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解圍

2023-12-22 17:36:11 作者: 汀水南
  原本他披著的黑披風站著垂地還能遮住全身的白,也並不惹人注意,但剛才她帶著他掠過值房時速度太快,披風的衣角被掀起來露出了裡面的白袍,那一抹白即使是在昏暗的牢房裡依舊醒目,一下便被人覺察到了。

  顧嘉不得不停下前往衛醫聖牢房的腳步,飛快四望。

  刑部的牢房是建造在地下的地牢,處處都是石質的石壁,周周正正一眼能看透底,連個可供藏身的房梁都沒有!

  無論是劫獄的還是逃獄的,都無所遁行。

  衛矛此時也意識到問題大了。

  自從他從顧嘉那裡收到來牢里見爺爺的通知,內心歡喜又忐忑,但根本就沒想過辦法會是這樣朝詭異的方向發展的。

  當即也意識到是自己這樣給人家添了麻煩。「我,對不起!」

  「別出聲!」顧嘉正左右為難,聽得衛矛道歉,哪裡還能分出半分心神?急急的拐到一個牆角,把人死死的往角落裡摁住,自己則屏住呼吸緊張的朝外面張望。

  她這時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既然她們人已經進來了,最壞的事情便是被人發現,不過憑她的身手,就算是被人發現也不一定就會功虧一簣,到時候就算把這間地牢鬧個翻天地覆,她也還是有自信不會被困住的,只是能不能達成預期的目標,讓衛家爺孫交流到多少重要信息就只得看天意了。

  「等會兒我把人拖住,你只管跑,順著這條路一直向前,左邊倒數第三間便是你爺爺的牢房,要問什麼你應該有數了吧,我不能保證爭取得到多長時間,你揀重要的問!」

  顧嘉對這個衛矛越來越沒信心,臨了又急急的吩咐了一陣。就在說話的當口,沖她們所處之地而來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顧嘉把手探入系統倉庫里,摸了下精鐵大刀又輕輕的放了回去。

  目前情況緊急不錯,但對方與她無冤無仇,似乎直取別人的性命也不大好,最重要的是她一時下不去手,看來勢必要一招制敵,趁人不備直接把人打暈放倒就好了。

  顧嘉正天人交戰時,衛矛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獄卒們腳上的牛皮靴子踩在青石地板上發出粗重的響聲,經由空蕩的迴廊引起重重回響,每一下靠近,只顯得越發沉悶驚心。

  近二十年的優渥生活以及安逸祥和的環境讓他培養出來的淡定從容,在這一刻完全土崩瓦解,他的嘴已經微張,控制不住的驚呼似乎下一刻就要脫口而出了。

  偷溜進守備森嚴的牢房是他這輩子做過最為離經叛道的設想,就連作夢都沒想過會有實現的一天,正因為知道暴露後需要承受的後果有多沉重,他這時候遭受的驚嚇就有多嚴重。

  獄卒腳步聲的逼近,就像不斷給他的神經上弦的勁力,不知道在那一個時刻就要超過負荷,啪的一聲繃斷了。

  「啊」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的呼喊聲就要脫口而出的時候,便被感受到他渾身緊繃的顧嘉給捂在了嘴裡。

  顧嘉的動作極快,一隻手死死的捂向衛矛的嘴時,身子也已經像待發的箭矢,只等那兩個獄卒再近一步,她便要衝出去了。

  「西郊大營統領巡牢,當值獄卒何在?」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突然一聲洪亮的男聲在牢房裡響起。

  兩個跟蹤而來的獄卒立即止步後退而去,緊接著牢房裡呼呼啦啦動靜一片,所有的人全都沖值房而去了。

  顧嘉和衛矛對了下眼色,全都齊齊鬆了口氣。

  不知道什麼西郊大營的統領是誰,此時巡什麼牢,也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只幫她們轉移了剛剛尾隨而來的獄卒的注意力,便是大功一件!

  「快走!」機會難得,顧嘉趕緊沖衛矛呶了呶嘴。

  此時夜半三更,牢里的犯人大多已經暈睡過去,就算有清醒的,也因顧嘉的速度移動得太快而注意不到他們。

  孫醫聖的牢房很快到了,只看得到一個身著白色囚衣,還端坐在桌前的背影。

  比起其實骯髒不堪的牢房,孫醫聖所呆的這間已經算得上『奢華』二字。除了標配的乾草、鐵鏈,牢房裡還放了一張破舊不堪的破木桌子,桌上一盞油燈正散發著昏黃的亮光。

  整個牢房裡的昏沉似乎全被這點黃光擯棄之外,只讓人看得到桌邊佝僂的老人背影,不知道是在書寫著什麼。

  「爺爺!」衛矛在見到人影的那一刻瞬間眼眶濕潤。

  顧嘉上前抓住牢門前的大鎖,輕輕一擰,這一道對於囚禁的人犯來說,難以逾越的關卡便應聲破開了。

  對於顧嘉超常的行為,衛矛今晚見識得多了,從戒備森嚴的獄卒眼皮子底下輕鬆偷溜進地下牢房,對牢房裡的一切了如指掌,就連飛檐走壁都嘗試過了,徒手開鎖什麼的他已經近乎麻木,這會兒所有的注意力已全都投放到牢里的佝僂老人身上,倒是都沒多看一眼莫名其妙就斷開了的鎖頭。

  「記住你是來幹什麼的,速戰速決!」顧嘉再次不放心的吩咐了一聲,便閃身一邊把門望風,把時間和空間交給衛家爺孫。

  這爺孫的會面關係重大,從刑部大牢的戒備程度來看,要是打草驚了蛇,就算是顧嘉,下次再來勝算也不大,那麼衛家人身上背負的罪名能不能洗脫就在此一舉。

  衛家人的處境直接決定了顧嘉這次在京城試水的生意的盈虧,由不得她不慎之又慎。

  就在距離孫醫聖牢房不遠的獄卒值房裡,十幾個輪班的獄卒垂首低眉,環星拱月般簇擁著前來視察的西郊大營統領,態度恭敬。

  其實這會兒每個人的心裡都犯著嘀咕。

  這西郊大營的統領抽的什麼風?竟然這個時候逛到這裡來了?是要作什麼妖不成?

  誰都知道雖然西郊大營負著整個皇城的安危之責,即使做為刑部下屬的刑部大牢,也確實是處於他們的職權之下,但自打大靖立國,這種從身屬關係實際上也不過是說說而已,兩處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的。

  畢竟刑部大牢里的人犯涉及頗多,並不拘於危害皇城治安這一項,西郊大營這種純軍事力量根本摻和不進來,而且他們也向來很有自知之明,多半時候相互協作的多,真正管控幾乎沒有。

  「大人辛勞!今晚本班獄卒全員到齊,人犯也安份守紀並無異常,請大人示下!」不解歸不解,獄卒班頭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匯報。

  官大一級壓死人,雖然來人並不是他們這些獄卒的頂頭上官,但剛才驗明正身確實是西郊大營統領的腰牌無疑,小心駛得萬年船,該有的恭敬態度擺出來就是了。

  不得不說,這獄卒頭兒的這句話說得恰到好處,恭敬又不諂媚不說,也算是反將了一軍了。

  人家沒有咄咄逼人的詢問你半夜巡查的原因,卻擺出一副聽憑差遣的順從模樣,大有刀山火海都義不容辭的樣子,若是你說不出個二五六來,到時候就不知道問誰的責了。

  薛勇有苦難言。

  他是跟蹤而來,見自家夫人遇著麻煩了來解圍的,能給出什麼示下?

  他料到自家夫人不是省油的燈,只是沒料到這麼能惹事!他有事才不過半天時間沒有親自盯著,大晚上的她竟然晃到刑部大牢里來了。

  要不是手下盯得緊,一發現事情不對勁就報到他那裡來,他都不知道今晚會鬧出多大的事情來。

  「咳,那個,皇上近日十分憂心皇城安危,特命西郊大營加強戒備。本統領今晚是奉命出營巡視,到刑部乃例行視查,你們的防守到位,並無差池,本統領十分欣慰!總之,皇城安危重於泰山,不容有失,你們刑部大牢又是重中之重,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錯漏,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有些尷尬的拿手抵著唇輕咳了聲,他才緩緩的開口。

  雖然他以武力見長,平日裡並不擅長長篇大論,但跟符茗那小子混得久了,不要臉的功力也日益見長,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還是挺能唬人的。

  獄卒班頭也不是個有學識的,只一聽上官非但沒有任務攤派下來還不吝誇獎,立即徒增一副身負重任的使命感來,言語越發的恭敬,值房裡一片祥和。

  只苦了剛才那兩個發現異常的獄卒,想說什麼又不敢開口。

  若說他們剛才在牢房裡發現了異常,別說西郊大營的上官,就是剛得了誇獎的獄卒班頭他們也頂不住。

  最難的是若真有異常說出來防範於未燃倒也好,偏生他們並無真憑實據,憑著眼花掃到的一抹白說事,真興師動眾查個遍,什麼異常都沒有,他們要怎麼辦?

  兩人對視片刻後,都識時務的選擇了閉嘴。

  場上西郊大營的上官還在滔滔不絕,把皇城的現狀說得仿佛到了危急時刻,而且一切的關鍵就在他們刑部大牢,在於他們這些忍辱負重的獄卒身上,一時連自己的身份都閃閃發光起來,那一抹突兀的白又算得了什麼?

  比起他們固若金湯的牢房,他們更願意相信當時只是自己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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