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深陷

  比起發表長篇大論的演講，其實他更傾向於直接動手。眼看著肚子裡的存貨在飛速的減少，而地牢深處仍然沒有絲毫的動靜，他一時拿不定主意自家夫人的處境到底如何了。

  內心忐忑的同時也在暗暗的腹腓自家爺，有什麼話不能往開了說呢，大老爺們兒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還要什麼顏面？低頭認錯不就行了，非把他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這下倒好了，才幾月不見，自家夫人的功夫已經強橫到闖刑部牢房了，再接下來，他不知道她還能做出什麼事來，哪一天聽說夫人把京城翻了個個兒，他都不會吃驚！

  當初夫人還是村姑的時候便能憑著一己之力拖家攜口進雲州府城，扎穩腳根並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為一方富豪，這份本領早就令他心悅誠服，後來秀越府的消息傳來，什麼力敵青獠幫當家啊，蘭桂坊奪魁啊等等，他由最初的瞠目結舌聽到後來的幾近麻木，有關自家夫人的消息已經朝傳奇方向越走越遠了。

  但城西城隍廟西夷人的全盤覆滅仍令他震驚不已。

  那伙神出鬼沒的西夷人他們的人盯梢很久了，但一直卻沒能讓他們暴露馬腳，薛勇還清楚的記得秀越府的消息傳來，說他們全員消失於西城城隍破廟的一把野火里時，所有的人都吃驚不已。

  據他們摸到的底細，以那群人的實力，縱使是西郊大營的精銳出動，也做不到毫無折損，且在短短的一兩個時辰里悄無聲息的解決得乾乾淨淨，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偏偏事情的最後，只有自家夫人和她的婢女毫髮無損的走出來了，而且出來之後還去拔除了秀越府為非作歹良多的青獠幫，連同幕後的胡家一併清掃得乾乾淨淨，可算是睚眥必報，把胡家欺負她三妹的仇報得十分徹底。

  薛勇一直跟隨在阿九的身邊，他與顧嘉打交道的時間並不算短，但他感覺自己一直都沒有看清過自家爺看中的這位夫人。

  一開始便完全超出了他對村姑的認知，再接著又超出了他對所有女性的認知，現在他身為大靖國武藝高強的高手之一，卻在夫人一身技藝進步堪稱神速的陪襯下，連『武功』這兩個字都不忍自視了，畢竟憑他的身手，他可都沒有擅闖刑部大牢的底氣！

  皇城重地，天子倚重的刑部，國之法治嚴懲的對象所羈押之處，即使朝廷再昏庸，那也絕非等閒之地。

  別的暫且不說，光牢房內錯綜複雜的布置就宛若迷宮一般，不熟悉環境的人即便硬闖進來了，也大多會迷失在這裡面，始終難逃一網打盡的下場。

  要不是薛勇深知這個情況，生怕夫人不知深淺一下就被人發現，他也不會貿然現身，這會兒被一群獄卒團團包圍，說這些言不由衷、不知所云的話了。

  「那個……你們目前可還有什麼困難？只管開口說，為了皇城的安危，能配合的我西郊大營一定盡力配合。」話說到最後，薛勇已經憋得臉紅，實在沒什麼話可以說了，連這種大包大攬的話都說了出來。

  目的只不過是替闖牢的那位多爭取一點時間而已。

  剛才的情形他可是看得分明，要不是他及時現身，怕是已經漏餡兒了。

  一班獄卒們平日裡根本見不著什麼上官，每日值守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里，最大的心愿也不過是養家餬口混一口餓不死的吃食而已。

  今日難得有高攀不上的上官前來巡視，得了誇獎不說還平易近人到這個地步，當即人人樂得心花怒放，就連膽子都比平日裡大了幾分。

  「……當真？咱們，咱們兄弟幹活苦點累點倒沒什麼，就是這餉銀……能不能發放及時些？大人您看，您看看咱們這一班兄弟，天氣還沒暖和呢，身上的棉衣卻早早的就進了典當鋪子，給家人換了吃食了……嘿嘿，大家可都半年沒摸過銀錢了……」

  薛勇一時目瞪口呆，他不過是客套一下，這些人還當真打蛇隨棍上，向他討要起好處來？

  「這個……好說！」尷尬只持續了一瞬，薛勇當即點頭，「大家怎會這麼久都沒領到餉銀？上面的人是幹什麼的？兄弟們為了大靖，為了皇城的安危在這暗無天日之地一日復一日的忍辱負重，竟然是連餉銀都拿不到手嗎？」

  一聲聲義憤填膺的詰責說得令人動容，要說這一班獄卒剛開始時還有被西郊大營的統領跨界統領還有什麼不服氣的話，這會兒卻只剩下感動了，就連這份平日裡自己都苦嘲不已的差事，也顯得格外的高大有意義。

  大家就這個話題又展開了好一會兒的討論，一致都是對這位西郊大營的統領的感激，以及對自己上司壓榨的不滿，就連那兩個剛才對一閃而逝的白影心下存疑的獄卒，也全情投入進去，個個恨不能自己替自己更換了個頂頭上司，把這位體察民情的西郊大營好統領調到刑部大牢里來。

  薛勇嘴上應和著，內心毫無波瀾。

  這種拖欠餉銀的事在西郊大營都不罕見，那還是有爺在旁邊給撐著的結果，京里其他衙門裡雜役們的拖欠情況只能更糟。

  對這些獄卒們的苦處，薛勇也只能暗自嘆息，現在皇上不管事，官員們處處鑽營不務正業，當真處處都是亂攤子啊。

  現在不過是胡亂應承，他一點壓力都沒有，反正這些人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出了地牢的大門，打死不認帳就是了。

  只不過隨著話題起承轉合，眼看就要結尾了，偏他需要接應的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再拖下去他就真的詞窮了啊！

  早知道是這麼份磨人的差事，就應該讓嘴皮子最順溜的符茗過來的，可惜這會兒腸子悔清都沒有用，有銀子都難買早知道。

  一直被薛勇在心裡念叨著的顧嘉也在著急。

  頭一回干偷偷摸摸的事也就罷了，偏還是陰冷污穢的地牢。雖然每個牢房看上去並不像影視劇里那樣血肉模糊一片，但還是時不時能聞到不知從哪裡飄散出來的腥臭氣味，有鐵血的味道也有腐爛的霉味，交織在一起令不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此處的用途，森森的冷意從腳底板直往頭頂竄，渾身都不自在。

  再說她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獄卒們的值房已經有些遠了，但值房處上官巡視所帶來的喧囂聲還是能隱隱約約的傳過來。

  雖然她不知道為自己解了圍的人是薛勇，但從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信息無不昭示著此次的巡視馬上就會結束。她還要帶著衛矛悄然無聲的退回去，再不走留給她的機會可就不多了。

  「好了。」

  正當顧嘉忐忑不安的時候，衛矛已經與祖父結束了交談，如釋重負的出來了。

  想必這次收穫頗豐。

  顧嘉顧不得與他交流，把牢門又恢復到如初的模樣，這才一手拎了衛矛飛快的流竄出去。

  這回衛矛不知是習慣了，還是與爺爺見面了了心愿，出奇的平靜，又有巡牢的官員配合，讓顧嘉出來的路上暢通無阻。

  自到腳踏實地，就連衛矛都暗自驚嘆這一路的平順。

  「顧姑娘，我爺爺一直都沒有放棄為陛下配製解藥的事，他已經研製出了最好的配方，我這就回藥房裡去。」衛矛到底是個神經粗大的人。

  顧嘉原以為他會為今晚的事情糾纏一番，正頭疼著要怎麼跟他解釋，沒想到人家才落地，便發揮出了醫痴學霸的本能來，飛一般的往自己的藥房裡鑽去。

  「好。」顧嘉在後面撫了撫額，正要回屋便見到青行神情肅穆的站立在院中。

  「額，這麼晚還沒睡？」顧嘉有種被人抓了現形的訕訕。

  「東家獨自帶人進刑部地牢實在是太冒險了！」青行難得的堅持，看出了顧嘉的不自在依然勸說道，「再怎麼說叫上我一起，也多幾分保障。」

  「我這不是平安的回來了嘛，對了，消息打聽得怎樣了？是否跟韋家說的差不多？」

  顧嘉這個話題轉移得有些生硬，好在青行也沒過多的計較。

  「嗯，回房去說吧。」青行抬頭看了看已經泛出魚白肚的天色，忙點了點頭。

  兩人都住了口，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子。從韋家告辭之後，除開六花年紀小還處於結交朋友的興奮當中，其實顧嘉和青行都神情凝重。

  京城的水比她們想像的還要深一些。

  想要打探消息，她們倆不約而同的都想到了青樓。

  回來之後，顧嘉第一時間就跑去探衛矛的底，而青行則去了青樓。

  青行在秀越府的時候便有豐富的打入青樓內部的經驗，這才出門一夜的功夫，便已經是紅透京城半邊天的綴錦樓的雜役。

  越是規格高檔的青樓，越能接觸到朝堂的核心機密，在她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近段皇城裡發生的大小事情精心串聯一下，便眉目清晰了。

  聽完青行的匯報，顧嘉的神色也沉重起來。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對於平頭老百姓來說，只有身逢太平盛世，才有一展抱負的可能，偏就在她急需銀錢的當口，身處京城卻發現這裡面臨著帝位更迭，朋黨相爭的混雜局面，根本就是一團泥濘不堪的爛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