詭譎異常，似乎與這地牢的黑暗一氣呵成。

  「我不稀罕！」十七冷冷回道。

  但玲妃卻是笑，笑的十分 慎人，笑的令十七的心也跟著顫動了起來，姑姑她要做什麼？

  玲妃在片刻間已然放開了十七，然後轉身就走，背影孤傲決絕。

  在玲妃走後，一隻通體漆黑的風火鳥便在轉瞬間從地牢里唯一的小窗口之間飛了進來，翅膀撲閃的聽在了十七的肩頭上，在他的脖子上輕輕的啄著，一下一下也是不同的節奏與力度，似乎在向他傳遞著什麼信息。

  十七一下子便聽懂了，扯著帶傷的唇角苦澀一笑，對於那人，他從來都是沒有辦法的！

  這時，牢房門外忽然響起了幾道雜亂的腳步聲，想必是剛才被玲妃趕走的侍從現在回來了吧。

  十七趕緊對著風火鳥說道：「快飛走吧，別讓他們發現你！」

  似乎對著一隻鳥，他才能展現出不同於在外面面前的那樣冰冷不近人情，而是帶著一絲柔情。

  風火鳥似乎是聽懂了他的話，輕輕點頭，翅膀一撲，便飛快的衝出了地牢的窗口。

  那些侍從進來的時候，整個地牢也就只有渾身帶傷的十七一人。

  那些侍從中有對十七心疼的，也有對他鄙夷的，都紛紛朝他瞅了一眼，見他並無異樣，也就安心的出去了。

  這時，那隻風火鳥在轉瞬間又從地牢外飛了進來，速度快的連人眼都捕捉不到。

  風火鳥又停在了十七的肩頭，蹦蹦跳跳的，卻一點也沒有跳到他的傷口之上。

  十七輕微一笑，「是你去向他通風報信的吧，你現在飛回去告訴端儀，我不需要營救！」

  他的話音剛落，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道清亮人聲，「恐怕來不及了，因為我已經來了！」

  伴隨著那人聲音的響起，一道涼風襲來，地牢外的侍從盡皆倒下，黑漆漆的一片。

  「啪」的一聲，地牢的鎖就直直的斷裂了，掉落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牢門一開一合間，一個白衣男子就徑直出現在十七的眼前，手中摺扇翩然輕搖，但男子臉上一直以來的笑意卻已經不在，只剩下深深的愁思。

  方知遠一拍摺扇，將摺扇收起別在腰間，薄唇輕起，「你姑姑竟然對你也能下得如此狠手！」

  他想伸手去扶住十七，可看著他滿身的大大小小的傷口，卻終究不知該從何處下手，終究伸出的雙手還是僵硬的停在了半空中，任由冷空氣沾染。

  十七卻是不痛不癢的回道：「我昨晚已跟你說過，我回去是要領罰的，似乎你沒有聽進去。」

  方知遠眯了眯眼眸，「我以為她是你姑姑，終究不會像對我一樣，對你下狠手！」

  提起『姑姑』這個字眼，十七的眼前就又浮現出小時候他的國家，他的親人還在的場面，而姑姑也不是現在這個心狠手辣、六親不認的樣子。

  「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溫文爾雅的姑姑的，她現在有的只是無止境的陰謀和算計。」十七苦澀回道。

  「那你就更不能留在這裡了！」

  方知遠堅定說道，然後徑直從牆壁上取下一把冷劍，捻在手心，作勢想要砍掉束縛著十七的鎖鏈。

  「你想幹什麼？」十七厲聲問道。

  「當然是救你出去！」

  方知遠定定回道，手掌緊緊的握住了冷劍，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年沒有用劍了，但再次提起劍，心中只有無止境的懊悔。

  「你以為砍掉這鎖鏈，我就能永遠自由了嗎？我的血緣在這裡，我註定是這裡的人，我根本走不掉，端儀，我跟你不一樣，我的命運齒輪早已經轉動了，無論我在怎麼不願意，我都逃不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既然當初我都能抽身而出，今日你也可以，我先救你出去，我們再從長計議，我既然有辦法救你出去，就有辦法 送你回玲妃身邊，這麼多年兄弟，就問你信不信我？」

  「信！」十七緊緊的盯著方知遠的眼睛堅毅答道。

  緊接著，「磳」的一聲，火花四濺，十七身上的鎖鏈已經被方知遠給一劍砍斷在地。

  方知遠才十七身上的鎖鏈一掃而掉，便拉著他閃身出了永秀殿的地牢，飛聲而去……

  ……

  永秀殿。

  玲妃端坐與梳妝檯前，面對著銅鏡對鏡自憐，她的手指輕輕的撫摸上自己的臉，歲月已經在上面留在了深刻的痕跡，沒當臉上的皺紋多了一分，就證明自己心中的恨意又深刻了一道。

  想起還在地牢里受刑的十七，玲妃的心中也是不舍，畢竟是自己的親生侄兒，怎麼捨得受一丁點的苦，但是，為了大仇得報，光復前朝，她又不得不這樣做。

  「哥哥，嫂子，你們會原諒我的吧？」玲妃喃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