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陰溝裡翻船

  那餅聞著是香，但難吃也是真的難吃。

  即使她在隊伍中已經受到了優先，但說實話，這依舊是她兩輩子加起來過得最苦的日子。勉強啃完一塊餅已經是她的極限，如果不是怕身體垮掉，她還真一口都不想吃。

  剛逃出京城的時候明明有想過要在系統倉庫里多存些乾糧的，但因為身邊有無所不能的青行，慢慢的她便將這事給放下了，誰知道突然間就遇上了被人綁架的事呢?

  啞女感激的接了，那投遞過來的清澈目光似乎在關切的詢問她怎麼越來越吃得少了。「啊~~？」

  她隨手把餅一掰，直接取出裡面的肉乾來再次又遞迴到顧嘉的手裡，她以為顧嘉只是嫌棄餅難吃。

  顧嘉搖了搖頭，西夷人是遊牧民族，有遷徙的習慣，為了方便攜帶，估計他們一年四季吃得最多的就是乾糧，在做乾糧上也很有一手，最典型的特徵就是夠干、夠實誠。

  顧嘉就從上回的隨行人員中聽一個婦人曾得意洋洋的誇耀自己做饢餅的手藝，足足十斤麥粉加了不少的羊油肉乾，最終只得水囊那麼大一張餅。

  可以想像得出，那塊餅得硬成什麼樣！

  顧嘉結束了和饢餅的較量，站起身來圍著火堆活動開身體。她現在雖然體力還是一如既往的差，極容易累，其他方面便已經趨於正常。

  不得不說，她現在對祁朔還是十分感激的。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但畢竟他現在是頂著群臣的勸諫仍然一意孤行的堅守在潛邸，才為她換來了繼命的機會。

  只是這個時間怕是不會有多久了，西夷和大靖的戰事很快就會有結果，到時候無論好壞，他都不得不去行使一個皇帝的使命。

  別看顧嘉悠哉游哉的跟著西夷探子往西北方走，其實內心慌得一逼。

  眼看著在路上花掉的時間越來越長，距離蘭州府的地界也越來越近，而四花和五花則全無消息，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務接下來她都不敢想。

  按說她跟著西夷探子這一走也近月余，青行不可能無動於衷，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見她的人影呢？

  顧嘉就是在這憂心忡忡的心境下溜著彎。

  自從她的身體狀況被朗嘎了解之後，他們對她的戒備就鬆散了很多，只要不是身處鬧市，甚至可以來去自如。

  「……朗嘎大人可是說了，咱們這苦日子總算快到頭了！」

  「咱們現在都過了台梅縣了，不出兩日就能到貢州。聽說王廷已經出兵貢州府城，還是上將軍帶隊呢……」

  顧嘉：「！！」

  黑暗中兩個西夷探子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所說的話被人聽了去。

  已經過了台梅縣了?顧嘉則是聽得十分驚詫。

  她這會兒坐立難安，就是因為台梅縣這個地名。

  很早之前，她便有意無意的從這些人嘴裡探聽消息，打聽路線。台梅縣雖然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城，但地理位置極其特殊，是通往西夷的門戶，以及大靖國界線最後的堅守，也是他們此行的必經之城。

  本來顧嘉一直都在計劃著怎麼在台梅縣逃離出去，可卻沒想到他們根本就不經過城池，直接就進西夷了。

  那這麼說這裡已經不再是大靖的地盤？

  本來這一路經過城池時，她都有為青行留下尋找自己的線索，可這麼一來，她所有的布置全都白費了。那現在她該怎麼辦?

  只要從台梅縣再往西，她就能去到蘭州府，很快就會與四花和五花團聚。她這些日子之所以心甘情願的跟西夷探子們一路同行，就是衝著這個目的，現在計劃全部被打亂了。

  更麻煩的是她現在都不知道已經深入西夷多遠了，要怎樣才能回到正確的道路上去。

  本來這事有渣系統的幫忙她完全不必擔心的，但這一路她都沒有銀錢收入，渣系統已經被迫斷供了，連地圖功能都已經開啟不了了。

  想到這裡顧嘉就無比惱火。

  黑風寨那一攤子耗費了她不少的心力，眼見著就要有收成了，卻因這些西夷探子的關係讓她白忙一場。

  顧嘉伸出兩隻手使勁的揉按自己的太陽穴，卻絲毫不能減輕痛苦，當真是頭痛欲裂啊。

  想著系統倉庫里的那些存貨，其實她並非面對這些西夷探子毫無還手之力，可到底要不要現在出手呢？

  「不好！朗嘎大人，怕是來者不善！」

  就在顧嘉左右為難之際，值夜的人突然發出警戒。

  「啊~~~！」是啞女找不見人焦急的呼喚，顧嘉快步回去，立即被她護了起來。「啊啊啊~」

  她沖顧嘉一通亂啊，雖然不能理解是什麼意思，但從她從未有過的嚴肅神情里，顧嘉還是能看出她對這突然的變故的重視，這是在擔心她呢。

  再看看周圍的人，也全都全神戒備起來。「讓公主上車！」

  前頭朗嘎發出命令，顧嘉不必來人催促自動自發的就鑽進了車廂里。啞女已經為她布置好了火盆，從寒氣逼人的外面猛一鑽進去，顧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估計自己的心緒多少也有些受他們嚴陣以待的影響，有些慌亂起來。

  這一路走來，在大靖境內也不是沒有遇上危險，但每回不過是些散兵游勇，一見他們商隊的戒備就不戰而退了，次次都是有驚無險，沒料到等顧嘉都已經拿劫道當正常事件來看的時候，這些西夷探子竟然突然認真起來。

  或許這就是西夷狂野遊民與大靖順民的區別?

  馬車的車簾全被放下，關閉得嚴嚴實實，但從前頭馬匹的嘶鳴聲中，還是能感受到緊張氣氛。

  顧嘉正打算偷偷的揭開簾角朝處打量的時候，啞女一下就撥開了她的手，「啊啊……」女人緊張極了，兩隻手胡亂的比劃個不停。

  一會兒抹脖子，一會兒又瞠目結舌，就她一個人的輪番表演，生生讓顧嘉欣賞了一把死亡眾生相，驀的，倒不怎麼害怕了。

  顧嘉並不是沒有體驗過死人的戰鬥場景，只不過她前世近二十年根正苗紅的教育已經深入骨髓，有些是非觀念並非一朝一夕就能立馬適應的。

  不過整支隊伍中，也就這個啞女在擔心她害怕。不知道是她沒明白自己所代替的身份還是她自己害怕，總之顧嘉還蠻感動的。

  這些人對她一點都不好，自己離開時也不知道要不要把她一齊帶走。

  顧嘉沖她笑笑，表示自己不怕才又伸出手，等她揭起簾角，一股帶著腥臭的冷冽之氣直接鑽了進來！喊殺之聲還在，外面黑影曈曈。

  她還沒有來得及看清，這會兒是誰占據上風，便只覺得眼前一花，有凌厲的刀風拂過，再定睛，便只看到一截雪亮的利刃！

  營地尚未燃滅的篝火跳躍在利刃上，閃爍著妖異的光華。

  好在那刀鋒逼近她面門的時候適時的停住，若是再進一分，只怕她的臉就要花了！

  如此快、准、狠的出手，顧嘉還只在青行那裡看到過，如果把這柄大刀換成軟劍，顧嘉都要懷疑是青行救她來了。

  這麼說來，突然冒出來的這夥人果然不是善類，而且她不必再看，便可以判斷西夷密探們這回是真的陰溝里翻了船了，從大靖國一路平安無事的走過，結果全栽在了西夷。

  說不好該歡喜還是擔心，顧嘉的內心此時竟然毫無波瀾，主動的把車簾撩開，整個頭部都露了出來。

  「嘿律哥，這馬車裡還關著個女人？」有人聲傳來，很快窗口便露出一個年紀男人的臉。

  「嗷！」他正探頭探腦的要往馬車裡面張望，冷不防啞女一拳就糊了過去。

  「噗嗤~」

  「哈……」

  幾乎是同時，兩種不同的笑聲突兀的在這布滿血腥氣的夜空響起。

  「律哥！」那男人飛快的把頭縮了回去，很是委屈的叫了一聲，轉過頭來卻惡狠狠的沖顧嘉道：「死女人，竟然敢打小爺我，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顧嘉很想露出頭來看看那男人被打成什麼樣子了，卻無奈被啞女死死的按在車廂角落裡，挪動不得。「啊啊~」啞女的臉色很難看，似乎都快要急哭了，但她還是一動不動的擋在顧嘉的面前，只能啊啊叫著示意顧嘉別出聲，也不要出去。

  「呸~！搞了半天是個啞巴？」外面男人似乎覺得晦氣，倒也很君子的沒有非得報這一拳之仇的意思。

  「你什麼眼神啊？不知道這裡面是兩個人嗎？我猜有一個絕對會說話。」那個被他叫律哥的人似乎年紀也不大，嗓音里還帶著青春期少年獨特的變聲效果。

  「不知道外面的朋友是哪條道上的，如果只圖財貨物儘管拿去，如果是大靖邊民打報不平就請幫幫我。」顧嘉見已經有人發現了，便安撫著輕輕的拍了拍啞女，示意她不必如此。

  等她從車窗里探出頭去，便見整個營地又重新安靜下來，之前的哀嚎嘈雜已經消失殆盡了，僅剩的只有裝貨的車馬紛紛退場車軲轆摩擦地面發出的吱嘎聲響。

  對方來人不少，即極有紀律性，而且趕車駕馬的技術也不錯，每一匹拉車的腳力都老老實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